肯定是君琛之前一直對她動手動腳,害得她都有心理陰影了!


    “郡主,您怎麽了?”湯圓推開房門走進來,見她這副失神的樣子,不由得問道。


    “我……”剛說了一個字,君兮就覺得舌頭好像不是自己的,嘴巴也痛,她想了想道:“我好像是風寒沒好,舌頭有點痛。”


    湯圓茫然地“啊”了一聲,不明白風寒沒好跟舌頭痛有什麽關係,不過她的著重點落在風寒二字上了,就道:“表少爺也感染了風寒。”


    “他成天裹得跟個粽子似的,還感染了風寒?”君兮表示無法理解。


    這大冷天,君琛隻多加了一件外衣,端的還是玉樹臨風之態。林淼緞襖都不知穿了幾件在身上,體型都趕得上湯圓了,他到底是怎麽病倒的啊?


    湯圓可能也想到了這點,神色詭秘地道:“可能是江南比較暖和。”


    自幼生在京城對江南氣候不是很了解的君兮,勉強對此表示了讚同。


    湯圓給君兮梳好了頭,又取了香膏給君兮抹。


    京城天氣嚴寒,貴女們都會花重金買一些香膏,抹在皮膚上防止幹裂。


    湯圓在給君兮脖子上抹香膏的時候,突然瞪大了眼,湊近瞅了瞅,說:“郡主,你好像被蚊子咬了。”


    君兮當即拍了湯圓腦袋一巴掌,“傻的啊,這大冬天哪來的蚊子。”


    湯圓有點委屈,“那您脖子上的紅痕是什麽?”


    君兮對著鏡子努力扭自己脖子:“在哪兒?我怎麽沒看到?”


    “後麵,還在後麵一點。”湯圓把君兮頭發撩起。


    那個紅痕的位置……還真是隱蔽,靠近後側的脖頸,如果不是要給君兮抹香膏,單是梳頭的話,還叫人發現不了。


    君兮努力看了半天,還是沒看到,也就沒放在心上,“估計是長了顆小痘痘。”她咕隆兩聲:“讓廚房這兩日準備清淡的飯菜吧。”


    這個小插曲就這麽過去了。


    用過早膳,君兮閑來無事,又去院子裏練槍。


    白雪依舊紛紛揚揚,君兮手中的長槍矯健如一尾遊龍,一勾一刺又迅又猛,她自幼習練鞭法,自然有些武功底子,難得的是,她鞭法飄逸,下盤卻是極穩的,這也是學君家霸槍一大優勢。


    長槍過,腿風掃,穿魂迴刺,掃過的庭院裏又覆蓋了一層雪,但是君兮周圍一丈之內,都仍是青岡石地磚的本色。


    “錚!”長槍入地,槍尖兒在石磚上擦起了火花,卻未能刺破。


    君兮的目光落到了那邊殘破的地磚上。


    “我教你一套槍法……”


    那人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那一天教她習槍也仿佛就在昨天。君兮眸子裏有了嘲諷的神色,握緊了長槍,腳尖兒一璿,身子淩空翻起,長槍橫掃,舞出一片絢爛的光影,似乎點點繁星自星空墜下,而後旋身一刺,飛雪還未靠近槍頭,就被那股勁氣振飛。


    收槍,她踩著一地積雪往迴走。


    雪鬆後才緩緩走出一個人影,初陽下,鬆尖兒的積雪融化,一滴水珠落在他眼瞼,像極了一滴淚,可是他那樣的人,注定了是不知道怎麽哭的,又怎麽會有淚呢?


    君兮剛迴屋,湯圓就說武侯家遞了拜帖過來,司徒飛雲邀她一起去慧文公主府上賞花。


    這冰天雪地的,能有什麽花可看?無非就是梅花了。


    君兮本來是沒有興趣的,但是待在府裏也悶得慌,就讓人備車去了。


    因為八寶有傷,不能陪同君兮,和君兮一起上馬車的就變成了湯圓和紅杏。


    君兮極少參加京城貴女的宴會,公主府的家丁收到拜帖的時候,整個人都還有些發懵,連走代跑地跑進大門了,留下車夫一臉錯愣地站在大門處。


    湯圓掀起車簾望了一眼,詭異開口:“郡主……他們不會以為您又是來砸府的吧?”


    攬月樓能在京城混的風生水起,背後自然是有人的,君兮那日囂張無比地砸了攬月樓,毀的不僅是一個美人窟,銷金窟,也是一個情報處。


    攬月樓背後的主人再怎麽恨,卻也奈何不了君兮,她頂著孤女的名頭,誰要是欺負到她頭上去,別說邊關那些軍漢,京城百姓的口水都能把人淹死。何況君兮現在還是一個香餑餑,軍權在手,那個王公大臣不想巴結巴結她?


    指不定巴結巴結著,君兮看上自家兒子了呢?然後君氏雲騎就到手了啊!


    君兮砸樓的事,能在這麽短時間內鬧得人盡皆知,肯定是幕後有人煽風點火,不過注定要讓那人失望了!因為名聲什麽的,君兮壓根就不在乎!


    大門處很快就迎來一大片人,走在最前麵的婦人,一身華麗的金絲藍綠百花團宮裝,領口極低,銀紅的牡丹紋抹胸半裹住一片白膩的胸脯,高高的發髻上滿頭珠翠,膚色雪白,唇色嫣紅,一雙細長的眼裏三分笑意,七分算計,眼尾高高挑起,就多了幾分嫵媚的味道。


    慧文長公主乃聖上的胞妹,長孫皇後的幼女,亦是曾經名動京城的一個大美人兒。


    君兮率先下車見了禮:“君兮見過長公主!”


    慧文公主親自上前扶起她,笑道:“不知道郡主要來,府上下人有什麽伺候不周的地方,郡主可得見諒。”


    皇室的人似乎天生都有這樣一種能力,便是裝笑,也能裝出十分的誠意。


    君兮那裏能真要她來扶,當即就自己站直了,慧文長公主自然也隻是做個樣子需扶一把,她身上有一股極為馥鬱的花香,甜膩得叫君兮有點發暈。


    君兮不著痕跡後退一步,道:“長公主哪裏話。”


    慧文長公主望著她笑了笑,突然說了句:“都說當年江南林家女,豔絕天下,可惜那時候本宮在關外,沒能親自見上一麵,今日見郡主這般姿容,倒是不得不信了。”


    “長公主謬讚了。”君兮迴道。


    腦子卻飛快地轉了起來,慧文長公主原本是楚國嫁去南疆和親的,可惜三年不到,南疆王就死了,南疆是巫蠱的發源地,南疆人自然是極信鬼神之說的,覺得是慧文公主命格太貴,他們南疆受不起,就把慧文公主給送迴來了。


    當今聖上隻有她這一個胞妹,當年送她遠去南疆和親,就覺得已經虧待了胞妹,所以慧文長公主迴京之後,自然是百般受寵。


    哪怕她帶起了貴婦們的男寵之風,皇帝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慧文長公主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提起她母親,那句話裏,到底是何意?


    由慧文長公主親自接待進府,君兮自然在貴女中出盡了風頭,那一雙雙眼落到她身上,自然是各懷心思。


    君兮唇角勾起一個清淺的弧度,視而不見。


    京城第一美人兒的名頭不是白來的,她一身寶紅分襟羅裳,往這長公主府的花園一站,花了十二分心思打扮自己的貴女們,一下子都成了陪襯品。


    讓君兮意外的是,長公主府的花園裏,竟然真的開滿了百花,紅的紅,粉的粉,豈止爭奇鬥豔四字了得。


    院子裏也是極暖和的,難怪先前看慧文長公主穿得那麽……單薄。


    貴女們脫了身上厚厚的披風,裏麵穿的也都是春裝,一個個聘聘婷婷,撲蝶兒聞花,當真是人比花嬌。


    慧文長公主懶懶地倚在貴妃榻上,整個人軟的跟沒骨頭似的,塗著豔紅豆蔻的手指撚起一朵桃花放在鼻尖輕嗅,目光卻始終追隨著君兮,“撫桃,你說,她美嗎?”


    立在旁邊的侍女恭敬地彎下了身子:“不及公主您當年的美貌。”


    “嗬,少哄我開心”慧文長公主蛇一樣扭動軟的沒有骨頭的身子,“我有點乏,你給我捏捏肩。”


    侍女十指修長,但骨節極大,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女子該有的手,極有技巧地捏在了慧文長公主肩上,慧文長公主舒服得直哼哼:“我是不是老了,最近老是乏得緊。”


    “您容顏還是和十六年前一樣,這院中少女,又有幾個比得上公主您的姿色?”侍女臉上帶著恭敬的笑意,手卻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嗯?”慧文長公主原本緊閉的眸子一睜,竟有幾分威嚴。


    “撫桃該死。”


    侍女跪在了地上,這次說話,是低沉的男聲了。


    亭子周圍都是橘色的帷幔紗,隔絕了亭外的目光。


    慧文長公主輕輕歎了口氣:“起來吧。”


    撫桃說,“公主不願撫桃伺候,撫桃去換蓮公子來。”


    慧文長公主勾起了他的下巴,戲謔笑道:“怎麽,吃醋了?”


    撫桃低下了頭:“奴不敢。”


    風掀開了帷幔的一角,慧文長公主目光又落到了院中的紅衣少女身上,其他貴女都是拈花淺笑,隻有她,仿佛對著滿園名花不甚感興趣,英氣又帶著幾分俊秀的眉微皺,甚至隨手折了一枝泣雪瓊,拿在手裏百無聊奈的扯花瓣玩兒,稀薄的日光落在她側臉上,她半眯著眸子,一雙眼就變得狹長深邃起來。


    有下人見她折了泣雪瓊,嚇得不行,也不知說了什麽,她微惱地將手裏的瓊花枝往後一甩,徜徉而去,留下侍女站在原地都快哭了。


    她惡劣得,就像十六年前,那個在皇宮弄哭她的少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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