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瑤華是在三日後。


    她借著進宮探望沈輕的名頭,在沈輕的風荷殿中。


    此時已經過了三月有餘,沈輕的肚子也日漸開始大起來,她一手擱在自己的腹上,另一隻手則撐在腰後,眉眼間全是溫溫柔柔的笑意。


    “姐姐。”她迎上去,乖巧的挽住了沈梨的手,“你怎麽才來呀?我都等姐姐許久了。”


    沈輕拉著沈梨的手撒嬌。


    沈梨迴握住她的手,軟軟的,帶著柔和的溫度:“近來可好?”


    “挺好的。”沈輕笑,“隻是姐姐怎麽許久不來看阿輕了?”


    沈梨揉著她的手一笑:“府中近來有些事要忙,是以無暇顧及到你這邊,但我之前就安排了跟在你身邊守著,想必沒什麽人這般不長眼還來惹你吧。”說著,沈梨低頭往她的凸起的腹部看了眼,“畢竟,你如今手中懷著的,可算是一張免死金牌呀。”


    沈輕被她說得麵紅耳赤的一笑:“姐姐慣會打趣人。”


    語畢,沈輕又麵露了幾分為難來,“其實我這段日子再東宮之中的確是挺好的,可偏偏還是有些不長眼的,偏喜歡往我跟前湊。”她為難的歎了口氣,等著沈梨開口尋問之後,才倔強的揚著她纖細的脖子,輕聲細語的說道:“還不就是那個唐子玉,仗著母後喜歡她,不知道來這兒耀武揚威多少次了。”


    聽見意料之中的名字,沈梨倒是沒什麽好驚訝的,她隻是伸手摸著沈輕的頭:“不過是不相幹的人,你這般關心做什麽,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嫉妒而已。”


    “畢竟,你腹中的孩子可是殿下的長子。”


    沈輕倒是神色低落的很:“就算是長子又如何,還不是個庶出的,又占不了嫡字的尊貴。”


    “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清。”沈梨低聲勸道,伸手壓在了她擱在腹上的那隻手上。許是剛才外麵進來,沈梨的手十分冰涼,不似她熱熱乎乎的,握著十分舒服。沈輕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然後就聽見沈梨的聲音又繼續響起,“你往後的日子還長,焉知我這個侄兒,會不會成為殿下的嫡長子。”


    “姐姐。”沈輕的聲音一下子就變得急促,粗啞起來,她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眼中亦是毫不掩飾的野心。


    沈梨無聲的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後,才說道:“我要的人了?”


    沈輕心中的興奮還沒有消散,不過她也分得清輕重,她轉身指了指身旁的另一處屋子,壓低了聲音:“在那裏麵。”


    “不過姐姐,我怎麽聽說她原先好像是殿下的侍妾?”


    沈梨道:“是與不是可沒這麽重要。重要的是,日後她能成為你的助力,阿輕你要明白,你在這兒,絕不能孤立無援。”


    “是,妹妹受教了。”


    沈梨進到內室的時候,瑤華惴惴不安的坐在桌邊,一雙手擱在腿上不停地絞著,指節都被絞的有些青白。


    聽見簾子掀動的聲音,瑤華一下子就抬了眼,她看向沈梨的時候,原本坐的好好的人,都不由得開始打顫,好像恨不得就此消失一般。


    靈兒端了茶水上來。


    沈梨將茶水往她的麵前一推:“你不用這般緊張,我找你也不過是想同你聊聊而已。”


    瑤華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你想與我說什麽?郡主。”


    沈梨眨眨眼,笑著看向她:“你叫我郡主,可我該如何稱唿你,莫夫人還是瑤華?”


    “前塵往事,我就不記得,郡主稱奴婢瑤華即可。”瑤華說著,便將頭埋得極低,幾乎要低到地底去。


    “好啊。”沈梨微微笑著,從善如流的喚道,“瑤華。”


    她聽著這個伴隨了她幾年的名字,明明是親切的,可如今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刺耳。


    她穩了穩心神後,才敢開口:“不知郡主大費周章的將奴婢找來,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也不算什麽大事,隻是聽說了些事,我覺得瑤華有必要知道些。”沈梨低頭抿著茶,等著溫熱的茶水流淌進喉嚨之後,她才眯著眼睛緩緩笑了起來。


    一聽這話,方才穩定下的心神又開始左搖右晃的,可瞧著沈梨隻低頭品茶不說話,瑤華的臉色漸漸地變白。


    她沒有開口,瑤華也不敢再開口,隻能心驚膽戰的胡思亂想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瑤華隻聽見耳邊發出茶盞擱在桌麵的聲音,她被嚇得渾身一顫,隻差沒有從椅子上跌落下去。


    她惶惶的抬首:郡主?”


    “瑤華。”沈梨眉眼舒展的一笑,“你想見見莫許初嗎?”


    瑤華心中還未有分毫想法,可身子已經先一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原先坐在下麵的椅子被她的大幅度的動作給帶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來。


    她不可思議的瞧著笑靨如花的沈梨,驚惶的搖頭:“不,不可能,你騙我!”


    “我騙你什麽了?”沈梨輕輕一歎,用一種可憐的眼神看著她,“瑤華,你是真的想要莫許初死嗎?”


    “不管怎麽樣,莫許初也是你的夫君呀,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都做了多少年的夫妻了?要是你這般態度被莫許初瞧見,指不定有多傷心了。”


    “你撒謊!”瑤華聲音頓時就尖利了叫了起來,“他早就死了!”


    “其實我很疑惑。”沈梨根本不為所動,她仰著臉瞧著幾乎要陷入癲狂的女子,輕笑一笑,“你們是年少夫妻,恩愛有加,如今你聽聞莫許初還未離世,難道你不該覺得欣喜若狂嗎?怎麽?你反而還是一副,恨不得她去死的樣子了?”


    瑤華胸脯上下激烈的起伏,就連眼眶都開始發紅,猶如困獸一般。


    “郡主,那些陳年舊事難不成你不知道嗎?你何苦非要在這兒戳奴婢的傷疤了?”瑤華咬牙切齒的看著她,神智倒也慢慢清醒過來,“郡主說這些,無非就是想要刺激我,然後在以一種救贖的姿態出現在奴婢的麵前,讓奴婢為你所用吧!”


    沈梨沒有辯駁,隻是讚許的瞧著她。


    瑤華攥緊了擱在身側的拳頭,爾後又道,“你想讓奴婢為你所用,是為了沈良娣吧?奴婢真沒想到郡主竟然還是個好姐姐了!”


    “是與不是,用不著你來評判。”沈梨淡淡道,“如今你隻需要給我一個答案。”


    瑤華瞪著她:“郡主,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你這般恐嚇奴婢,還想奴婢為您所用,您不覺得您太天真一些嗎?”


    “就算是莫許初還在又如何?如今奴婢是瑤華,是太子的侍妾,早與前塵無關,若是郡主在這般逼奴婢,奴婢倒是不介意同唐姑娘聯手。”瑤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擺出狗急跳牆的姿態來,“畢竟唐姑娘可是未來的太子妃,沈良娣就算生了皇長孫又如何?還不是一個妾嗎?”


    沈梨懶洋洋的應道:“你說的沒錯,阿輕就算生了皇長孫可肯定也是沒有嫡孫尊貴的,可是瑤華,我想要你,你覺得你能逃出我的掌心嗎?”


    瑤華傲氣的昂著頭:“郡主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說吧,瑤華正要昂首闊步的離開時,就瞧見沈梨慢條斯理的從袖中拿出了一枚玉佩,輕輕地擱在了她的麵前。


    那玉質有些粗糙,光澤也不算好,但許是因為常年被人佩戴的緣故,邊角倒是有幾分圓滑。


    這不過是枚在普通不過的玉佩。


    可瑤華在瞧見的刹那,卻隻覺得心跳如擂,怎麽都靜不下來。


    沈梨的手指點在了玉佩上:“瑤華,熟悉嗎?”


    “你……”瑤華緊緊地攥著手指,可就算是有天大的怒氣,也說不出半句來。


    這玉佩雖不怎麽值錢,卻是她背著家人與莫許初兩情相悅時,那人掙來送給她的定情信物,可明明這東西,應該是在……是在……


    沈梨自然也看出了瑤華的不甘心與憤怒,她手指一動,便輕巧的將玉佩重新勾入手中:“這玉佩的主人,可是個奶娃娃了,約莫才三四歲,不認生,見著誰都笑得特甜。”


    “我昨兒見著他的時候,不過是拿著麥芽糖去逗了逗,他便一直扯著我的衣裳,不讓我走,還叫我姐姐,你知道嗎?他那乖巧的小模樣叫我姐姐的時候,我心都軟成了一灘水,這麽小的人兒,還不曾見過這人世間的繁華,若是沒了,那該多可惜了。”


    “瑤華,你說可惜嗎?”


    她笑得溫軟,就如碧波春水一般,就連輕笑聲也帶出了幾分勾人,可聽在她的耳中,卻猶如催命符一般。


    瑤華隻覺得嗓子一癢,似有什麽要噴湧而出。


    她雙眼通紅的死死地盯著沈梨手上的玉佩,半響之後,她無力的垂著頭,像是臣服一般在她的麵前屈膝跪下:“郡主,你要奴婢做什麽?”


    沈梨將手中的玉佩,扔到了瑤華的身上:“跟在唐子玉身邊,伺機而動。”


    沈梨離開當日,瑤華便紅腫的這一張臉從風荷殿中走了出來。


    她用手捂著臉頰,站在池塘邊低頭看去。


    水波粼粼,上麵清楚的倒映出一個婦人的模樣。


    她抬手摸上了自己的眼角,隱隱的有些濕潤。


    或許……這就是她當年自私的代價吧。


    風起,瑤華有氣無力的垂著頭,自嘲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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