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以羨離府的日子已經定了下來,兩日後。


    至於是兩日後的多久,姬以羨並未說,反正是那日天才灰蒙蒙亮,她醒來後,枕邊隻留下一抹餘溫。


    不過除了他不在之外,府中一切如常照舊。


    如今替他掌管王府的人便是姬行,而姬聶則被廣陵王留在了雲州鎮守。


    雖說如今掌管王府的人是姬行,是林氏的親子,但由於姬行打小就被廣陵王抱去撫養,是以同林氏的感情倒是不深。不但不深,甚至隱隱還有些隔閡,這是沈梨極其願意瞧見的。


    府中,別說林氏,就連姬寶兒也不敢作妖,每日安安靜靜的呆在修閨房之中,隨著教養婆子學著女紅,準備等開年開春及笄,就鳳冠霞帔嫁入別人家去。


    她同姬寶兒之間倒是沒多大的仇怨,還有林氏,雖說她現在想要借她的手殺了姬以羨,可若非自己願意,又怎麽會如此,這一點倒是怪不到她頭上去。甚至她應該是感謝她的,不管林氏是出於什麽原因才將她救下,給她找大夫治病,這些都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沈梨瞧著手中的玩意,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後,慢慢的放下,姬以羨一走,想必大秦的人便快到了。


    這裏的事,不管她願意不願意,總歸也快要結束了。


    半月後,大秦使者如約而至。


    大秦使者來的時候,沈梨正在同陶嘉月在院子中品茶。


    如今已經要臨近冬日,院子中風起從四麵八方刮過來的時候,冷得人直打哆嗦,一轉眼她竟然來大燕已經一年有餘。


    陶嘉月將剛煮好茶倒在了沈梨麵前的茶盞中:“薑姐姐,你今兒好像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知是何緣故?”


    沈梨隱約能聽見高牆外的馬蹄聲,還有人群中傳來的議論聲,鮮活的宛若就在她的耳旁一般。她垂下眼瞼,搖頭:“沒,就是有些擔心世子爺,宜州可是個虎豹豺狼之地,他此次前去,也不知何時才能歸來。”


    聽她這麽一說,陶嘉月平靜無波的心,瞬間也起了波瀾,雖然不曾七上八下的,可到底心中還是有幾分擔憂。她將眸子垂下,安慰道:“臨淵哥哥不會出什麽事的,薑姐姐莫要擔憂才是。”


    “怎麽可能不擔心?”沈梨搖頭,目光卻在說話的一霎,陡然越過了院子中的高牆,看向了高牆之上蔚藍的天幕。


    有雄鷹展翅翱翔,似躍過了四海八荒。


    那是……衛硯養的。


    原本尚存幾分期翼的心在瞬間從八萬裏高空跌下,摔得粉碎。


    也就是今日,一向事務繁忙的陌鎖離抽空在百忙之中登了門,指名道姓想要見沈梨一麵。她雖然覺得意外,可還是將陶嘉月送走之後,便去赴了約。


    陌鎖離定的地方,是在長安最熱鬧的一處長街上的茶樓。


    她去的時候茶樓中已經是人滿為患,座無虛席,說書先生正在大堂中搭建的一處戲台子上聲音激昂的揮斥方遒。


    許是這玩意在肅州聽得多了,倒是沒了第一次聽得新鮮感,粗略的聽了幾句後,便在小二的接引下,上了二樓。


    陌鎖離正在屋中等她。


    她推門而進,陌鎖離正盤腿坐在蒲團上,低頭喝著茶,茶煙從茶水中繚繞而上,白氣覆上他的眉眼,一時看去竟恍惚覺得陌鎖離是個清秀的皎皎少年郎。


    並且,很是熟悉。


    她將這怪異的感覺從心頭揮去,轉身叮囑了漣漪一句後,自個繞過屏風走到了陌鎖離所落座的一處矮桌旁。


    腳步聲雖然說不上悄無聲息,可到底也是沈梨特意放輕了所致,直到臨近,陌鎖離才有所感應的抬頭看去。


    “來了。”清清淡淡的一句話。


    沈梨悠然的在他麵前落座:“今兒到底是個什麽日子,竟然能讓你主動從你的府邸中出來。”


    “你別管是什麽日子,就是想來提點提點你。”陌鎖離這人一旦正經起來,還是能給人一種可靠感,他隻道,“如今王爺受傷昏迷,臨淵世子又因故離開長安,隻剩下一個姬行處理王府裏外事務,有些東西他想的不會太過周全。”


    沈梨詫異的挑眉:“比如?”


    “比如……”陌鎖離冷笑著抬眼,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比如你啊。”


    “我?”沈梨噗嗤一笑,反手又指了指自己,“你覺得我哪需要注意?”


    “這次從大秦來的不是大秦那個太子,而是同太子關係極好的南王,衛硯。”陌鎖離是認定了沈梨不知道這些,十分上心的同她說道,“這位王爺可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主,他母妃可是沈家的姑娘,同如今的景陽候那是嫡親的兄妹,而王爺又同沈家水火不容,你覺得你應該往哪注意?”


    陌鎖離見著沈梨不上心,又開始喋喋不休的說道:“我知你武功高強,心機又多,一般人奈何不了你,可現在並非是你任性的時候,今兒南王進長安,從今兒開始,不但廣陵王府就連你所居的院子,都必須加強人手保護,免得給了他們鑽了空子。”


    沈梨聽著,心中頗不是滋味,可如今身份所礙,又不能辯解,隻能如此道:“如今大秦已經壓了大燕一頭,這般下作的手段,想必大秦不屑為之。”


    對此,陌鎖離隻是冷冷一笑:“你若是這般說,那就是太不了解衛家這群人冷血的程度了,他們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綁架你一個內宅婦人又算什麽事?”


    “雖說,大燕不如大秦那般重視名分和清譽,但也不容人挑釁,你若是被衛家的那家夥抓了去,你覺得你日後會如何?就算姬臨淵不在意,你覺得王爺太子他們也會不在意嗎?你如今的身份本就登不上大雅之堂,若是在出這等子事,你就等著退位讓賢吧。”陌鎖離這話說得委實不算多客氣,可卻也字字屬實。


    若她是薑嬛,上麵的這件事,與她而言真得將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可她偏偏不是。


    沈梨有些走神,陌鎖離眉頭一皺,頓時就將手握成拳頭狠狠地往桌麵上捶去,他低著嗓子,故作兇狠的問道:“你在想什麽?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沈梨點頭,可在他瞧來多多少少都有幾分敷衍的成分在。


    一時之間,陌鎖離覺得心頭多少都有些無力感,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歸於平和,又說道:“關於這件事,我已經同太子商議過,在衛硯他們離開之前,宮中所有的宴會你都不要參加了,對外我們會推托你病了,直到等著他們離開長安為止。”


    “為何要如此?”沈梨道。


    “這還不是為了你好。”陌鎖離說道,“衛硯可是沈家女所出,沈家同你那病弱的夫君可是死對頭,若是讓衛硯逮著機會,必定會好生生的報複迴去。”


    “而你,便是衛硯他最好的目標。”


    對此,沈梨並未辯駁,隻是平平靜靜的一笑:“原來如此。”


    “你明白就好。”陌鎖離揮揮手,“衛家的這幾位小子,可是陰險的很,什麽損招都能想出來,比起沈家的風光霽月,可是差遠了。”


    “真不知沈家是不是眼瞎了,非要扶持這麽一個氣性小,容不得人的君主。”


    沈梨耐著性子聽著他的抱怨,等著陌鎖離說完之後,這才說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陌鎖離不太明白沈梨這話中的意思,他坐在那沉思了半刻之後才道:“你是什麽意思?”


    “你原先也不過是個在肅州占山為王的草寇罷了,大秦的事,你怎麽知道這麽多?就憑你在廣陵王身邊呆了這麽些時日嗎?你應該知道,有些東西口說無憑。”沈梨一字一字的開始誘導,可麵色依舊平靜無波,就像是在說一件多麽無關緊要的事。


    如今天色已經漸漸地沉沒。


    天邊的光暈已然開始變得昏黃,街上的行人漸少,落下的看官也已散去,剛才還在戲台子上說的唾沫橫飛的先生,也已經換上了一件破舊的青衫,滿心歡喜的從掌櫃的手中領過今兒的銀錢,腳步輕快的離去。


    大堂空空蕩蕩,是繁華喧鬧過後餘下的亙古清寂。


    就像一個人,不管白日曆經了多少的喧囂熱鬧,可在深夜能陪伴他的,也隻有那庭院外那一抹透過雲翳而來,亙古清淨的月華。


    亦如同,他們此刻。


    陌鎖離慢慢的將頭垂下,擱在桌麵上的手指不自覺的收緊,青筋從他的手背透了出來,一根根猙獰的刺眼。


    沈梨也不逼他迴答,一個人拿著茶盞,看著窗扇外人來人往的長街。


    日落西沉,昏黃的光暈從天邊打下來。


    將他們兩人連同著麵前的矮桌都一同籠罩進了黃昏中。


    良久之後,陌鎖離這才極慢的抬頭:“我……我原先是大秦人。”


    “大秦人氏?你?”沈梨平靜的臉色終於有了幾分龜裂。


    陌鎖離迎著她不可置信的目光,緩緩地點頭:“是,我原先是大秦人,而且我以前也不叫陌鎖離,我原姓莫,叫莫許初。”


    “莫許初?”沈梨低聲呢喃著,神色也是越發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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