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整個營帳內頓然陷入一片靜默中。


    沈安如今已經不是怒火撓著心肺的問題,他很想將眼前的不孝女給吊起來打,可瞧著她那張小臉,卻又下不去手,隻能將怒氣往自個肚子裏咽。


    倒是玉祁還尚存了幾分理智,雖然他明白如今薑嬛喜歡姬以羨喜歡得不得了,可也不會是一門心思的都撲在姬以羨的身上。


    他拉住了沈安死死攥成拳頭的手,問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薑嬛垂頭道:“難道父親不曾收到女兒命人給你傳的東西嗎?”


    這話倒是讓沈安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他的手重新放開,問道:“什麽東西?你有讓人給我傳過什麽嗎?”


    “有的。”薑嬛道,心中卻是有幾分驚疑,南宵引答應了她的事,卻沒有去做,這不得不讓她對宜州發生的那些事持有懷疑的態度。


    還有她被沈輕下藥一事……若非南宵引在暗中做了手腳,那人怎麽可能連半分馬腳都沒有露出來。


    沈安挑眉安靜的等著薑嬛的下文。


    薑嬛又將事情脈絡在心中理了一遍後,這才道:“爹爹,應當知道我前些日子去了宜州一趟,在那有了些不小的收獲。”


    這事沈安是一知半解的,他的確知道暖暖去了宜州,卻不知她在那發現了什麽,難不成那發生了什麽事?


    那次宜州之行,玉祁並未跟去。


    是以當沈安的挑眉看過來的時候,玉祁隻能遺憾的搖頭,表明自己並不知情。


    沈安隻得將目光重新放在了薑嬛的身上說道:“你發現了什麽?”


    “那次同大燕太子一起去宜州,是因為他們發現大燕好像出了內奸,順藤摸瓜去了宜州,誰知道在順藤摸瓜的時候,女兒也就順便發現了一些同大秦有關的事。”薑嬛壓低了聲音,倏然側目看向營帳口,“既然大哥和二哥來了,那便進來吧,外麵風大,可別吹著涼了。”


    沈安冷著眉眼抬頭,看向微微掀動的營帳,外麵的確好像站著兩道人影,等著薑嬛話音一落,外麵人影晃動,緊接著原先掩得好好的帳子被人從外麵掀開,沈裕和沈澈一前一後的摸著鼻子從外麵進來。


    那摸鼻子的動作真的是如出一轍。


    薑嬛仰麵衝著他們一笑:“這些事,兩位兄長聽聽也是好的。”


    沈澈被她嚴肅的模樣給弄得渾身一個激靈:“你到底發現了什麽,竟然能讓你這般忌諱莫深?竟然說出了姬臨淵不能死這話?”


    薑嬛轉身對著沈安磕頭,頭抵著冰涼的地麵,整個人身子都被她壓得極低:“爹爹,女兒雖是喜歡臨淵世子,可也是沈家的姑娘,所言之事女兒並不敢保證千真萬確,可它確確實實也是存在的。”


    沈安聽著,垂下了頭,就連手都有些發抖。


    雖然薑嬛沒有明言,可這些暗示卻已經夠他多少猜出些什麽來,畢竟他也是曆經了奪嫡的人,如何會不明白那些人心黑暗,其中又暗藏著什麽樣的彎彎繞繞和花樣。


    幾人對望一眼,默契的都沒有說話,等著薑嬛開口。


    薑嬛苦笑,將在宜州之事全盤托出。


    說完,沈安還沒發難,倒是沈澈先跳了腳:“怪不得,那一仗我們準備的如此充分,卻敗於大燕之手,原來如此。”


    “所以父親,不管是阿……臨淵還是廣陵王都不能死,若是死了,那就無人能牽製我們,到時候我們沈家對陛下他們而言,已經不是他們能掌控的棋子,而是包袱和利爪。”


    “我們沈家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為了牽製廣陵王府的,若是他們沒了,我們沈家又該何處何從?”薑嬛反問。


    沈澈極快的便將此事想通,一撩袍子也跟著薑嬛跪在沈安麵前:“父親,雖然暖暖說的這些確實有些匪夷所思,但也完全不是沒有道理,我們沈家如今已是位極人臣,若是再沒一個對手可以牽製,那的確對大秦的江山而言,已經沒什麽用了。”


    “畢竟天下皆知,大燕之所以難打,不過是因為有廣陵王府這麽一塊硬骨頭佇在那,若是廣陵王府沒了,那大燕還不是任由我們長驅直入,有沒有沈家,已經不重要了。”


    沈安沉默下去,等著沈澈跪的膝蓋都有些酸痛後,才道:“你確實是太子將我們沈家的行軍圖給了大楚人?”


    “若非他,父親你覺得還有誰有這個膽子?”薑嬛道,“我知道爹爹不太願意相信我的話,畢竟我們沈家效忠衛家已經有幾百年,世代忠心耿耿,日月可昭,榮華加身,位極人臣,可爹爹人心難測,說不準我們沈家早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隻是礙於顏麵,明麵並不敢對我們沈家多做什麽,畢竟若是沈家一反,大秦江山岌岌可危,更遑論還有大燕和大楚在側虎視眈眈,唯有此法,才能抹平天下人的言論,讓我們沈家繼續為他們效忠。”


    沈安如今也說不出心中到底是怎麽有一把怒火不停地燒著,可語氣卻是有種說不清的平靜:“那依你的意思是,太子準備讓我們沈家兒郎埋骨此地?”


    “聽說太子如今已經娶了輕兒為側妃?”薑嬛提點道。


    沈安雖然武夫,但也是個聰明人,極快的便想清楚了這其中脈絡聯係,他死死地抿著嘴角,眼中透出死一般的寂靜來:“大燕的行軍圖給我,姬臨淵你帶走便是。”


    “爹爹。”薑嬛起了身,許是跪的太久,雙腿已經麻木了,她剛站起來,若非沈澈扶著,差一點又要一頭栽去,她借著沈澈的力道站好,又道,“如今的大秦已經不再是當初您立下誓言要用生命來守侯的大秦了,不管是為了什麽,還請爹爹給沈家眾人尋一個退路。”


    “隻要活著,總歸是有希望的。”


    沈安長歎一聲,背轉了身,這時候薑嬛才發現她向來英武不凡的父親,已經老了。


    他的背稍稍有些佝僂,耳旁也有了銀絲。


    她瞧著,眼眶頓然一熱,險些落淚。


    “如今事情還未到最壞的那一步。”沈安道,“暖暖,過來吧。”


    將大秦的行軍圖給了沈安之後,薑嬛不敢耽擱連夜孤身趕迴了沈府,帶來的還有沈安的手令。


    如今夜深,沈闌早已入眠,整個地牢唯有清寂。


    她將手令給那些侍衛後,便遣散了守在地牢中的侍衛,將人皮麵具重新戴上,一個人攏著黑袍走了進去。


    姬以羨正靠在牆壁閉眼小憩,整個牢中無半分光影,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將手上的一盞燭火點亮,看著牆壁上黑暗逐漸褪去,隻餘下半分跳動的光暈。


    沽酒不知何時跟著走了進來,他悄無聲息的站在她的身後:“值得嗎?”


    “值得。”她點著燭火湊近,身影落在了他半邊臉頰上,一日不見,她覺得他又清減了些,她手指摸在他的臉上,覺得心中有幾分難受。


    一寸一寸的浸入骨血,宛若有螞蟻啃噬般。


    她轉身將沽酒外衣給扒拉下來,小心翼翼的搭在姬以羨的身上,然後替他裹住,正要將人背起來的時候,就被沽酒接過來。


    她仰麵看去,就見沽酒黑沉著一張臉,冷聲道:“我替你背出去。”


    “……謝謝。”張嘴,一時無言,半響之後,薑嬛才低聲對他道。


    沽酒沉默著抿著嘴角,一言不發的背著姬以羨就往地牢外走去,如今府中的暗衛他已經全打點過了,沒人會攔他們。


    可將人送到府外後,沽酒已經不能在送。


    於是他隻能將姬以羨小心的在牆角放下,將姬以羨身上裹著的衣衫給拿了過來,如今雖是深夜,可他們並不在風口上,倒也不用擔心姬以羨會受涼。


    沽酒瞧著站在他身旁的女子,說道:“姑娘,屬下也隻能送你到這兒了。”


    “今日之事,不管如何還是要多謝你。”


    “屬下本就是姑娘的暗衛,不管做什麽,屬下隻會站在姑娘的這一邊,不過……姑娘是要迴來的吧?”沽酒小心的試探著。


    清冷的月華從天邊雲層中灑下了,她逆光而站,沽酒瞧不清她麵色如何,隻能瞧見她微微頷首的動作。


    一顆提到嗓子眼上的心在瞬間落迴了原處,他朝著薑嬛拱手後,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爬上了牆頂,同夜色融為一體。


    薑嬛在姬以羨的麵前蹲下,捧住了他的臉:“阿瑾,你說我該怎麽辦才好?”


    迴答她的,隻有姬以羨安靜的睡顏。


    薑嬛在心底暗歎一聲,將姬以羨背在了背上,朝著熾夜他們落腳的地方走去,還好他們離沈家不遠,要不然她覺得自己可能走不了這麽遠。


    雖然姬以羨這段日子消減了不少,可到底還是有那麽幾分重。


    沒走幾步,薑嬛便感覺自己腹部一疼,她低頭看去,隻見原先已經凝固住的傷口再次崩裂開,血從傷口那不斷地湧出,好像決堤的河壩,怎麽都止不住。


    她伸手按了下,想要將血暫時止住,可隨著她的動作,那血流的更加兇猛,身前的整個衣裳幾乎都被血給染透。


    薑嬛死死地咬著牙關,看向了前方掛在簷角上燈籠——


    那裏,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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