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薑嬛瞧見姬以羨的時候,他身上的傷已經被聞末全都給包紮好了,整個人也換了身趕緊的衣裳,用鐵鏈拴著手腳,靠在草垛上。


    不知為何,她就想起自己在肅州時,被廣陵王關在地牢中光景,他想了想,覺得還真是風水輪流轉。


    她打開牢門進來,閉著眼的正在休息的人兒,卻在下一刻立馬就睜了眼,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這兩日他的臉色也稍稍好了些,也沒有幾日之前的虛弱和蒼白。


    見著她來,姬以羨想要翻身坐起來,卻不知扯到背後的哪一處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的。薑嬛見了,忙不迭過去將人扶住:“別動,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全。”


    姬以羨搖頭,強撐著身子半坐起來,將頭靠在了她的肩上:“暖暖。”


    他聲音低而輕,她低頭望著他沒有被衣袖遮住的手臂,上麵的傷痕可謂是觸目驚心,她指尖從上麵一點一點的劃過,最後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


    “暖暖。”姬以羨沒有聽見薑嬛的聲音,於是又喊了她一聲。


    “嗯。”薑嬛捏住他的手指,“怎麽?你身子是不是還不太舒服,我去找聞末給你瞧瞧吧。”語畢,薑嬛便要起身離開,卻被姬以羨反手握住:“暖暖,別走。”


    薑嬛頓時就停住了動作,認真地低頭凝視著他:“怎麽了?”


    “許久不曾見你。”姬以羨磨蹭著她的手指尖,說出的話卻是叫人覺得分外辛酸,“暖暖,我們快有一月未見了吧。”


    薑嬛在日子在心頭盤算了一番後,點頭:“嗯,是啊。”


    “那你能留在這兒陪陪我嗎?”姬以羨又道,“我好想你。”


    薑嬛猶疑了一會兒,便將雙腳也放了上來,將人抱在懷中,安撫道:“好,我陪陪你。”


    “阿瑾,你不要太擔心,很快……很快我便將你帶迴長安去,你會沒事的。”


    姬以羨微微瞧著嘴角一笑,牽著她的手,安心的閉上了眼。


    等著薑嬛從地牢中出去的時候,已經快到深夜。


    沈闌正在地牢外跳腳,等著聞末和沽酒兩人,瞧那勢頭,大有一種要將人碎屍萬段的衝動。薑嬛剛一出來,他便立馬跳過去告狀。


    薑嬛摸了摸他的頭,全當安慰了:“我一會兒還要去出去一趟,你自個先休息吧,不用等著我。”


    剛一說完,沈闌便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人:“姐姐,你要去哪?帶我一起唄。”


    “有些事,你不太方便出麵。”薑嬛淡定自若的將沈闌的手拂開,縱身躍上牆頭之後,身影便消失在茫茫月色下。


    沈闌正要追上去,就被沽酒提住了後衣領:“姑娘出去是有正事要辦,你別去鬧她。”


    “那是我姐姐。”沈闌此刻是對沽酒恨得咬牙切齒,“而且姐姐一個人在地牢中同那人呆了這麽久,你們就不關心嗎?萬一那家夥對姐姐動手動腳的怎麽辦?”


    “姬臨淵都被我們給折磨的奄奄一息了,哪還有力氣對著主子動手動腳的。”聞末冷哼,顯然沒有將沈闌的話當成一迴事,或者放在心上。


    沈闌雖然覺得聞末這話十分有道理,但轉念一想,便叫道:“是,姬臨淵沒有力氣對姐姐動手動腳,但不代表姐姐沒有啊!”


    “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姐姐對那人有多看重嗎?”


    沽酒和聞末對視一眼,突然心中湧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出了沈府。


    薑嬛便直接去了最挨近沈府的一處客棧,庭凜正和玉祁在一起聊天喝酒,麵前一小碟的花生米已經快要被他們吃完。


    見著他,玉祁身子倚在窗框上,晃了晃手:“喲,咱們世子妃迴來了?”


    薑嬛麵無表情的走過來,剛想伸手將玉祁手中的酒杯端起來,就被玉祁從中截斷,他將手中的酒往窗外一灑:“就你那點酒量,還敢喝?今兒你要是喝醉了,可沒有人照顧你,畢竟你家那位世子爺,如今還在那裏麵呆著了。”


    薑嬛嘴角動了動,終究是沒有說什麽反駁的話來,隻是道:“我這兩日去見了爹爹,小叔你也去見見吧,爹爹很想你。”


    對於薑嬛的說辭,玉祁不動心是假的,他年少離家,如今已經有數個年頭,可終究是近鄉情怯,縱然渴望迴去,卻不敢去見曾經的故人。


    “你同你爹爹說了什麽?”等那一陣激動過了之後,玉祁又恢複了以往的冷靜,“小丫頭,還是你想將我調開,正好可以帶人去救姬以羨?”


    “我若是要帶人去救他,又何須過來特意知會你一聲。”薑嬛在桌邊坐下,“是爹爹真的很想見你。”


    玉祁對於薑嬛的說辭,到底還是持著懷疑態度,一直都不肯鬆口。


    “你這些日子都守在門口,可曾見我同熾夜他們有過什麽交集嗎?再言,這次過去,我會同你一起去見爹爹,你又有什麽不放心的。”薑嬛冷嘲了一聲,自顧自的倒了一盞已經冷掉的茶水,灌進了喉嚨中。


    冷水下肚,將原先還有些迷糊的睡意驅散。


    玉祁已經落下了酒杯,一雙眸子毫無半分溫度的瞧著她,等著薑嬛抬頭的時候,才道:“既如此,那便去吧。”


    “不過庭凜……”玉祁在庭凜的身上轉悠了一圈,他可是知道這丫頭讓庭凜護送過大燕的太子,是以這次也非常擔心,薑嬛特意將他支開,讓庭凜帶著熾夜他們進府救人。


    薑嬛又何嚐不明白玉祁的心思,她淡淡道:“庭凜跟著我們一塊去。”


    聽見這話,玉祁滿意了。


    於是三人又連夜趕了迴去。


    當沈澈又瞧見薑嬛時,是高興的隻差要蹦起來,撲上去便將人抱了一個滿懷。


    玉祁冷冷的朝著沈澈身上一盯,說道:“如今暖暖也長大了,你怎麽還能像小時候那般,避嫌不知道?”


    許是玉祁的口氣太過嚴厲,沈澈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將薑嬛放開,朝著玉祁拱拱手:“不知閣下是?”


    薑嬛上前,拉住了沈澈的手腕:“是小叔。”


    “小叔?”沈澈聽後,一下子就擰起了眉,“沈混蛋?”


    玉祁眉毛一挑,沒再說話,而是非常直接的一腳就踹了過去,正中了沈澈的小腿,這一腳玉祁用了些力道,痛得沈澈隻想嗷嗷叫,可到底還是忍耐下來,麵色不佳的看著玉祁。


    遲早有一日,他非要剝了他的皮不可。


    玉祁卻對他的目光置若罔聞:“今晚我們睡哪?”


    “睡哪?滾去外麵睡?還知道迴來?你怎麽不等祖父祖母亡故了再迴來?”沈澈咬牙,“不孝子。”


    玉祁冷眼睨著他:“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出口?”說著,玉祁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便落在了薑嬛的身上。


    沈澈察覺到玉祁的目光後,便上前擋在了薑嬛的麵前:“小叔,如今時辰不早了,侄兒先給你安排一下今晚的去處,不過少不得要委屈委屈小叔了。”


    玉祁冷冷一笑:“隨意。”


    沈澈一通安排後,玉祁覺得沈澈說的真的是沒錯,果然是要委屈委屈他了。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站在他麵前的沈裕,突然覺得同沈澈在一間營帳中,也不是什麽壞事,反正他怎麽著也要比沈裕看著順眼的多。


    沈裕沒說話,隻是抱著手中的被褥,扔給了玉祁後,便麵無表情的裹著被子重新上了床榻,翻身,閉眼一氣嗬成。


    玉祁被沈裕這麽一番動作給氣的胃疼。


    相比較起來,他真的是覺得那小丫頭太乖巧省心了。


    於是乎,在玉祁忿忿不平中,他將被褥在地麵上鋪好,然後也裹著被子睡了去。


    等著第二日,薑嬛和玉祁是被號角聲給驚醒的。


    自幼便跟在沈安的身邊長大,她太明白號角聲到底是代表著什麽了,她一個翻身便從床榻上爬了起來,將衣裳全部穿好,看向沈澈:“還有盔甲嗎?給我弄一套來。”


    “你要跟著去?”沈澈皺眉。


    “我想去看看,有些事不見著,我又如何會死心了。”薑嬛淡淡道,背轉了身沒有再看沈澈一眼。


    沈澈也明白事情輕重,略一思考後,便同她道:“行,不過我也有個要求。”


    薑嬛看向他,等著他的話說出口。


    沈澈道:“你若是上了戰場,必須得跟在我身邊,不準輕舉妄動,知道嗎?”


    “嗯。”薑嬛伸手,將腰間的鞭子解開,隨意丟在了床榻上,換成了一柄長劍拿在了手上。


    急促的號角聲再次響徹大營。


    薑嬛穿戴整齊後,便隨著沈澈走了出去,寸步不離的跟在了他的身後,沈安和沈裕倒是一眼就瞧見了她,他們齊齊的皺了皺眉,可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哪還有什麽心思去說教,便直接帶著大軍去迎敵。


    一處平原上,風沙卷起。


    廣陵王的旗幟驀然撞入了眼中,而那人正騎在駿馬上,眉眼沉冷,手中握著長槍,一抹紅纓在風中翻卷。


    殺氣凜冽。


    這便是他們沈家的宿敵。


    薑嬛平靜的抬眼,同廣陵王遙遙相對。


    或許她該慶幸,姬以羨如今並不在這兒,要不然這叫她如何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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