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嬛說不清現在姬以羨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心思,若是以往他必定也不會如何追究,這事左右敷衍一下也算是過去了。


    可今兒……薑嬛手拿起筆蘸蘸了墨,手腕懸在書案上,筆尖卻從始至終都觸及不到紙上去,隻能懸著,遲遲無法落筆。


    姬以羨修長的手指搭在桌沿邊上,輕輕叩響:“不如我們風雅些,就寫一句賭書消得潑茶香如何?”


    正準備用筆的薑嬛,倏然抬眼瞧見了進屋的玲瓏,頓時將筆一摞,就眨巴著眼睛瞧他,一臉我什麽都聽不大懂的樣子。


    姬以羨自然也知道屋內有人進來,他身子稍稍往旁一偏,便將她的去路嚴嚴實實的給擋住了,薑嬛看著姬以羨,慢慢的又將目光移向了他們身後的玲瓏。


    姬以羨瞧也不瞧上一眼,直接輕叱了一句:“出去。”


    玲瓏臉色微變,這才不情不願的將手中的東西給擱在了一旁的桌案上,福身之後嫋嫋掩門離開。


    “如今沒人了。”姬以羨重新將筆塞到了她的手中,爾後指了指被她滴到墨的那裏,“寫吧,也就一句話的事。”


    “既然隻是一句話的事,你又何必非要我寫,有沒有這麽一句話,真的就這麽重要嗎?”薑嬛啞著嗓子問道,心思卻在這麽一刹轉了幾番。


    可她發現,不管如何今兒好像都逃不了,姬以羨一旦想要得到她剛才隨手寫出那種筆鋒,就算她今兒給僥幸蒙混過去,可他也是遲早會找個機會重新弄到手的。


    薑嬛手腕微動,稍稍改變了些許字體,隨意敷衍了一張給他。


    “這次不會再被你失手給用茶潑了吧。”剛寫完最後一個字,就聽見姬以羨在她的身邊輕快一笑,然後動作極快的將麵前的紙給折起來,收拾妥當。


    瞧著他這個動作,薑嬛心中總是有些惴惴不安的,她心不在焉的將筆擱在了硯台上,說起了另一件事:“今兒林氏來尋我了。”


    “嗯,我相信你能應付,就不必與我說了。”姬以羨也取了一支筆,在紙上慢悠悠的寫著什麽。


    薑嬛探頭去看,果然見著姬以羨按照記憶中的樣子,將她剛剛失手打潑的那張紙上的話給默寫了下來,字形大體相同,可有些筆鋒處,卻依舊神不似形似的。


    她斂著眼瞼:“是姬行來接我過去的,一路上與我說了許多。”


    “姬行?”姬以羨總算抬了頭,將目光從那一行字跡上移開。


    “是啊。”薑嬛頷首,“他說近日肅州不太太平,讓你近日出門小心些,免得出了事,連個替死鬼都不找到。”


    對於薑嬛現在說的話,姬以羨是一個字都不會相信:“姬行真的是這般說的嗎?”


    “當然,要不然你以為我是在哄你嗎?”薑嬛支著頭,“世子爺,我還沒有這麽無聊。”


    “可我瞧著,你就是這般無聊。”姬以羨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在這個府中,真的是一個人都沒有吧。”


    說著,姬以羨又低著頭,將那行字又重新撰寫了一遍,這一會兒已經有六七分相似了。


    “看來日後世子爺就算是離了王府,也必定能如魚得水的在這個世道活下去。”薑嬛意有所指的瞧了姬以羨剛才寫的那行字一眼,從羅漢床上跳了下去。


    姬以羨也沒有攔阻她的路,就任由她大搖大擺的從他跟前離開。


    離開後,姬以羨再次屏息凝神,落筆,與她剛才所寫已有了八分相似。


    如此便夠了……姬以羨將紙折起來,揣入懷中,也不怕薑嬛將他剛剛撰寫的給偷了去。


    次日起身。


    姬以羨也沒有去書房,換了身衣衫便徑直出了府,步履匆匆的,像是在追趕著什麽一樣。在琴兒的服侍下,薑嬛也慢吞吞的起來,準備拿出點世子妃的樣子,去看望一下朝雨和折枝。


    可還不等她過去,朝雨和折枝就像約好似的,齊齊登門,在外拜見。


    薑嬛理了理袖口,朝著琴兒點點頭。


    其實在肅州這麽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地兒,姬以羨能去的地兒,簡直是屈指可數。


    熙攘的長街上,姬以羨穿過人群,仰頭看著依舊繁忙的濟世堂,略一垂眸,便往裏麵走去,這裏的大夫和藥童都知道他是韓雍的病人,見著他來也並不阻攔他,直接就將他放去了藥堂的後院中。


    他去的時候,韓雍正蹲在地上撿藥,換了身粗布衣衫,沒了平日的精細,可那張臉依舊可謂是花容月貌的。


    其實韓雍本就生的精致,隻是因為平時穿的是錦衣玉袍,又兼之常年拉著一張臉,倒也讓人容易忽略他本身顏色出眾的事實,可如今……褪去了這一身之後,倒是將他容貌的優勢給顯現了出來。


    他赤著胳膊,額上已經布滿了一層汗,懸在他眼角的下方,明明是惹人憐惜的樣兒,可一出口,這話卻是不太好聽了:“你怎麽又來了?”


    “那事我還沒有查到,你可以滾了。”說完,韓雍又繼續扭頭撿著藥材。


    對著韓雍的嫌惡,姬以羨倒是沒什麽想法,他又並非第一日才與他相識,那他是個什麽德行,他也早就摸得清清楚楚的。


    “我記得你對書法這一塊算是略有研究?”姬以羨也沒有搭理他的態度,自顧自的便開口問道。


    聽見書法二字,韓雍倒是住了正在撿藥材的手,他從善如流的起身,吩咐藥童務必在今日之內將這裏全部收拾好,這才將挽著的袖子放下,與姬以羨一同進了屋。


    屋中無光,此處都沒竹簾遮著,黑漆漆的一片。


    他掌了燈後,便將領到了一處矮桌前坐下,燭盞便放在了一旁:“我記得書法也不錯,怎麽想著來問我。”


    “我書法不錯,可也並非全部都有涉獵,有些地兒不如你。”姬以羨說道,便將昨兒收斂著的兩張紙,全部攤開在了他的麵前,“這是薑嬛寫的,這是我模仿她的筆跡寫得。”


    “昨兒也是無意不小心寫順了,往常她用的都是正楷。”


    韓雍極感興趣的瞧了一眼,便伸手拿到了眼跟前來,研究了半天之後,才頗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她應該不是大燕人吧。”


    “為什麽有此一說?”姬以羨擰眉,“我知道她的確不是薑嬛,可那人牙子卻是在大燕境內做的買賣,如若不是大燕人,他又為何……”


    “這個我們暫且不管,你瞧瞧她的字。”韓雍將他的話打斷,“這是大秦一位大家的字,雖然薑嬛刻意柔化了許些,可因為我曾對這位大家十分感興趣,曾親自去大秦求過他的字帖,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而且大秦與大燕也算得上是水火不容,除了書法極有研究之人,是絕不會用刻意去臨摹這種字體的,別說官學,就連私塾中,也決計不會讓他們臨摹大秦那邊的字帖。”


    “這位大家,在大秦那邊極是有名。”韓雍將兩張紙在燭火上輕輕一點,爾後就丟進了一旁擺著的銅盆中,“所以說,除非她本身就是大秦人氏。”


    “我想,應該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解釋了。”


    韓雍說得頭頭是道,姬以羨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因為他很明白,韓雍不會再這種小事上騙他:“既然她是大秦人,又如何迴到了大燕。”


    “我猜猜——”韓雍有些荒誕的揚起了眉眼,“許是因為家族傾軋,姐妹不和。”


    姬以羨思忖了片刻,不緊不慢的說道:“那就將人往大燕那邊挪一挪,查查吧。”


    聞言,韓雍有些詫異的看他:“你這是準備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誰知姬以羨又搖搖頭:“並非,我取了她,不管如何就該給她的父母一個交代才是,我這些日子與她相處,大抵也能知道一二。”


    仿佛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韓雍一躍而起,眼神有些猙獰:“你瘋了吧,你明知她是大秦人,你還準備娶?姬臨淵,你別和我說什麽,你喜歡上了她,這輩子非她不娶了?”


    “我都讓你沒事少看一些話本子。”姬以羨擰著眉頭,“我既與她有了夫妻之實,我將人娶迴來,不是一個男子應當擔負的責任嗎?”


    不聽還好,一聽韓雍頓時就倒吸了一口冷氣:“嘖嘖,姬臨淵,你是瘋了吧,就她那張臉,你也下得去手?”


    “被人算計了。”姬以羨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心中卻是想著那夜掌心中握住的那香軟纖細的腰,“就是那個朝雨。”


    “也不知她從哪弄來的那些個下作的玩意。”


    這麽一說,韓雍倒也是明白了些:“就是薑嬛給你說過的那個朝雨?你讓我查的那個?”


    姬以羨點頭。


    “沒看出來呀,那個小丫頭竟然這麽敏銳。”韓雍已經重新撩著衣擺坐了下來,“對了,我答應給薑嬛的藥也已經配好了,一會兒你拿迴去給她吧。”


    “嗯,現在拿吧,我要去薑府一趟,問些事情。”姬以羨頷首,也慢慢的起了身。


    燭影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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