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男人從容不迫地承認,他的嗓音簡短有力,仿佛一粒石子落進湖麵,幹淨利落,卻在安晴心底泛起圈圈漣漪。


    她和這男人不止遇見過一次,但似乎現在才初次相識。


    仔細看他其實長得很帥氣,線條明晰的五官仿佛刀刻,每一個細節都恰到好處,但估計沒有多少女人敢盯著他瞧第二眼。


    他是那種硬朗陽剛的男人,身形高大魁梧,鬼斧神工的俊臉上,一雙鷹眸霸氣倨傲,給人的印象生人勿近,安晴第一次見到他時,也不由自主屏住了唿吸。


    實際上他幫了她很多,雖然不是很熟,她已把他看作一個友人,不是朋友那樣可以深交的關係,卻也是一種感恩的存在。


    沒錯,這男人是靳鋒,a國時幫她找迴莞爾,而後又救過她好幾次的男子。


    “為什麽?”她看著靳鋒,聲線漸冷:“你是之前就知道是我,還是臨去後才發現的?”


    雖然現在問起這個很無聊,他們也隻是泛泛之交,可安晴還是很想知道答案。


    靳鋒沒有猶豫,直接告訴她:“一早就知道。”


    果然。


    很好!


    安晴輕輕吐出心底濁氣,接著又問:“那麽之前我們的幾次見麵,真的是偶然嗎?”


    知道他的身份後,之前他的行為就很值得推敲了。


    他是真的在不經意間救下她嗎?


    一次是偶然,兩次呢,三次呢?她才不信什麽該死的緣份。


    隻是她依舊迷惑,這人對她是敵是友。


    他是殺人不眨眼的綁匪,而她是被綁來的人質,按理說已經很明顯了。


    靳鋒輕掀薄唇:“你就當是偶遇吧。”


    她沒再問下去,抬眸看著他,最後開口:“現在我看清你的真麵目了,你要殺了我嗎?”


    靳鋒這次沒有迴答,默了片刻,從身上掏出一把槍。


    黑色槍身泛著金屬的光澤,他粗礪的指尖摩挲著槍柄,並不顯突兀,反而給人一種硬漢的即視感,安晴看著他的動作,指尖微微蜷起。


    她不是英雄,能做到笑看生死。


    她更不想死,這世上還有很多令她牽掛的東西。


    可是,她別無選擇。


    靳鋒忽然槍口一抬,驀地對準她的臉。


    她唿吸微滯,盯著他,緊握的手指慢慢鬆開。


    “現在嗎?”她深吸一口氣,盡量做到平靜:“可以最後拜托你一件事嗎?我死後,能不能把我送迴a國?”


    那裏有她的親人孩子,至於某個男人,她想,應該會有自己的生活,她不能自私地再去打擾他。


    心底又湧上那種熟悉的失落和刺痛,有那麽瞬間,她甚至覺得死都沒那麽可怕了。


    靳鋒沒吭聲,也沒表態,猝不及防地,猛地朝她扣動扳機。


    呯地一聲,安晴連眨眼的機會都沒有,眼睜睜地看著槍口湧出火光。


    死一股的瞬間,霧氣淡淡彌漫,然而,僅此而已,她沒感覺到任何痛感,依舊活生生地呆在床側。


    “聽說你是演員,應該對這個不陌生吧?”靳鋒長指勾動槍柄,瀟灑地轉了個花,“你暫時可以放心,外人眼裏,你已經是個死人。”


    所以,他也不必再費神去殺她。


    安晴怔了片刻,然後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想說是你救了我?”


    她想起昏迷前耳側那聲巨響,所以說是靳鋒安排了一場假死,騙過了所有人。


    也對,傅緯年已經對她動了殺機,如果不是死掉,她沒機會坐在這兒。


    但是,為什麽?


    靳鋒為什麽要救她?或者說他為何一次次去接近她?


    靳鋒還是沒理她的問句,高大的身影立在她麵前,說出來的話不容置疑:“別鬧,好好呆著,我沒什麽耐心。”


    “慢著,”安晴也從床頭跳起,赤足的她在他麵前顯得那麽嬌小,她揚起俏臉,“這是哪兒?”


    “你可以把它當成你的家。”


    家,他的意思是一直把她關在這兒,不打算再放她出去?


    安晴握了握拳:“如果我想走呢?”


    “隨你。”靳鋒眸色淡淡:“傷好後隨你去哪兒,隻要你肯走。”


    笑話,她怎麽會不肯走,安晴抿抿唇,雖然有些意外,可靳鋒既然這樣說了,應該是不會誆她吧。


    事實上她現在也沒有選擇,身份上她是囚犯,生死都捏在別人手裏,再不甘心也隻得在這兒住下來。


    雖然靳鋒讓她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實際上她的活動範圍很小,古堡雖大,隻要她多走幾步就會遇到神色莫明的黑衣人,荷槍實彈,時刻提醒她這是狼窩,而她不過是個人質。


    靳鋒自那天見過後就再次消失,和她相處最多的是保羅,每天定時來給她問診,盡著醫者父母心的本份。


    從保羅嘴裏,她知道這是r國,離龍城隔著千山萬水的異國他鄉,雖然不知道靳鋒是如何隱秘地把帶出國的,但看這氣度不凡的古堡,她明白這夥人恐怕不是普通的綁匪,而她想逃出去幾乎是不可能。


    又是一個早晨,保羅滿意地看著她腿上的傷口,告訴她已經痊愈,就是那道疤不容易恢複。


    她漂亮的小腿上多了一道猙獰的疤,就如同完美無暇的美玉多了一道裂痕,很令人痛心疾首,可她沒心情去管,隻是問:“你們頭兒呢?他答應我,傷好後就會讓我走。”


    “你想他了?”保羅懶懶一笑,從藥箱裏拿出一管藥扔到她身側:“這是去疤痕藥,堅持用一段時間,你腿上的疤會淡很多,將來再去做個激光美容,不會留下任何印記。”


    安晴沒去道謝,隻是問:“我什麽時候可以走。”


    “這個我可作不了主,”保羅收好藥箱,“不過我可以替你轉告鋒哥你的想念。”


    “……”


    看著他的背影,安晴抿抿唇,也跟著走了出去。


    撇開她被迫擄來不談,古堡真心很漂亮,一望無垠的草坪鬱鬱蔥蔥,上麵散落著很具異域風情的建築,古堡隻是她自己的觀感,實際上房屋的裝修很時尚現代,泳池休閑區健身場所應有盡有,如果她是被請來的客人,日子肯定不會枯燥無味。


    她無視黑衣人的虎視眈眈,自得地在城堡內散步,暗中觀察可以逃脫的方法,實在是走累了才折迴自己的臥室。


    在她臥室周圍還有幾間房,她之前試過全部鎖著,今天又隨手擰了其中一扇門,竟然開了,她四下打量幾眼,悄悄閃了進去。


    和她那間粉色基調的臥室不同,這間房的裝飾以黑白灰三色為主,一走進去,一股濃鬱的男性氣息撲麵而來。


    不及細看,她快步在房間內搜尋著。


    她是想找找屋內有沒有通訊設施,好向外界撥個求救電話。


    房間收拾得很整潔,家俱不多,仿佛所有的東西都在應有的位置上,給人的印象簡單幹淨。


    她很快就發現,房間裏沒有她要找的東西,失望之餘,不甘心地又找了一遍。


    床頭櫃上,她看到一個相框,這不是線條硬朗的房間該出現的東西,她忍不住拿了起來,一眼看到相框裏是個穿著碎花長裙的漂亮女人。


    她對著鏡頭笑著,眼睛彎成漂亮的弧度,雖然打扮上很淑女,但她的笑容跳躍著陽光的氣息,隔著照片都能令人感覺到那種活力和爽朗,極富感染力。


    安晴揚揚眉,莫名覺得這女人給她一股很熟悉的親切感,正準備多看幾眼,聽到一把暗沉的嗓音:“你幹什麽?”


    吧嗒一聲,手中的相框落下去,她抬起臉,看到一臉冷沉的靳鋒。


    “我……”


    她考慮著措詞,靳鋒已經大步走過來,從地上拾起相框,上麵的鏡片已經摔碎,他長指拈起照片,看得出來珍視。


    “誰允許你來這兒的?”和之前的淡漠不同,他的口吻明顯不悅。


    安晴抿抿唇,被人捉了現形,又摔碎主人珍愛的相框,她不打算解釋什麽,直接了當地問:“你說我傷好了隨時可以離開,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靳鋒看著她,鷹隼般的眸子不帶一絲情緒,令人莫名就覺得心驚膽顫。


    安晴抬眸和他對視,她明白,即使再害怕,這種時候也不能示弱。


    不過幾秒,靳鋒移過目光,視線在手中的照片上蕩了蕩,嗓音恢複淡漠:“沒問題,你走吧。”


    你走吧?


    安晴沒想到這麽容易,她思維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沒聽錯。


    “謝謝你。”


    這三個字她是誠心發出來的,雖然靳鋒的身份令她很困惑,她也有很多謎團想問他,可此時此刻,她覺得還是先出去再說。


    說完她沒再去看靳鋒,匆匆忙忙往外走,急切間都沒想過獨在異鄉又身無分文的她要怎麽迴去,唯恐靳鋒突然改變心意。


    背後的男人望著她單薄的背影,薄唇微抿,犀利的眼底閃動著一絲意味不明的光澤。


    另一側,安晴沒走出幾步,耳側傳來一陣稚氣的哭聲,那麽熟悉。


    “媽咪,我要媽咪……”


    她一怔,腳步倏地頓住。


    ——傷好後隨你去哪兒,隻要你肯走。


    很突然地,她明白了靳鋒這句話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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