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傳來良玉的聲音。


    而在她的麵前,淩晴整個人都恨不得能縮成一團,將自己徹徹底底的同這個世間隔絕開。宋以歌很是心疼她這般模樣,便傾身過去,將她被冷風吹亂的鬢發撩到耳後別著。


    “其實這件事,我本是不想與你說的,畢竟這事對你而言,的的確確太過荒誕。若換成是我,一時之間也極是不願意聽見的。”宋以歌的手往下,轉而便握住了緊緊地握成拳擱在小幾上的手,“小嫂嫂,這事咱們往好了的地方想,總歸兄長是活著迴來了,不是嗎?”


    淩晴聽著宋以歌的開導,苦笑著點點頭:“阿墨迴來了,我的確心生歡喜,可為什麽偏偏是淩雪了?”


    “以歌,我真的做不到。”淩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狠狠地攥在手中,宛若她的此生的救贖般。


    宋以歌繼續溫聲安慰:“其實小嫂嫂不用怕的,淩雪已經被大姐姐帶迴了淩府,府中到底是個什麽狀況,你我還未可知,當務之急是兄長才對。”


    “嫂嫂可別本末倒置了。”


    淩晴深吸了幾口氣後,這才隱忍著的閉了眼:“阿墨此刻還在那個什麽蕭宅嗎?”


    “蕭宅雖好,可卻不適合安置兄長。”宋以歌道,“我已經將兄長送到了傅將軍的府上去,我想那應該要比侯府要安全些。”


    淩晴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她伸手撫在心口上:“還好不是同淩雪在一起,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如今應該是在淩府中。”


    淩晴頷首,又問:“那她何時會迴家廟去?”


    麵對著淩晴滿懷期望的目光,宋以歌突然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多少都有幾分牽強,她無意的摩挲著自己的指腹,眨著眼,隔了好久之後,這才說道:“大概淩雪不會再迴家廟去了。”


    “為什麽?”淩晴立馬發問。


    “她救了兄長,便是我淮陽候府的恩人,於情於理,我都不會再讓外祖母將她送到家廟中,若是外祖母容不下她,我會將她親自接迴府中。”宋以歌平靜的直視著淩晴的雙眸,“嫂嫂,希望你能諒解。”


    淩晴麵色倏然煞白,她整個人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慢慢的轉動了下眼珠子:“我想見見阿墨,可以嗎?”


    “自然。”


    傅府。


    來府門口接她們進去的是傅宴山親衛風覃。


    見著宋以歌的時候,他便拱手道:“原是宋七姑娘來了,主子如今正在書房同人議事,特地吩咐小的,若是姑娘同淮陽侯夫人來了,便直接去墨竹軒即可。”


    “有勞了。”


    墨竹軒在偏北的一處院子中,四周臨著假山池塘,後還有一處十裏梅林,紅梅灼灼,可惜無雪相襯。


    淩晴剛走至門口,同宋以墨四目相對時,便再也忍不住捂著嘴無聲的哭了出來。那漣漣淚水毫不遲疑的便將她身前的衣襟全都濡濕。


    宋以墨若有所感的對著淩晴拱手,正要開口喚人的時候,就見宋以歌笑著從淩晴的身側退開,與風覃一同折迴。


    兩人一前一後的上了一處長廊。


    風過,掛在長廊上的紅紗燈籠便晃悠而起,將兩人的身形一並掩去。


    雖說如今傅宴山正在會客,可宋以歌也不知該去哪,索性就留在了他院子中。


    披著大氅坐在冷冰冰的石凳子上,風覃知她身子弱,便去尋了一個手爐遞到了宋以歌的麵前給她抱著。


    暖乎乎的手爐在貼上掌心的瞬間,宋以歌頓時就有種冷得有些許僵硬的身子中有股暖流直衝而上,她將暖爐往懷中抱了抱,瞬間便笑得眉眼彎彎的。


    風覃瞧著便又找了一個婆子幫忙看著宋以歌,這才拱手對她道:“若是七姑娘無事,那小的便先退下了。”


    “有勞了。”


    日頭正一點點的偏移。


    書房中的窗扇卻始終沒有半分推開的跡象。


    宋以歌等得有些無聊,便幹脆用手支著頭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臨睡之前,她甚至是在想,這人到底是在和誰見麵,竟然能說這般久?


    就算是以前的沈檀,也從未這般門窗緊閉的同人商議什麽事情?


    啪。


    就在宋以歌睡下的刹那,緊閉的房門被人從裏麵給推開,一道修長的身影率先走了出來,緊接著便是一個少年模樣的人。


    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來,俱皆半垂著眸子,是以都未曾瞧見睡在院子中的宋以歌。跨過門檻之後,傅宴山又側身同身後的少年仔細叮囑了幾句後,這才往旁退了一步。


    如今天色正好,一抹碧綠的身影便這般毫無防備的闖入了他的眼中。


    傅宴山一愣,隨即便將沈州拋在腦後,大步便朝著那抹碧綠的身影走了過去。她正睡得沉,並未發現有人已經站在了她的身旁,隻是感覺自己麵前好像砌起了一堵牆,將她所有的光亮遮擋住,她擰了擰眉尖,便轉了一個頭,感受到光亮之後,這才舒展了眉眼。


    “這位宋七姑娘,對七哥還真是放心了。”沈州調笑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傅宴山迴頭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之後,這才看向了婆子:“誰讓她在這兒睡得?”


    婆子誠惶誠恐的跪下:“是風覃大人將這位姑娘帶過來,說是讓奴婢陪著這位姑娘等著將軍出來,誰知姑娘等著等著便睡了過去。”


    傅宴山垂眸瞧她,眼中暗藏著幾許柔情蜜意:“等我等到睡著,想必是等了許久吧。”


    “七哥。”沈州在他的身後用手戳了戳他的腰,“你這般重色輕弟不太好吧?”


    傅宴山沒有迴答他的話,而是俯下身將大氅將人裹住後,便直接抱在了懷中,他還細心地將她的臉給遮了遮:“這兒你也來過數次了,想必早就熟悉的不行,既如此,那你就自個先走吧。”


    “還有,此事的確是我同淩初他們提得。”傅宴山說道,“既然你是他們的目標,那用你來當誘餌最好不過。”


    都聽傅宴山這般說了,沈州也不敢不從,便隻能低頭應了聲。


    “還有,你這一喝醉便耍酒瘋的臭毛病,給我好好地改。”


    沈州更加抑鬱:“是。”


    將人打發走後,傅宴山抱著宋以歌迴了書房。


    書房中被他做了一處阻隔,外間是他日常辦公議事的地兒,裏間便是他平日歇息的地兒。她將人抱進去後,又命人將地龍給燒起來,直到屋子中徹底暖和了後,他這才敢將她身上裹著的大氅給解了下來,搭在了一旁的衣架子上。


    爾後,他就很自覺地坐在了床榻邊上,低頭細致的將她打量了一遍。


    說實話,瞧著這張臉他有些不太習慣,可當他瞧見她的小動作的時候,心頭又溢滿了柔情萬千,他想,他終究是還未到末路窮途的地步。


    傅宴山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小丫頭,你怎麽就這麽笨了?”


    當宋以歌睜眼醒來的時候,已是日落西山,天邊全都被夕陽染上了紅暈,層層疊疊渲染著從天邊鋪陳到了眼前。


    她難耐的睜了睜眼,便又轉了個身,抓著被子想要將自己的頭給蒙住。


    就在被褥與黑暗同時降臨的時候,宋以歌混沌的腦中終是有了一分清醒,這被褥中的熏香,根本就不是她慣常所用的,更不是淩晴喜愛的那種甜到發膩的甜香,而是一種淡淡的,宜人的鬆竹香。


    她身子頓時就僵住,沒一會兒倏然翻身而起,她身上的被褥也應聲而落,全都被她的大力的掀到了地麵上。


    她打量的四周,終於可以肯定,這是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地方。


    就在宋以歌想要跳下來逃走的時候,地麵上倏然就出現了一道修長的身影,逆光站著,光暈自他身前打來,模糊了他的麵容。


    宋以歌瞧了好一會兒,這才瞧清了來人的模樣,原本提著的心就在瞬間落地:“傅將軍?”


    傅宴山走進來後,便彎腰將她掀在地上的被褥撿了起來,重新搭在了床榻上:“醒了?”


    “嗯,我……”宋以歌不安的揪著衣袖,“我怎麽會在這兒?”


    “你趴在石桌上睡著了,我便將你給抱了進來。”傅宴山說著,便長身玉立的站在她的跟前,“庭院中這般冷,你竟然還能睡過去?你到底昨兒,多晚睡得?”


    宋以歌懊惱的簡直是想要打自己一掌,可她臉上卻依舊笑盈盈的:“我隻是有些無聊,然後便睡著了。”


    傅宴山道:“昨兒我送你迴府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倒是我的不是,日後你要是過來,等我等到無聊的話,便自個來尋個房間睡會兒,等我事情辦完了,自會來尋你。”


    他雖是這般說,她也歡喜的應了。


    可到底她是不敢在傅宴山的地盤上這般放肆的,畢竟這是人家的府邸,她一個沒名沒分的小丫頭,哪裏能在他的府上隨意出入,作威作福的。


    “時候也不早了,起來用膳吧。”傅宴山開口,“我已經派人去墨竹軒知會宋侯爺和宋夫人了。”


    宋以歌笑了笑:“多謝傅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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