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堂內一片寂靜。


    蕭長煙被她們之間的話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宋家雖是權貴之家,可府上人丁凋零,如今侯府中僅有一子,便是現任的淮陽候。


    而整個金陵城都知,淮陽候前些日子被刺客刺傷,至今昏迷未醒。


    既如此,怎麽突然間就變了一個模樣?蕭長煙是覺得百思不得其解,她正想開口尋問一二的時候,身後的慕容一步上前,在暗中便拉住了她的衣裳。


    感受到身後有股力量在拉扯,她不得不迴頭看了過去,正好就對上了慕容不太讚同的神色,她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她想探聽的到底是個什麽事。


    頓時,便低著頭噤了聲。


    淩雪一張臉更是慘白的不忍直視,身為淩家的姑娘,她自然是明白,宋以歌口中的五哥哥說的是誰。


    她若是犯到了他的手上去,必定是要被那人活生生的剝掉一層皮。


    特別是想著之前的時候,她那般對過他們,她現在這個心,就七上八下的,十分不是滋味。淩雪惴惴不安的站在原地,身子瑟縮的迎著宋以歌輕諷的目光。


    淩雪本想故作鎮定的看向宋以歌,可當她又觸及到她身後的淩月時,那些個蠢蠢欲動的心思,不由得全部掐滅。


    “蕭姐姐。”宋以歌客客氣氣的對著站在一旁看戲的蕭長煙一笑,“你應該不介意我將我三表姐先帶走吧。”


    蕭長煙亦笑得客氣:“請便。”


    “蕭姐姐!”淩雪聽至此,立馬就尖聲一叫,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淩月已經對著她身後的侍女使了個眼神,幾人上前,不知道從哪掏出了抹布來,塞進了淩雪的嘴中,又壓住了她的手,將她擒著。


    她被迫仰著頭,可喉嚨中也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聲來。


    蕭長煙瞧著,好歹淩雪也和她相伴了一路,這一路來,她也沒犯什麽錯,除了偶爾有些小性子之外,其餘的倒也不錯,是以見著她被這般對待,便多了幾分不忍。


    “以歌。”蕭長煙剛要拉住宋以歌的手,替她求求情的時候,淩月的身子卻驀然從一側橫插進來,將兩人隔開。


    淩月假笑著看她:“蕭姑娘若有什麽事,給淩月說也是可以的,不過我淩家教訓自己的姑娘,恐怕還輪不到蕭姑娘插手。”


    這話都說到這般地步,蕭長煙也明白自己再多言也是徒增兩人之間的不快,便悻悻的收了手。


    倒是慕容目光別有深意的瞧著宋以歌,毫不避諱的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之後,問道:“宋姑娘,你要的兄長,是不是與你眉眼有幾分相似?”


    “是,難道慕容公子認識我兄長?”宋以歌立馬就睜大了眼睛,不由得衍生了幾分期待來。


    淩雪聽著慕容的話,頓時就麵如死灰。


    蕭長煙也是一臉的恍然大悟,拍手道:“你說的是那位失憶的意公子?”


    淩月伸手按在了宋以歌的肩上,語氣極淡:“既然如此,兩位可否為我們引薦一二。”


    “嗚嗚嗚。”被擒住的淩雪拚命地搖頭,淩月聽著覺得耳痛,便揮揮手讓人將她給帶了下去。


    大堂中如今隻餘下他們幾人。


    宋以歌揉了揉眉心:“不知蕭姐姐和慕容公子可否帶個路?”


    “自然可以。”蕭長煙走到了宋以歌身邊,又再次開口,“不過我要先說一點,我與慕容雖是最後將阿雪和意公子一起救了,可在我們遇上之前,阿雪便救了意公子一次,若那人真的是你兄長,那阿雪便算是你兄長的救命恩人,這其中的利弊你可要權衡好。”


    “還有,便是阿雪自稱是意公子的發妻。”


    “可真夠不要臉的。”淩月冷笑,“和她姨娘簡直就是一個德性。”


    “大姐姐。”宋以歌拉住了淩月的衣袖,“此事先別妄議。”


    如今那人在後院中呆著。


    宋以歌隨著他們走上長廊的時候,心中雖是有些迫切的希望那人便是宋以墨,可又有些不希望那人是宋以墨。


    因為,淩雪真的是一個很棘手的存在。


    不管她之前如何,一旦確認了身份,那淩雪便是宋以墨的救命恩人,依照淩雪和小嫂子的之前的恩怨來說,她很難說宋以墨日後會偏向誰,而且淩雪又是被外祖母親自送上家廟的,雖是她咎由自取,可到底也是外祖母金口玉言。


    若是她因為宋以墨貿然去求外祖母開恩,還不知日後會如何。


    懷揣著重重地心事,宋以歌隨著他們一起走了過垂花門。


    守門的小廝見著慕容和蕭長煙一同來了,身後還帶著兩位姑娘,雖是有幾分詫異,可還是迎了上來:“姑娘和公子怎麽來了?”


    “意公子在嗎?”蕭長煙問道。


    小廝點點頭:“如今公子還在看書,可要奴才進去通稟一聲?”


    “不用。”宋以歌拉住了蕭長煙額衣袖,“我們在外麵先瞧瞧吧,免得一會兒失態了。”


    蕭長煙考慮了下,點頭:“也好。”


    如今他暫居的屋子很是簡單,站在窗扇那便能將室內的陳設一覽無疑,自然也包括了坐在榻上溫書的男子。


    他側身而坐,隻露出半邊臉來,他低垂著眉眼,神色疏淡,身上穿著一襲素淨的袍子,許是久病未愈的緣故,他臉色有幾分蒼白,而且整個人也削瘦了許多。


    他指尖搭在了泛黃的書卷上,仔細的一行行的讀去。


    所謂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大抵便是如此。


    宋以歌笑著閉眼抓住了自己心口的衣裳,臉上有慶幸,也有驚喜,獨獨不見了先前的擔憂。


    她想,隻要人活著就好,至於其他,總有辦法能解決掉。


    蕭長煙緊張的瞧著她:“如何?可是你的尋找已久的兄長?”


    宋以歌穩了穩恍惚的心神,她突然轉身,便對著蕭長煙行了一禮:“還要多謝蕭姐姐了,若非蕭姐姐,想必我兄長也不能平安歸來。”


    “是就好。”蕭長煙也鬆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她就眯著眼緊張兮兮的問道,“那你兄長成婚了嗎?”


    “成婚了,小嫂嫂是淩家的六姑娘,也是三表姐的堂妹。”宋以歌說道,“淩家和宋家又是姻親關係,淩雪怎麽會沒見過我兄長了?又如會不知我兄長已經成了親?”


    “所以說,她是個什麽心腸。”淩月跟在宋以歌的聲後補了一句,語氣中滿滿的都是對那人的不屑和輕蔑。


    宋以歌道:“現在說這些都無濟於事,我先進去探探兄長的口風吧。”


    “也可。”淩月頷首,“若是宋以墨那廝不認你,我們就將他打暈帶走,也挺省事。”


    “兄長身體孱弱,那經得起這般折騰。”宋以歌神色淡淡的說著,便從後麵上前幾步,走到了門檻那,扣響了門上的銅環。


    聽聞叩門聲,正在看書的宋以墨便好奇的將頭朝後轉了轉,就見在門檻那,有一位模樣極其好看的姑娘,娉婷嫋嫋的站在那,發髻上的垂下的流蘇,就在她的耳旁輕微的晃蕩著。


    特別是那雙眼,溫軟猶如春水,碧波粼粼,著實惹人歡喜。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覺得眼前的女子十分麵善和親近。


    這種親近是他發自內心的,與他第一次見著阿雪的時候,完全不同。


    他甚至是覺得,隻要這個姑娘,不論說什麽,就算說得在離譜,她都是相信的。


    宋以墨呆愣了片刻之後,這才從榻上爬了起來,耳根處有幾分微紅的,朝著宋以歌見禮:“這位姑娘可是走錯地了?”


    宋以歌眉眼含笑的搖搖頭,跨過門檻走了進來:“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宋以墨顯得有幾分驚訝,不過很快也就釋然的一笑,“可惜在下並不記得姑娘是誰?但姑娘給我一種很麵善的感覺,許是我們以前認識吧。”


    “是呀,認識。”宋以歌上前幾步,眼看著就要逼近他,宋以墨急急忙忙的往後一退,耳根處更紅了。


    “還請姑娘……姑娘……穩重些。”


    宋以歌聽見他結結巴巴的話,倒是想起了原先還算是稚嫩的宋以墨,便同他如今一般,稍稍同姑娘靠近些,便如臨大敵般。


    “雖說男女七歲不同席,可你是我兄長,我許久不見你了,想瞧瞧你如今是否安好,這也過分了嗎?”宋以歌眉眼舒展著,笑盈盈的將臉湊近。


    宋以墨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可依舊從她的話中聽出了幾分意思來,他一愣後,便站直了身子,神色莫名的指了指她:“你,我?兄妹?”


    “是呀,難不成兄長覺得我與你還有其他的什麽關係嗎?”宋以歌努力仰頭笑著,“你出來許久了,嫂嫂為了你眼睛都哭紅了好幾次,兄長你怎麽忍心將嫂嫂一個人丟在府中不聞不問了?”


    宋以墨更愣怔的厲害,他看了宋以歌許久之後,才緩聲道:“我?成親了?”


    “是呀,你與嫂嫂是今年入秋成的親,難不成兄長連這個都忘了?”宋以歌眨巴著眼睛,他瞧著這雙充滿了期翼的眸子時,那一句不記得,自始至終都說不出口。


    就好像,隻要她說了,便是天大的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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