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煙似乎也沒有料到會出這樣的變故,一時之間倒也有些不知所措。


    這些丫鬟婆子的雖是她才金陵後,才找人牙子買的,可每一個人都機靈的很,再加上又經過她一手調教,極少會出現這般淺顯的錯誤。


    除非是……有意為之。


    一旦這個想法浮上了心頭,蕭長煙便褪去了先前麵對宋以歌時的溫和,對她而言丫鬟若是手腳笨一些,她倒是可以慢慢教,若是心術不正,那可真是在如何也都教不好的。


    蕭長煙坐得筆直的看著已經摔在地麵上的小丫鬟,眉眼已然被霜雪覆上,整個大堂噤若寒蟬。


    先前的時候,那丫鬟其實是朝著傅宴山的所在的地兒倒去的,可誰知這人已經麵無表情的將身子往旁邊一藏,隨即這人便硬生生的連人帶著茶盞一同摔了下去。


    茶水四濺,茶壺更是被打得粉碎。


    那丫鬟的手腕上都被碎瓷片給蹭出了口子來,血嘩嘩的就流在了碎白瓷上。


    她痛得側著身子縮在地麵上抽泣,可卻也時不時地拿著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悄悄地打量著坐在她不遠處的傅宴山,想來是希望自己能拉她一把。


    可傅宴山整個人的目光都沒有下垂半分,不是打量著大堂的布局陳設,那便是落在宋以歌的身上。


    蕭長煙瞧著那丫頭躺在地麵上,沒有半分爬起來的跡象,眼睛一眯,便高聲喚了兩名婆子進來,想讓她們將這個丫鬟給拖出去的時候,丫鬟卻倏然捂著傷口痛哭起來。


    一邊哭著,一邊喊疼。


    其實那傷口不算深,也沒劃到什麽命脈,哪裏會疼得就連站都站不起來。


    再退一步說,就算是真的很疼,可她受傷的是手,並非是腳,哪裏能妨礙到她起身得體的從大堂退下。


    蕭長煙小心翼翼的用餘光瞧著宋以歌和傅宴山的臉色,前者依舊保持著先前的微笑,而後者整張臉都冷得不能冷,所以當她偷看傅宴山,又被他逮了一個正著時,蕭長煙隻覺得手腳冰涼,臉色都白了幾分:“還不趕快拖下去。”


    婆子也是蕭長煙新買進來的,這些日子同幾位主子相處,也都知道她們是個好相與的,如今見著那小丫鬟痛得在地上直喚,便有些於心不忍的求情:“姑娘,您瞧著有雪也並非是故意的。”


    “所以我便隻是讓你將她帶下去。”蕭長煙冷聲道,“怎麽?你想違抗我的指令嗎?”


    “奴婢不敢,隻是奴婢瞧著有雪好像受了傷,一時有些著急了。”那婆子微微欠身,可卻依舊站著沒有任何的動作。


    宋以歌瞧著,用手肘去撞了撞蕭長煙:“這些是你新買的丫鬟婆子?”


    “嗯。”


    “怎麽不將你在臨安的那些帶來,畢竟是你用順手的,你要是換新的,還要費心去調,教,又是何必。”宋以歌說道,目光卻在兩人的身上轉悠了一圈,“況且,你身邊的跟著的,若不是家生子,拿捏起來會很麻煩的。”


    “不過是做些打雜的事,用不著這般講究。”蕭長煙朝著幾人揮揮手,“退下吧。”


    有雪一聽,頓時就哭得更加厲害,可她哭也不是一味的狼嚎,而是哭得梨花帶雨的,纖弱的頸子在衣領下若隱若現,宋以歌眯著眼瞧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來,為何她在第一次見著這人時,便覺得有幾分眼熟。


    竟然是那日在酒樓中遇見的那位賣唱被人輕薄的小姑娘。


    想著淩初對她的評價,一時之間宋以歌也不知該說什麽是好,若是冒然將原先的事情抖出,萬一人家隻是想找個庇佑了,並未存在那般念頭,那她豈不是要當一次劊子手?


    “哭什麽。”蕭長煙不算個特別有耐性的人,隻是對著小姑娘時,她的耐性通常會比原先好上一些。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有雪繼續哭著,然後就轉頭看向了坐在前方不遠處的傅宴山,“公子,請您救救我!”


    蕭長煙本就被她哭得有些不耐煩,如今一聽這話,整個秀眉便都擰巴了起來:“你讓他救你?可是我對你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沒有沒有,姑娘對有雪很好,很好的!”有雪一說話,哭得更加厲害,若是今兒換成另一個心性稍稍不堅定的男子,說不定就要出手將人救下了。


    宋以歌一笑:“蕭姐姐,看來你這的奴婢還沒交好,需要妹妹幫你代勞嗎?”


    蕭長煙如今已是麵沉如水。


    見著傅宴山連個眼角都沒有施舍給她,有雪一咬牙,強撐著身子想要往前麵爬上幾步,扯住傅宴山的袍子時,宋以歌已經輕巧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擋在了有雪的麵前。


    有雪纖細的頸子揚著,一雙眼水汪汪的:“這位姑娘……”


    若是她先前沒有見色起意,又或是跌倒之後便立馬爬起來,她想她大抵不會走到如今這般難堪的場麵,她同時心中也明白,若是今兒她沒有辦法讓眼前的這位公子將她給帶走,那她必定會被新買來的東家給賣出去。


    而她不想要再迴到以前那種看人臉色的日子。


    “你叫有雪是吧?”宋以歌略微彎了腰,笑意微微的同她對視著,“你長得可真是好看了,若我是個男子,想必必定會對你倍加憐惜的。”


    聽見這話,有雪雖是有些惶恐不安,可眉眼間也浮上了幾分笑意。


    她對自己的臉蛋向來很有信心,就算是麵前這位姑娘生得比她好又如何,男人喜歡的,大多是柔柔弱弱的姑娘,能當一朵溫柔的解語花,還能激起他們心中的保護欲。


    靠著這個手段,她不知從前籠絡了多少男子,如今自然也是管用的。


    “可惜,你遇錯了人。”宋以歌歎氣,“你知道在我侯府,像你這種奴婢,該如何處置嗎?”


    有雪一下子就抓住了宋以歌話中的重要消息,侯府。


    金陵城的侯府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可每一個人都是她如今仰望的存在,況且侯府中規矩甚多,等級森嚴,會被什麽處置,她縱然不知,也能稍加揣測一二,是以在聽見她開口時,有雪的小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宋以歌並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緊接著又道:“像你這種,最少也是打個二十來鞭,在發賣出府。”


    “不過這兒到底是蕭姐姐的宅子,該如何處置,我倒是不知蕭姐姐的意思。”說著,宋以歌轉身笑盈盈的看著蕭長煙,她眨眨眼,狡黠靈動。


    蕭長煙也明白宋以歌的意思,她不過是想要殺雞儆猴,好讓另外一些人見著後安分些。


    她摩挲著指腹,笑著看向慕容:“你覺得了?”


    “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慕容道,“我覺得宋七姑娘的主意,甚好。”


    有雪這下真的是身子一軟,徹底倒在了地麵上。


    不過她也清醒得很快,她撐著身子起來,趁著宋以歌沒有注意的時候,一下子就撲在了傅宴山的麵前:“公子!”


    她染著血的手,拉著傅宴山的衣袍,將衣擺處也染上了一個小小的血手印。


    “救救我!”有雪使勁的拉著他的袍子,那雙眼雖帶著絕望,但也又大又亮,“您若是救了有雪,有雪便是您的人,有雪願意不求名分的,照顧您一輩子,以報答今生的恩情。”


    這話說得還挺好聽。


    宋以歌就站在一側,冷眼看著,並未有任何動作。


    傅宴山的目光自然也是從她的身上掠過,見著還隱隱帶著看戲的神色時,心頭驀然一酸,又想起從前的事情來。


    今日之事,若換成瓔珞,那丫頭必定是會直接一腳就狠狠地踩過來,哪裏還會像現在這般冷靜的看戲。


    他略微俯下身,伸出了手。


    有雪神色一喜,正想要含情脈脈的伸手將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手上時,卻見一道寒光閃過,一股力道傳來,將她往後推了幾分。


    再抬頭,就見那人拿著匕首麵無表情的站著,就好像是看一隻螻蟻似的。


    有雪呆呆的捏著傅宴山的一片衣角,頗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外麵等你。”傅宴山說完,便拂袖而去。


    宋以歌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迴一個晃蕩了一圈之後,便笑著看向了蕭長煙:“蕭姐姐想要如何處置?”


    “我與她也算是主仆一場,雖然沒跟我多久,但是要讓我向一個小姑娘下手,我心頭還是有些不忍。”蕭長煙道,“那便直接發賣了吧。”


    “不要,不要!”有雪一聽,頓時整個人都急了起來,她忙不迭的向慕容看去,“公子救我!有雪不想再被賣給人牙子!”


    宋以歌好以整暇的坐著,親眼瞧著蕭長煙的臉色漸漸地轉變成了鐵青色。


    “給我拉下去。”


    “姑娘,有雪還小……”婆子正開口想要求情,就聽見蕭長煙陰測測的聲音。


    “若誰敢求情,一並發賣出去!”


    宋以歌瞧著縮在地麵上哭作一團的有雪,她想若是一開始,這小姑娘便是向她或者蕭長煙求情,或許也不會被這般利落的發賣出去吧。


    她低頭玩著自己的袖子,就在婆子想要將有雪拖出去的時候,另一道嬌嬌的女聲從門口傳了過來。


    “蕭姐姐,有雪這是犯了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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