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行?


    當然不可行。


    隻是沒有想到臨要去了,祖母倒是清醒了一次,難不成這還真是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淩晴頷首:“我懂得了。”


    “不過若是那人鬧起來的話……”淩晴的話說了一半後,便戛然而止,其意思也是在不明白不過的。


    宋以歌沉默了片刻,方道:“婚姻大事,豈是她能做主的,如今父親和祖母都不在了,自當由你這個長嫂來安排。”


    淩晴又想了一會兒:“若是她以死相逼了?”


    “以死相逼?”宋以歌挑眉,“若她真的這麽蠢,那就將她送到家廟去吧,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再迴來,反正她已經蹉跎了這麽久,想來也不會在乎在磨蹭些日子的。”


    淩晴看了她一眼:“你這次好像已經對她沒什麽耐心了。”


    “周家那邊的事我還沒處理了,她現在又折騰出這些事,想一想隻覺得心寒的厲害。”宋以歌道,“平常,我對她可曾克扣過她什麽,她平日的用度哪一樣不必旁人家的庶女好,之前她做出那般多的事,我又何曾與她真正的計較過,這一次我剛倒下,她想的不是看望我的安危,隻一心想要將府中的中饋給奪過去。也是啊,嫡庶有別,又不是什麽親姐妹,這種時候沒有捅上一刀子都算不錯了。”


    “罷了,今後她要如何便如何吧。除非她又做出什麽有損我侯府門楣的事情來,其餘的你瞧著處置吧。”


    淩晴瞧著她,不太放心的追問了一句:“真的什麽都不管了嗎?”


    宋以歌點點頭:“周家這事還是由我出麵,你別管。”


    淩晴乖巧的應承:“如今時辰還早,不若你還是去掬水院瞧瞧她吧,還有夜三好像也有什麽話想要同你說。”


    宋以歌應了聲,可身子卻不見半分動彈。


    淩晴將賬本和算盤重新拿了過來,低頭算著,算一筆抬頭看宋以歌一眼,隻見著她用手托腮對著庭院出神,久久沒有反應。


    她伸出手指在她的手臂上戳了戳。


    感受到異樣的宋以歌不由得迴神,她眨眼:“何事?”


    “夜三。”淩晴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著廊下,夜三正站在那,見著宋以歌轉頭看過去,他便抱著劍對著宋以歌行了一禮。


    她大概知道夜三這時候過來是為了什麽事,她用手撐著起了身,丫鬟伶俐的將大氅拿過來,替她係上。


    宋以歌手中還有一個暖爐,可在出屋子的刹那,還是猝不及防的被冷風吹得渾身打了個冷顫。


    這天是真涼啊。


    雖說夜三說得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可宋以歌還是將人帶出了書房。


    宋以墨的書房同傅宴山的有些像,冷清又空曠的,壓根沒有半分人氣。她剛走進來,便覺得整個書房中有種很壓抑的感覺,她在門檻那站了好一會兒,說道:“明兒,你讓他們將書房重新布置下,我不太喜歡這個格局。”


    夜三抱拳:“屬下遵命。”


    “今兒就先將就吧。”宋以歌踱著步子走進來,到了書案後坐下。


    書案上整理的很是清爽,也沒多餘的雜物。她隨手取了擱在邊上的書冊來,低頭道:“你想與我說的,是今兒四姑娘受傷這事吧。”


    “是。”夜三道,“此事是屬下魯莽,出手沒個輕重將四姑娘給傷了,屬下願意領罰。”


    宋以歌擺擺手:“這事不怨你,而且你做得很對。沒什麽領罰一說,下次若四姑娘還敢強闖我的院子,你也像今兒一樣,一劍過去得了。”


    夜三沉默半響:“她始終也是府上的姑娘,主子您這般……”


    “哦。”宋以歌揚著嘴角笑了起來,“我同你開玩笑的,若是沒什麽別的事,便先下去吧。”


    斜暉脈脈,倒映在窗紙上將她的身影拉得斜長。


    淩晴就著丫鬟的手出了屋,站在廊下遙遙望著書房,擔憂道:“侯爺進去在書房呆了多久?”


    “少說也有一下午了。”丫鬟道,“夫人若是擔心,不妨過去瞧瞧。”


    “書房中並無地龍也無火盆,奴婢怕侯爺又被凍著了。”


    淩晴頷首,當即便將她的手從丫鬟手中拿了出來,急匆匆的提著裙擺就往書房去了,守門的丫鬟見了,無不抿唇一笑:“侯爺和夫人的感情可真好。”


    淩晴推門進去的時候,寒風隨著她的動作便爭先恐後的湧了進去,她抬眼,耳邊垂下的鬢發被風吹起,半遮了眼。宋以歌好像從她進來就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又或許她就一直都沒有變過。


    她過去,伸手去摸了摸她的手,懷中的手爐也沒了溫度,手更是涼的厲害。


    淩晴忙不迭的將手中的手爐給她塞了過去,然後用手捂在她的手上:“你是不是傻了,這兒這般冷?你怎麽在這兒坐這麽久?萬一又發熱了該怎麽辦?”


    聽見她的話,宋以歌眼珠子才動了動,將半垂著的頭微微仰著,看她。


    眸子中的神色也在一點點的恢複,半響之後才道:“你怎麽來了?”


    “如今時辰不早了。”淩晴笑,“來接你過去用膳,不過以歌你剛才在想什麽,我進來這般久,你都沒個聲音。”


    “抱歉。”宋以歌將手爐重新塞迴了淩晴的手中,“剛才我在想一些事。”


    見著淩晴眨巴著眼睛,宋以歌笑了下,“不是什麽大事,你別擔心,若是解決不了,我會去找人幫忙的。”


    其實她想的事,嚴格來說還真的的確確不算什麽小事。


    隻是她慣會偽裝自己,不讓人察覺出來罷了。


    今日她總覺得淩月不太對勁。


    好像是急不可耐的想要撮合她和沈州,隻是那種撮合並非是兒女私情上的,而是帶著一種算計。


    可這種感覺她不太喜,許是因為目的性太強的緣故。


    宋以歌側目,就瞧見淩晴擔憂的目光,她眸色原本有幾分幽暗,如今見著了,也隻能慢慢的淡了去,又溢滿了笑意。


    淩晴下意識的對著宋以歌一笑,可心中那種感覺卻是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宋以歌有些事瞞了她。


    天也越來越冷了。


    蕭長煙裹緊了身上的衣裳,覺得還是冷,又拽了拽一旁的慕容:“你覺得冷嗎?”


    慕容還是穿著慣常的黑袍,將臉全都掩在了黑暗之中,如今聽得蕭長煙的聲音,這才轉了頭,露出了半截白淨的下頜來,他語調很慢,可還是問道:“你冷嗎?”


    蕭長煙急忙的點點頭:“冷啊!我都快冷死了!”


    見著他不為所動,蕭長煙又道:“要不我們先就近找一家客棧歇著吧,等著我在鎮子上買幾件禦寒的衣裳,買一輛馬車我們在趕路如何?”


    這般安排,慕容是沒什麽意見的,不過還是忍不住說了句:“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般矯情了?”


    “這不是矯情不矯情的事。”蕭長煙無奈,“這是我服不服輸的事。”


    “我年歲大了,可比不得原先年輕的時候,能在天寒地凍的日子,陪你大江南北的跑。”蕭長煙說著,便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其實並不存在的淚。


    慕容凝神看著她,若是他不提醒,他都快忘了如今的他們已經不再年輕,那張臉雖然還如同昔日般美豔,可眉眼間卻還是有種掩不住的倦色。


    刹那,他心下是感慨萬千。


    有種密密麻麻的漲熱的情緒一溜煙的從身下冒了出來,直衝嗓子眼,若非此刻地方不太對,他是真的很想開口問一句,“在外奔走這麽多年,你累嗎?”


    雖然知道她一定會沒心沒肺的會上一句,“不累。”可他如今這心中,被一種陌生的情緒漲得滿滿的。


    他很想,給她一個家。


    一個能夠替她遮風擋雨的家。


    蕭長煙到底是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她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怎麽了?同我說上一句話,竟然走神走得這般厲害?”


    “慕容,你且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外麵養了什麽小妖精呀!”


    慕容聽聞,頓時就沒好氣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雙腿夾緊馬腹,跑了。


    才剛跑出一小段距離了,就聽見身後蕭長煙那張揚到不行的笑聲。


    他雖是惱怒,可聽見她的聲音,卻還是不由得抿著嘴角無聲笑了起來。


    兩人一路打鬧,眼見著穿過一處樹林,便可到達一處小鎮上,卻在這時異象突生。


    被枝葉掩蓋的不見天日的林中,傳來了幾聲斷斷續續的唿救聲。


    蕭長煙和慕容都是仗劍江湖,快意恩仇之人,如今聽見這麽一個姑娘絕望悲戚的唿救聲,無論如何也不會視而不見。


    兩人對望一眼後,便默契的掉轉馬頭,朝著聲音尋了去。


    “下雨了。”宋以歌捧著熱茶,隔著窗扇看向了庭階。


    淅淅瀝瀝的雨聲深淺不一的傳入了耳中,連帶著飄進來的風都帶上了幾分濕意。


    淩晴重新給她換了個手爐抱著,將熱茶擱在了小幾上:“臨近冬日,這雨反而多了起來。”


    “對了,你向來用慣了綠珠,可如今的身份不太適合在將綠珠帶在身邊,我便做主將良玉給調了過來,日後便由她伺候你吧。”


    “嗯。”前段時日去金陵,宋以歌用良玉倒也用的挺順手的,這般安排她自然不會推拒,她輕歎一聲,又看向了庭階上的雨,“春日落雨,別有一番綺思,可這個冬日,就顯得太冷了些。”


    “真希望今兒府中過冬,不是隻有你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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