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忍心打擾，故意放輕了腳步，可當他走近的時候，宋以歌卻還是敏銳的睜了眼。
日光透過窗欞傾瀉而進，打在了他精致如畫的眉宇間，顯出了幾分少年的疏離感。她伸手揉了揉眼：“時彥表哥。”
淩初對這個稱唿倒是沒多在意，他笑著在她對麵的凳子上坐下，江風驟然吹了進來，曳起衣角翩飛。
“你以前還喊我五哥哥的，怎麽就一段時間不見，你就要同我生疏成這般模樣？”淩初同她笑道。
宋以歌替他倒了一盞茶，推過去：“以前是以前，如今淩表妹馬上就要嫁給我兄長，我若是還叫你五哥哥，你將我未來的小嫂子置於何地？”
淩初道：“不過是個稱唿罷了，你喜歡如何，便如何吧。”
“對了，你今兒怎麽想著請我出去吃茶？”淩初端著茶盞喝了一口，同她又道，“前段日子，淩月都還在同我抱怨，說你現在是在府中紮了根，哪也不去。”
宋以歌聽了，也隻是同他一笑：“最近在準備兄長同淩表妹大婚的事宜，難免忙碌了些，也就沒有在出來了。”
“再言，如今金陵城中也沒什麽大事發生，出不出來也還不是一樣的。”
淩初也覺得甚是有理，又與她言歸正傳：“說吧，你叫我出來是有什麽事嗎？”
“馬上就要到秋闈了，我來關心關心表哥的學業如何？”宋以歌說道。
淩初一笑：“你這麽一個大忙人，竟然還有閑心來關心我的學業？我是不是該高興高興？”
宋以歌聽見他這般同自己逗趣，原先有些皺起的眉頭也稍稍舒展了幾分：“其實我們之間沒必要說得這麽累，我們府中近日發生了什麽，你同淩表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說起這件事，淩初的笑意有幾分凝滯，不過還是很快的就恢複了：“你果然知道？我就明白，我是瞞不住你的。”
“也是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同我隱瞞過，你在我府中埋了暗樁的事，要不然憑借我的手段，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知道的。”宋以歌說得十分大方明白，並未因淩初擅自將人安插在他們淮陽候府中，便大發雷霆。
提起這件正事，這下淩初臉上的笑意是徹底糊了，他自個提起了茶壺，給自個倒了一杯茶，茶煙嫋嫋：“這件事，我同晴兒自然是知道的，不過不得不說五妹你處置的也太過優柔寡斷了些。”
“湘水於我而言，還有其他用處，所以這才想出來同表哥和表妹賠個不是。”宋以歌將手邊的茶盞舉了起來，與他遙遙一敬。
淩初端著茶盞，卻沒有半分動作：“你想做什麽？”
宋以歌神色頓然有幾分恍惚，半響她才迴過神來，勉強的笑了笑：“反正不管我做什麽，不會打擾到兄長和表妹之間的夫妻感情便是了。”
淩初也並非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既然宋以歌都這般說了，他也不會在追究下去：“既如此，你便留下她好了，隻是唯有一條，不要讓她在出現在晴兒和宋以墨的麵前。”
“多謝表哥。”宋以歌遲疑了會兒，“也請表哥同我像表妹道個歉。”
“用不著，你這次主動替她解決了宋以墨身邊的鶯鶯燕燕，她感激你都還來不及，又如何會同你生氣。”說起這個唯一的妹妹，淩初臉上的笑容又明顯了起來，“你別看她總是端著，冷冰冰的，其實耳根子比你還軟，日後再府中，還得多靠你照顧她了。”
宋以歌笑道：“她不但是我的小嫂子還是我的表妹，於情於理我都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照顧她的。”
“這次明明知道，表哥忙著秋闈的事，卻還是一意孤行的將你請了出來，真是抱歉。”宋以歌又將剛剛擱在的茶盞舉了起來，“以歌不會喝酒，便隻能以茶代酒，敬表哥一杯。”
淩初微微一笑，也迴敬了過去：“五妹妹，真的是越發客氣了。”
從望江樓出來，那日頭真的是越發的曬了。
宋以歌用手背擦了擦額上熱汗，這才打著扇子鑽進了馬車中，淩初沒有動身，他倚在窗框邊上，瞧著下麵宋以歌的身影，也說不出自個現在心中對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感情。
他當初是想娶她沒錯，可完全是因為宋以歌的家世，能被他利用一個徹底，可如今這種心思非但沒有減少，反而還日益增加起來。
他有時候甚至想，就算是淮陽候不能給他任何助益也沒什麽，他想要的，從始至終都是宋以歌一人罷了。
那些他夢寐以求的家世，權力，榮耀，他都可以毫不在乎拋諸腦後。
可是說到底，這丫頭……到底是有什麽好的？竟然能讓他這般念念不忘。
淩初想了半日，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來，隻是隱隱約的記起他們第一次見麵，她踏著滿院的霧氣而來，亭外的梅花全都成了她一個人的陪襯。
大抵書上所言的，天地斂光，便是如此。
日子便這般不鹹不淡的過著，很快便到了秋闈。
就連一向不屑人情世故的宋以墨，都提早了一日，親自上了淩府，去看望這位未來的大舅子，宋以歌擔心他的身子，自然而然的是要跟著去的。
可去了之後才發現了，她完全就是多餘的。
單單一個淩晴就足以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又何止於多添她這麽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是以將人送到四房後，宋以歌便被淩月的貼身丫鬟給喚走了。
她同淩月先去給長公主請了安之後，這才手挽手的去了淩月的閨房，同她說了些體己的話。
知道宋以歌畏熱，是以在過來之前，淩月便讓丫鬟冰鎮了一碗解暑的綠豆湯給她送來，不過綠豆性寒，淩月也不敢讓她多吃。
隻是瞧著她吃得那般起勁，有些不忍心拒絕罷了。
末了，等著宋以歌擱了碗，淩月便拿出繡帕在她的嘴邊擦了擦，笑道：“小花貓。”
宋以歌坦然的接受了淩晴的打趣：“近日姐姐過得可還順心？”
淩月想了想，點頭：“還不錯，府中也沒什麽礙眼人和事，所謂順心如意，大抵指的便是現在吧。”
“那你最近可有見著唐姐姐？自打她成了親，我還未見過她了？”
淩晴搖頭：“我也就是那日她歸寧的時候，聽見了她的消息，至於之後，是真的沒了什麽聲息，你若是真的想要見她，不若遞個帖子過去，我想唐衫就算是再忙，也會抽空與你見上一麵的。”
宋以歌有幾分遲疑：“我是挺想見唐姐姐的，但又怕打攪了她，如今她是新婦，不僅要孝順公婆，還要掌管府中的庶務，想一想便覺得十分辛苦，哪裏還好意思上門去煩她。”
“話也不能這般說，嚴家……”說到一半，淩月突然笑了起來，擺擺手，不太願意再與她提這個，“聽說，最近你們淮陽候府也出了些好玩的事？”
“這個你又是從哪裏聽來的？”宋以歌試探道。
“六妹妹說的呀。”淩月笑道，“那日我用晚膳後，在府中散步，就見六妹一個人坐在涼亭中，暗自垂淚，我瞧見了便上去關心了會兒，就知道了你府中的事了。”
“不過你祖母的手伸得也真是夠長的。”淩月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淡的不能再平淡，宋以歌都有幾分辯駁不出來，淩月這話到底含了幾分譏諷。
宋以歌想了想，說道：“這事也怨我，若非我同祖母如今關係，祖母也不會想著為了牽製我，將湘水塞入兄長的房中。”
聽見她這般說，淩月歎氣，伸手捏住了她的臉：“我說你這個丫頭，能不能別什麽事都往自個的身上攬，你祖母做出這等不給親家臉麵的事來，與你何關。”
宋以歌笑了下，倒也沒有再解釋。
畢竟這事在如何解釋，總歸都是宋老夫人理虧的，她總不可能對淩月說，因為她不是宋以歌，不是她的嫡親孫女，所以她才這般針對她吧？
見著宋以歌不說話，淩月還以為她受了委屈，當即便又將人一通好哄。
宋以歌是哭笑不得的聽著淩月的這些哄孩子的話，末了才道：“大姐姐，如今六妹都要成婚了，那你了？祖母和大舅母就沒有給你定門親事嗎？”
說起這事，淩月臉上的笑容稍微一淡，隨即道：“如今正在說親了，想必等著五弟放榜，便會定下來。”
宋以歌瞧著她毫無生氣的臉，拉了拉她擱在桌麵上的手指，關切道：“那你放得下嗎？”
“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總歸這日子還是要過的。”淩月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麵無表情。
宋以歌直覺的自己失言，正想要轉個話題，就又聽見淩月道：“其實你提起他也挺好，在這兒，我也不能同誰說，這天天悶在心中，也怪難受的。”
“大姐姐。”宋以歌拉住了她的手指，“你若是有什麽，盡管同我說便是，雖然我也沒什麽用，不過聽你發發牢騷，也還是可以的。”
日光透過窗欞傾瀉而進，打在了他精致如畫的眉宇間，顯出了幾分少年的疏離感。她伸手揉了揉眼：“時彥表哥。”
淩初對這個稱唿倒是沒多在意，他笑著在她對麵的凳子上坐下，江風驟然吹了進來，曳起衣角翩飛。
“你以前還喊我五哥哥的，怎麽就一段時間不見，你就要同我生疏成這般模樣？”淩初同她笑道。
宋以歌替他倒了一盞茶，推過去：“以前是以前，如今淩表妹馬上就要嫁給我兄長，我若是還叫你五哥哥，你將我未來的小嫂子置於何地？”
淩初道：“不過是個稱唿罷了，你喜歡如何，便如何吧。”
“對了，你今兒怎麽想著請我出去吃茶？”淩初端著茶盞喝了一口，同她又道，“前段日子，淩月都還在同我抱怨，說你現在是在府中紮了根，哪也不去。”
宋以歌聽了，也隻是同他一笑：“最近在準備兄長同淩表妹大婚的事宜，難免忙碌了些，也就沒有在出來了。”
“再言，如今金陵城中也沒什麽大事發生，出不出來也還不是一樣的。”
淩初也覺得甚是有理，又與她言歸正傳：“說吧，你叫我出來是有什麽事嗎？”
“馬上就要到秋闈了，我來關心關心表哥的學業如何？”宋以歌說道。
淩初一笑：“你這麽一個大忙人，竟然還有閑心來關心我的學業？我是不是該高興高興？”
宋以歌聽見他這般同自己逗趣，原先有些皺起的眉頭也稍稍舒展了幾分：“其實我們之間沒必要說得這麽累，我們府中近日發生了什麽，你同淩表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說起這件事，淩初的笑意有幾分凝滯，不過還是很快的就恢複了：“你果然知道？我就明白，我是瞞不住你的。”
“也是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同我隱瞞過，你在我府中埋了暗樁的事，要不然憑借我的手段，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知道的。”宋以歌說得十分大方明白，並未因淩初擅自將人安插在他們淮陽候府中，便大發雷霆。
提起這件正事，這下淩初臉上的笑意是徹底糊了，他自個提起了茶壺，給自個倒了一杯茶，茶煙嫋嫋：“這件事，我同晴兒自然是知道的，不過不得不說五妹你處置的也太過優柔寡斷了些。”
“湘水於我而言，還有其他用處，所以這才想出來同表哥和表妹賠個不是。”宋以歌將手邊的茶盞舉了起來，與他遙遙一敬。
淩初端著茶盞，卻沒有半分動作：“你想做什麽？”
宋以歌神色頓然有幾分恍惚，半響她才迴過神來，勉強的笑了笑：“反正不管我做什麽，不會打擾到兄長和表妹之間的夫妻感情便是了。”
淩初也並非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既然宋以歌都這般說了，他也不會在追究下去：“既如此，你便留下她好了，隻是唯有一條，不要讓她在出現在晴兒和宋以墨的麵前。”
“多謝表哥。”宋以歌遲疑了會兒，“也請表哥同我像表妹道個歉。”
“用不著，你這次主動替她解決了宋以墨身邊的鶯鶯燕燕，她感激你都還來不及，又如何會同你生氣。”說起這個唯一的妹妹，淩初臉上的笑容又明顯了起來，“你別看她總是端著，冷冰冰的，其實耳根子比你還軟，日後再府中，還得多靠你照顧她了。”
宋以歌笑道：“她不但是我的小嫂子還是我的表妹，於情於理我都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照顧她的。”
“這次明明知道，表哥忙著秋闈的事，卻還是一意孤行的將你請了出來，真是抱歉。”宋以歌又將剛剛擱在的茶盞舉了起來，“以歌不會喝酒，便隻能以茶代酒，敬表哥一杯。”
淩初微微一笑，也迴敬了過去：“五妹妹，真的是越發客氣了。”
從望江樓出來，那日頭真的是越發的曬了。
宋以歌用手背擦了擦額上熱汗，這才打著扇子鑽進了馬車中，淩初沒有動身，他倚在窗框邊上，瞧著下麵宋以歌的身影，也說不出自個現在心中對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感情。
他當初是想娶她沒錯，可完全是因為宋以歌的家世，能被他利用一個徹底，可如今這種心思非但沒有減少，反而還日益增加起來。
他有時候甚至想，就算是淮陽候不能給他任何助益也沒什麽，他想要的，從始至終都是宋以歌一人罷了。
那些他夢寐以求的家世，權力，榮耀，他都可以毫不在乎拋諸腦後。
可是說到底，這丫頭……到底是有什麽好的？竟然能讓他這般念念不忘。
淩初想了半日，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來，隻是隱隱約的記起他們第一次見麵，她踏著滿院的霧氣而來，亭外的梅花全都成了她一個人的陪襯。
大抵書上所言的，天地斂光，便是如此。
日子便這般不鹹不淡的過著，很快便到了秋闈。
就連一向不屑人情世故的宋以墨，都提早了一日，親自上了淩府，去看望這位未來的大舅子，宋以歌擔心他的身子，自然而然的是要跟著去的。
可去了之後才發現了，她完全就是多餘的。
單單一個淩晴就足以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又何止於多添她這麽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是以將人送到四房後，宋以歌便被淩月的貼身丫鬟給喚走了。
她同淩月先去給長公主請了安之後，這才手挽手的去了淩月的閨房，同她說了些體己的話。
知道宋以歌畏熱，是以在過來之前，淩月便讓丫鬟冰鎮了一碗解暑的綠豆湯給她送來，不過綠豆性寒，淩月也不敢讓她多吃。
隻是瞧著她吃得那般起勁，有些不忍心拒絕罷了。
末了，等著宋以歌擱了碗，淩月便拿出繡帕在她的嘴邊擦了擦，笑道：“小花貓。”
宋以歌坦然的接受了淩晴的打趣：“近日姐姐過得可還順心？”
淩月想了想，點頭：“還不錯，府中也沒什麽礙眼人和事，所謂順心如意，大抵指的便是現在吧。”
“那你最近可有見著唐姐姐？自打她成了親，我還未見過她了？”
淩晴搖頭：“我也就是那日她歸寧的時候，聽見了她的消息，至於之後，是真的沒了什麽聲息，你若是真的想要見她，不若遞個帖子過去，我想唐衫就算是再忙，也會抽空與你見上一麵的。”
宋以歌有幾分遲疑：“我是挺想見唐姐姐的，但又怕打攪了她，如今她是新婦，不僅要孝順公婆，還要掌管府中的庶務，想一想便覺得十分辛苦，哪裏還好意思上門去煩她。”
“話也不能這般說，嚴家……”說到一半，淩月突然笑了起來，擺擺手，不太願意再與她提這個，“聽說，最近你們淮陽候府也出了些好玩的事？”
“這個你又是從哪裏聽來的？”宋以歌試探道。
“六妹妹說的呀。”淩月笑道，“那日我用晚膳後，在府中散步，就見六妹一個人坐在涼亭中，暗自垂淚，我瞧見了便上去關心了會兒，就知道了你府中的事了。”
“不過你祖母的手伸得也真是夠長的。”淩月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淡的不能再平淡，宋以歌都有幾分辯駁不出來，淩月這話到底含了幾分譏諷。
宋以歌想了想，說道：“這事也怨我，若非我同祖母如今關係，祖母也不會想著為了牽製我，將湘水塞入兄長的房中。”
聽見她這般說，淩月歎氣，伸手捏住了她的臉：“我說你這個丫頭，能不能別什麽事都往自個的身上攬，你祖母做出這等不給親家臉麵的事來，與你何關。”
宋以歌笑了下，倒也沒有再解釋。
畢竟這事在如何解釋，總歸都是宋老夫人理虧的，她總不可能對淩月說，因為她不是宋以歌，不是她的嫡親孫女，所以她才這般針對她吧？
見著宋以歌不說話，淩月還以為她受了委屈，當即便又將人一通好哄。
宋以歌是哭笑不得的聽著淩月的這些哄孩子的話，末了才道：“大姐姐，如今六妹都要成婚了，那你了？祖母和大舅母就沒有給你定門親事嗎？”
說起這事，淩月臉上的笑容稍微一淡，隨即道：“如今正在說親了，想必等著五弟放榜，便會定下來。”
宋以歌瞧著她毫無生氣的臉，拉了拉她擱在桌麵上的手指，關切道：“那你放得下嗎？”
“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總歸這日子還是要過的。”淩月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麵無表情。
宋以歌直覺的自己失言，正想要轉個話題，就又聽見淩月道：“其實你提起他也挺好，在這兒，我也不能同誰說，這天天悶在心中，也怪難受的。”
“大姐姐。”宋以歌拉住了她的手指，“你若是有什麽，盡管同我說便是，雖然我也沒什麽用，不過聽你發發牢騷，也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