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湖迴來,到宋府門口的時候,差不多已經快申時末。


    今兒去遊湖,她故意沒帶綠珠去,留著她在院子中守著,從馬車上踩著小凳子下來的時候,綠珠急忙就迎了上來,扶住了她有些歪歪扭扭的身形。


    不過,就算是下來的匆忙,宋以歌也沒有忽略掉綠珠那雙明亮的宛若星辰的眸子。


    她會意的湊到了綠珠身邊,低聲道:“今兒府中可是出了什麽事?”


    綠珠興致高漲,儼然是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她笑著與宋以歌咬著耳朵:“真可惜今兒姑娘不在,要不然肯定也能瞧見府中一出大好戲了,簡直是比戲文中的還精彩。”


    聽是聽了,可宋以歌卻覺得幸虧自個今兒出去了,要不然沒準兒,指不定後麵又有什麽人準備陰她了。


    宋以歌道:“府中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


    “你們在說什麽?”宋以墨的聲音同時從後麵響了起來。


    宋以歌裝作不在意的迴身:“沒什麽,不過是例行問問綠珠的情況,可有什麽管事來找過我罷了,哥哥今兒一日,想必你也累了。我先送你迴清風院吧。”


    這宋以歌不提醒還好,一說宋以墨倒是覺得自個真的有幾分疲倦了,他擺擺手:“我這般大的人了,又不是找不到迴院子的路,你和晴晴就別這般照顧我了。”


    “那不行。”宋以歌正經的瞧著他,“你是我哥哥,我可要對你負責一輩子的。”


    宋以墨屈身,伸手捏上了她臉頰兩邊的肉:“你瞧你,又在胡言亂語。”


    將人送迴了清風院後,宋以歌先迴自個徽雪院換了身衣裳,這才同綠珠去了祖母的榮福堂。


    路上綠珠倒是將今兒下午發生的事,一一給她掰扯了一個清楚。


    宋以歌聽了,也隻是淡淡一笑:“這世上哪來的這麽多一見鍾情,不過都是不甘心罷了。”


    午後,宋錦繡攜了信離開流雲院,輕而易舉的便在花園中的一處林中,見著如膠似漆的兩人。她躲在一棵大樹之後,觀望了許久之後,這才轉身離去,找了她早就準備好,已經收買了的丫鬟過來。


    而這丫鬟是宋橫波院中的,是伺候宋姨娘的。


    宋錦繡將袖中的信掏出來,交到了她的手上。


    那丫鬟學著她之前的模樣,將信也好,藏在了袖中之後,這才匆匆去了,目送人走遠之後,宋錦繡便打著嗬欠,去了榮福堂,陪老夫人誦經禮佛。


    雖說兩人如今已經定親,但到底沒有正式成親,膩歪夠了之後,徐陵自然而然的便提出了告辭,宋橫波本打算將人送到影壁那,徐陵心疼,自然不讓。


    是以最後,徐陵親自將人送到了院子口,這才折身準備打道迴府。


    可就在他快要走到影壁的時候,一個不知道從衝出來的小丫鬟硬生生的與他撞了一個正著,袖中有東西掉了出來。


    徐陵雖是不喜,可礙於這是在宋府,並不打算拿捏自己貴公子的做派,而是屈身將那掉在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一瞧著他碰著那信,小丫鬟便麵露恐懼的連連求饒。


    徐陵本想著將信還給這個小丫頭,誰知道一翻過來,就瞧見了自個未婚妻的名字,明晃晃的寫在信封上。


    他擰著眉頭捏緊了信,心中頗為不是滋味。


    他並非不曾經曆過情事,自然也能明白能讓一個丫鬟這般害怕的事情是什麽,可自幼的教養,並不準他擅自將宋橫波的信給拆開。


    可一旦他耳邊又響起那個丫鬟的求饒聲,徐陵下意識的便覺得這封信有些問題,一時之間倒是有些進退兩難。


    最後,那丫鬟的求饒聲越來越大,神色也越來越驚恐。


    徐陵站在那沉默了半響後,毅然決然的將信撕開,將裏麵的信紙給抽了出來。


    那信紙輕飄飄的,幾乎沒什麽重量,可當他瞧見信紙上寫得東西後,徐陵隻覺得兩眼一黑,當場便要暈厥過去。


    那是一片真心被人踐踏之後的憤怒。


    他死死地攥著手中的信紙,雙眼驀然通紅起來,他揪著丫鬟的手,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你說,這是誰要給誰的?”


    丫鬟被他嚇得瑟瑟發抖,可依舊死死地咬著牙關什麽都不肯說。


    徐陵惱怒至極,他將麵前的丫鬟一把推開:“你倒是護主!賤人!”


    丫鬟哪有什麽防備,直愣愣的就被她給推到了地上去,石子瞬間就蹭破了她的手腕間的皮,絲絲血跡滲透了出來。


    剛隨著宋老夫人頌完經出來,茶還不曾喝上一口,宋錦繡便聽見了院子中十分喧鬧,還有一個男子低沉隱忍著怒氣的響起:“晚輩徐陵求見老夫人。”


    宋錦繡微微一笑:“祖母這似乎是徐公子的聲音。”


    老夫人聽了,臉上也有幾分喜色:“那孩子竟然還不曾走嗎?那不趕快將人給請進來!”


    不等宋錦繡應上一句,出去將人接進來,就見徐陵已經衝了進來,手中竟然還提著一個丫鬟,那丫鬟年歲不大,長得水靈靈的,身段也甚是娉婷姣好。


    老夫人見了,最先想到便是這個丫鬟背著宋橫波勾引徐陵,她眼中怒氣還未顯露出來,就見徐陵將那丫鬟連同手中一張輕飄飄的信紙一同被他扔下:“老夫人,晚輩想退婚。”


    這話可是實打實的嚇了宋老夫人一跳,也不太明白怎麽一個轉瞬之間,原本還如膠似漆的兩人,便會鬧成這般模樣。


    不過徐陵實在是一位良人,為了宋橫波下半輩子,宋老夫人不得不腆著老臉問道:“不知可是老身那丫頭,惹到了你哪裏了?不若老身倚老賣老的做主,讓那丫頭出來給你賠個禮,道個歉?畢竟你們立馬就要成婚了……”


    宋老夫人還不曾說完,就被徐陵冷這連截斷了話頭,他拱手道:“許是剛才老夫人耳背,沒聽清楚,那晚輩可以在同老夫人重複一遍——晚輩要退婚。”


    “不是打算,也不是準備,而是立刻便要退婚。”徐陵自認自己已經是非常給宋家麵子了。


    宋老夫人已經許久不曾被晚輩這般落過麵子,當即心中也是頗為不快,就連稱唿也緊跟著改了:“徐公子想要退親,總該有個像樣的理由吧?還是徐公子覺得我淮陽候府好欺負的很,可以任由你隨意欺壓了去。”


    徐陵也被氣得不輕,什麽禮儀教養都被忘得幹幹淨淨:“老夫人,這話應該是晚輩問您吧?我國公府是什麽地方,竟然由得你們輕賤至此!”


    兩人爭執的時候,宋錦繡已經彎腰將被徐陵扔在地麵上的那張信紙給撿了起來,雖然她早就知道信紙上寫著的是個什麽事,可現在讀來,卻覺得更加暢快。


    她一隻手拿著信,另一隻手就摸在了大腿上,狠狠地伸手掐了一把,將眼淚逼出來後,這才紅著一雙眼手抖得將信往老夫人的麵前一遞:“祖母,您看四妹她……”


    宋老夫人一擰眉,也往宋錦繡遞過來的信上看去。


    徐陵著實被氣得有狠了,畢竟這種事換成誰都有些接受不了,他又道:“老夫人,就算橫波是您的親孫女,但她做出這等不知禮義廉恥之事,難道晚輩想退個婚都不行了嗎?”


    “還有,您也別找借口,說什麽這是誣陷,上麵的筆跡,必定是橫波無疑。”


    他識得宋橫波的字,因為她不算太通文墨,是以字寫得非常醜,而且就算是他也臨摹不來,所以他才敢這般肯定,這東西是她的。


    要不然,他也不會一瞧著,不分青紅皂白的就直接闖過來。


    “還有,這丫鬟是在橫波的院子中伺候的吧!老夫人也別急著反駁,畢竟晚輩能說出來,那必定是有確鑿的證據。”徐陵如今已經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可礙於自小的教導,卻還是保持著較好的禮儀風範。


    “此事,就是不知老夫人是想與晚輩私下解決,還是由晚輩府中的長輩出麵,與老夫人協商。”


    宋老夫人瞧著那信紙上一字一句,是被氣的手連同身子都在不停地發抖,不管身旁的宋錦繡如何規勸,完全都聽不進去半分。


    徐陵也不急,直挺挺的站在堂內,等著老夫人給他一個交代。


    清風徐徐的拍打著窗扉,宋錦繡依舊在低聲安慰著,驀然間就聽見老夫人將手中的信紙捏成團,狠狠的一砸:“來人,去將那個孽畜給我綁來!”


    之後的事,便是宋以歌瞧見的模樣。


    宋橫波趴在地上哭著,宋姨娘則跪在她的身邊,苦苦的哀求著老夫人和徐陵,而徐陵此刻也不曾走,整個人麵無表情站在那,身子挺直如鬆,自有種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氣概。


    宋以歌進了堂屋之後,目光往四周一轉,自然就瞧見了宋橫波前麵被揉皺的一團紙,她幾步走過去,將那團紙撿起來。


    宋錦繡卻立馬開口阻止:“七妹,你如今尚未及笄,這玩意你還是別看的,免得辱了你的眼,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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