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以歌在屋內捂著湯婆子,聽著綠珠聲色俱下描繪宋錦繡這一番雄心壯誌的時候,有些詫異的挑眉:“我記得,他們也不過才見了一兩麵而已,怎麽就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了?”


    綠珠倒是很坦然的說道:“姑娘,這個府中也隻有您覺得傅公子一般了。”


    “您想想,雖說日後這侯府是由公子繼承,可公子身子這般差,這必須得有一個人幫扶著,而傅公子便是侯爺找的乘龍快婿,雖說傅公子原先的身世不太出眾,可如今有侯爺提攜,您覺得了?”


    宋以歌一聽,倒覺得是這麽幾分道理,無怪宋橫波和宋錦繡這般勢在必得,哪怕不惜和她這個嫡女為敵。


    也是,若她們入了傅宴山的眼,有何懼自己這麽一個有名無分的嫡女。


    宋以歌懶洋洋的一伸腰,也不願去考慮這些煩心事:“綠珠,打水來。”


    綠珠福身道:“是。”


    掬水院。


    大紅的燈籠掛在廊下,隨著冷風晃蕩,映出石階上的人影,宛若鬼魅一般,伴著屋子裏不斷溢出的哭哭啼啼的聲音,倒是在一時之間叫人毛骨悚然的。


    守夜的兩名丫鬟站在原地不斷地跺著腳,然後搓著手,勉強讓自己身上暖和起來,沒一會兒兩名丫鬟就開始小聲說著話。


    宋錦繡攏著鑲著絨毛邊的鬥篷來的時候,這兩名守夜的丫鬟正說道今兒七姑娘和自家四姑娘對峙的事。


    她聽了淡淡一笑,斥道:“主子們的事,也由得你們這些人在這裏嚼舌根嗎?”


    兩名丫鬟似乎也沒有想到,如今都這般晚了,二姑娘竟然還會來這裏,當即嚇得臉都白了許多,趕忙跪下來,膝頭觸到冰冷的地麵時,渾身都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宋錦繡卻不曾看上她們一眼,徑直問道:“你們姑娘可在?”


    兩名丫鬟悄悄對視一眼,低聲道:“在的,若是二姑娘想見我們姑娘,請容奴婢們去稟告一聲。”


    宋錦繡頷首,也不為難她們。


    丫鬟起身,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趕忙轉身推門進去,不一會兒,就瞧見宋橫波滿臉淚痕的走了出來,站在門檻前,冷若冰霜。


    她們兩人朝夕相對了這般久,宋錦繡自認還是能看出宋橫波的幾分心思的。


    可今兒,隔著茫茫夜色的看她,宋錦繡心中還真是有些拿捏不穩。


    宋錦繡笑著上前走了幾步:“四妹妹。”


    宋橫波冷笑:“這位稀客是誰呀?可不是我的二姐姐嗎?今兒興致可真是不錯了。”


    對於宋橫波的臭脾氣,宋錦繡性子十分好的溫溫柔柔的一笑:“聽聞今兒四妹和七妹起了一些爭執,我便過來瞧瞧妹妹。”


    “不過瞧著四妹的氣色也算不錯,我倒是放心了些。”


    宋橫波見不慣宋錦繡,除了她慣常的軟弱之外,便是如此這般模樣,明明是自己親眼所見之事,她非要扯出一個彎彎繞繞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還真以為人人都像個白癡,看不穿她美人皮下那副蛇蠍心腸。


    宋橫波眼睛雖然哭的還是一通紅,可在對著宋錦繡的時候,卻不見先前的屋子中的半分軟弱,反而極為有精神,她將身子倚在門上,懶洋洋的,眉梢輕輕上挑,帶出幾分淩厲來,瞧著她的時候,那眼神就像是一把尖刀,對準了宋錦繡的心窩子:“什麽聽聞,難道我與七妹發生爭執的時候,二姐不也在走廊上瞧著嗎?最後還同七妹一同去了兄長了,用了晚膳才迴來,怎麽七妹沒有給你說,我都與她爭執了什麽?”


    “哦,其實也不用說,二姐你向來耳力不錯,應當早就聽了個清楚明白吧。”


    一句接著一句的逼問,都讓宋錦繡有些站不穩。


    她身子搖搖欲墜的,顯露出幾分怯弱的蒼白來:“四妹,你在說什麽了?憑什麽能這般紅口白舌的汙蔑人。”


    宋橫波絲毫不讓:“是與你是,你自個心裏清楚,又何必在這裏惺惺作態。我與七妹如何,那是我與她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二姐在這裏顛倒,還有,就算是七妹與我起了爭執又如何?我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宋橫波的語氣和神態著實是過於尖銳,宋錦繡的臉色也著實難看。


    她掐著自己手掌的肉:“看來今兒是我白擔心了。”


    宋橫波不屑地彎著嘴角:“二姐,我這人雖說沒什麽腦子出身也不高,還愛攀龍附鳳,但也有一點卻是比你強的,最起碼我敢愛敢恨,不會再背後玩什麽小動作,我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用不著任何的掩飾,二姐,你不會以為七妹對你有稍稍三分顏色,便以為她是真心想待你好吧。”


    宋橫波的話不怎麽好聽,可宋錦繡卻也明白她說的這話是對的。


    宋以歌那個小丫頭心性涼薄,不論她先前在如何示好,她從來都是冷冷淡淡的掃一眼,高興的時候,賞你些東西,不高興的時候,她連個正眼都不會瞧你。


    在這個偌大的金陵城,除了已故秦王妃,大抵便有她唯一嫡親的兄長,能讓她記掛在心了吧。


    兩人一上一下的對峙著,夜風凜冽而至。


    半響,宋錦繡深吸了一口氣:“既然四妹妹不用我勸,那便如此吧,夜也深了,告辭。”


    “二姐。”就在宋錦繡轉身的刹那,宋橫波冷淡的聲音再次冒了出來,“你那些齷蹉的心思,自個還是好生收斂著吧,咱們七妹可不像是個心慈手軟的主。”


    宋錦繡單薄的身影在夜風中顯得更加孱弱:“多謝四妹提醒,不過用不著。”


    等著第二日起身的時候,綠珠便又蹭著上前,一邊給她穿衣,一邊將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宋以歌。


    雖然她們具體說了什麽綠珠不知道,可宋錦繡笑著進去,陰沉沉的從掬水院出來,可是府中許多丫鬟小廝都瞧見了,今兒一早這些流言便在滿府飄著,宋橫波強勢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如今基本也都能聽見四姑娘張揚跋扈,不將長姐和嫡妹放在眼中。


    綠珠卻不覺得有什麽,反而笑得前俯後仰的,好不暢快。


    宋以歌瞧著銅鏡中這雙春水瀲灩的眸子,一點點的冷如冰霜:“祖母可醒了?”


    綠珠迴身問了一個時辰,才道:“應當吧,姑娘可有什麽急事需要找老夫人嗎?”


    宋以歌玩著原先的她送給小以歌一套頭麵,淡淡道:“這府中沒一個主母還是不行的,你瞧瞧這流言傳的像個什麽樣子。”


    綠珠不解:“可他們說的也是實話,又如何算是流言了?”


    宋以歌冷冷道:“主子們的事,哪裏能讓他們這些丫鬟嚼舌根,時辰還早,隨我去二姐那一趟吧。”


    瞧著姑娘不怒自威的臉,綠珠下意識的打了個顫栗,原先自家姑娘是不怎麽喜歡管府中事的,連帶著和兩位姑娘也說不上多親熱,為何如今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可如今的這種情況又哪裏容的她多想,綠珠提著裙擺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姑娘,您還沒用早膳了。”


    去到宋錦繡的流雲院時,她正和丫鬟婆子在一起嬉鬧,臉頰泛紅,氣色好的不得了。


    瞧見她上門,宋錦繡先是愣了愣,而後才一臉歡喜的迎了出來,親熱的拉住了宋以歌的手:“七妹,今兒怎麽來的這般早。”


    宋以歌笑:“想同二姐一塊去給祖母請安,便過來了。”


    宋錦繡又笑:“如今天色還這般早,想來七妹還不曾用膳吧,不若一起用膳再去。”


    宋以歌也不客氣:“那就,麻煩二姐姐了。”


    雖說宋錦繡是庶女,可用度也和她這個嫡女沒什麽區別,瞧瞧這一桌子的吃食,宋以歌覺得這到底是吃的比她這個嫡女還要好上幾分。


    不過如今天色太早,宋以歌也沒什麽胃口,便讓丫鬟煮了一碗粥,一勺一勺的舀著,宋以歌從來到現在,表現的都太過平淡,這倒是讓宋錦繡原本有些不安定的心,更加的不安,幾乎在某個瞬間,能跳出胸腔。


    宋錦繡瞧著宋以歌這般安靜喝粥的樣子,緊緊地攥著手中的物什,也準備一言不發的安靜的吃著金絲卷的時候,就聽見對麵宋以歌擱勺的聲音。


    聲音其實不大,可聽在宋錦繡耳中卻好像催命符一般,她不由得也跟著放下了手中的筷:“七妹,你才吃了這麽些,可曾吃好了?”


    “嗯。”宋以歌低頭擦了擦嘴角,也將胭脂摸出了些,露出那張有些泛白的小嘴兒來。


    宋錦繡心思在心下打了幾轉,又問:“七妹妹,你來這般早,可是有事。”


    “我先前說了,不過是想找二姐姐一同去給祖母請安。”宋以歌淡淡道。


    宋錦繡又道:“你一向都是自個去的,況且你的徽雪院離祖母的榮福堂很近,又何必非要繞這麽一圈,來我的流雲院尋我?”


    聽了這話,原本已經不打算理會的宋以歌,倒是似笑非笑的又抬了頭:“二姐姐還真是心急,我都說了並沒什麽事,二姐姐又何必非要逼我如今說了,早膳也用了,我們去給祖母請安吧。”


    其實昨兒宋橫波的說辭,她是一半信一半不信的,宋以歌也算是她自幼瞧著長大,心性如何她覺得自己在了解不過,可今兒她來這裏走了這麽一遭,卻是讓她半分都想不通透。


    或許基於昨日宋橫波所言,還得再加上一次,心思深沉。


    宋錦繡起身,跟在宋以歌的身後慢慢的出了屋。


    可在跨出屋子的一霎,宋錦繡的身子卻驀然一僵,宋以歌雖然是嫡女,卻極少會在府中擺出什麽排場來,可今兒瞧著站在屋內的丫鬟婆子,宋錦繡第一次對淮陽候府嫡姑娘,有了個全新的認知。


    宋以歌站在門檻外,淡淡的迴頭:“二姐姐,如何不走了。”


    宋錦繡笑容柔和的搖搖頭,便也帶著貼身的丫鬟一同出了屋子,可就在出屋子的一霎,宋錦繡便感覺到身邊傳來了一道風,接著便是極熟悉的哎呦聲。


    她渾身僵硬的低頭看去,就見自個的貼身丫鬟被兩個粗壯的婆子,壓在地麵,發髻都有些散亂,她唿吸陡然急促起來:“七妹,你這是作何?”


    “二姐姐,如今祖母年事已大,府中又無主母坐鎮,有些事少不得我這個當妹妹要插手管上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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