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倆滾進酒窖。


    淩逍一屁股坐下來,聞著馥鬱的酒香,他不禁鼻子一酸。


    劫後餘生的狂喜,直到現在,才全數爆發出來。


    當浮一大白!


    淩逍一躍而起,取來一小壇酒,咕嘟咕嘟地望嘴裏灌,痛飲一番。


    酒香四溢,靈氣盎然。


    一旁的金靈兒聞著酒香,不禁食指大動,眼巴巴地看著淩逍,暗暗猜測他喝的到底是什麽酒。


    一壇飲盡,淩逍痛快地放下酒壇,打了個長長的飽嗝。


    轉頭,正好對上金靈兒孺慕又好奇的目光,淩逍沉吟片刻,攝來另一壇酒,塞給她。


    “拿著吧,這是為師送你的出師禮。”淩逍笑道。


    金靈兒捧著這壇酒,先是一愣,接著眼中的光芒迅速黯然下去。


    委托即將結束,按照約定,她出師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抱著那酒壇子,卻感覺重逾千斤,不覺怔怔掉下淚來。


    可是!


    可是!


    我還不想出師啊!


    她忍不住放下酒壇,一把扯住淩逍的衣擺,哽咽道:“師父,我……我不出師,你讓我一輩子跟著你,在你身邊伺候你吧!”


    當初拜師有多麽不情願,如今出師,就有多麽不舍!


    這半年多來,淩逍雖然對她鮮有好臉色,可那些教她、護她、救她的一樁樁、一幕幕,又是更為深刻地烙印在未涉世事的少女心中。


    對於她而言,受淩逍的保護,早已成了一種習慣,習慣到讓她時常有種錯覺,這種保護將持續一生。


    乍聞分別,讓她一時間如何接受?


    淩逍看她楚楚可憐地抓著自己的衣擺,哭得梨花帶雨,縱然心堅如鐵,此刻也多少柔和了些。


    他想起了自己的師父。


    此刻她的心情,是否也如那個雨夜的他一樣呢?


    沉默須臾,淩逍撿起那壇酒,塞迴金靈兒懷裏,道:“我無力護你一生,你總該承擔對金家的責任的。”


    金靈兒小嘴一扁,哭得越發厲害。


    可淩逍接下來的話,又讓她哭聲頓歇。


    “既然你我師徒緣分未盡,那你也不必出師了。”淩逍歎道。


    那場雨,真的好大。


    他淋過一遍了,那就別把這份痛苦傳遞給下一代吧。


    嗬護修仙界的花朵,人人有責啊!


    “真的?”金靈兒破涕為笑,嬌軀微顫之後,忍不住一把撲進淩逍懷裏。


    “師父,師父!”


    這半年多來,就數這兩聲師父,叫得最誠心了。


    淩逍也有些高興,但很快又板著臉,把她從懷裏推出來,正色道:“先說好,你並未出師的事情,莫要聲張出去,否則我立即把你逐出師門!”


    金靈兒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現在淩逍不管說什麽,她都二話不說照辦的。


    “還有,我與你的師徒關係,隻是個名分罷了。以後你不必跟著我,我也不會教你,更不會冒著生命危險保護你之類的,不要有僥幸心理,知道嗎?”


    淩逍哼道。


    跟過去一樣,隻是個師徒名分,這是淩逍所能給的極限了。


    他實在不喜歡身邊有個跟屁蟲。


    金靈兒失望地點了點頭,忽然問:“那師父……我能時常來看你嗎?”


    “隨便。”


    淩逍道,看了眼她懷裏的酒壇子,猶豫了下,終究沒厚著臉皮把這個出師禮要迴來。


    真可惜。


    早知道不出師,就不送了!


    “噢……”


    金靈兒應了一聲,見淩逍沒更多吩咐了,便乖乖站著,還真有點孝順徒弟的樣子。


    淩逍也不理她,兀自盤坐下來,吸收剛飲下的靈酒。


    金靈兒很自覺地給師父護法。


    坐在他身邊,她端詳著淩逍那張刀削般冷硬的臉龐,在這張臉上,絕對找不到任何慈祥之意。


    夜色很深,深得像師父看不透的內心。


    可是金靈兒坐在他身邊,卻莫名的感覺到無比安寧。


    好像全世界的妖魔鬼怪,在這個冷冰冰的身影麵前,都要乖乖退縮出去。


    金靈兒看著看著,目光漸漸癡了,小臉微微泛紅,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不知不覺間,金靈兒竟是緊挨著淩逍,拉著他的衣擺,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輕微法力波動,隻盼時間永恆停駐在這一刻。


    時間過得好慢。


    可是兩個小時,又太短。


    當酒窖外的時晷發出“哢噠”一聲脆響,這漫長的一天,這短暫的半年,終於結束了。


    淩逍聽見聲音,睜開眼來,微微一笑。


    正想伸個懶腰慶祝一下,突然心有所感,猛地扭頭看去。


    金靈兒,正在自己身旁,緊貼著自己,緊盯著自己。


    淩逍甚至,能感覺到她那溫熱的體溫,穿透鮫綃法衣,傳遞到自己身上。


    可是他,卻感覺很冷!


    冷入骨髓!


    金靈兒雙眸之中,閃爍著七彩神光,斑斕而璀璨,卻滿含徹骨冷意!


    淩逍吃了一驚,想要退開,可是身體竟完全動彈不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在金靈兒的注視下,他好像成了一個無魂的傀儡,徹底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


    怎麽迴事?!


    淩逍全身滲出冷汗,瞳孔放大,驚恐萬分。


    金靈兒眼中釋放的天然神壓,令這方天地,成為了一個絕對的禁區,萬物生靈,皆戰栗於她的神威之下!


    忽然!


    金靈兒嬌軀一震,眼中的七彩神光遽爾熾亮,猶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


    “咯咯咯……”


    她輕聲嬌笑,緩緩站起身來,活動著手腳,仔細端詳,仿佛在看一具全新的身體。


    淩逍看著這詭異的一幕,霎時間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這一幕,跟他當年從地球上穿越過來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好徒弟,難道你也穿了?


    正胡思亂想之際,金靈兒停止查看自己的身體,往淩逍看來。


    她清美動人的麵容,忽的閃過一抹戲謔。


    “小輩,見了你祖奶奶,是你九世修來的福緣,還不跪下?!”


    她嬌笑道,眼中七彩神光驟亮。


    喀喀喀……


    淩逍隻感覺全身骨頭都在顫抖,七彩神光的威壓麵前,他毫無反抗之力,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在地。


    靠!


    你這個逆徒!


    淩逍心中破口大罵,卻也是萬分震驚。


    金靈兒,真的變成了另一個人,光是這釋放的神威,便讓自己油然生出一種難以匹敵的臣服之心!


    這娘們,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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