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東麵臨海,而亓漁島便是梁國東麵最邊境的一個荒島,雖然名字裏有個“漁”字,卻從不會有人去那附近垂釣或是打漁,島上枯木從生,人跡罕至。


    段祁渢改國號為“圊”之後,亓漁島便成了圊國最荒蕪的孤島,也多了一個代名詞——囚禁前梁國之王梁烜的荒島。


    時光荏苒,一年的光陰已然飛逝而過。荒島之上,大雪紛飛,一名白衣男子臨雪而坐,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置於古琴弦上,似乎未有感受到一絲寒冷一般,唇角的笑意依舊如沐春風。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初來這個地方,也是紛紛大雪,也是荒涼寂靜,也是這把古琴陪在他身邊。一年了,不知道那邊是怎樣的光景,不知道那個她,現在在做什麽,過得是否開心,幸福。


    “烜,外麵冷,快進屋子暖暖吧。”一名青衣女子踏雪而至,天氣太冷,她忍不住握住雙手哈氣,無暇的臉蛋被凍得通紅,眼睛卻閃著期待的光芒,定格在男子的側臉之上。


    梁烜的笑意不減,卻不看那女子一眼,目光鎖定在琴弦之上,十指輕輕撥動,清揚的琴音在白雪之間顯得更加靈動了。


    晏雲姍輕歎了一口氣,雖然冷,卻沒有移動分毫,隻是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這首不知名的曲子。自從來到這島上,他就隻彈這一首曲,她從未聽過的曲,卻異常好聽的曲。


    曲子裏麵,是濃濃的想念和眷戀,她聽得出來。


    木屋的門口,錢保臣臨風而立,定定地注視著那雪地裏撫琴的男子,握劍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幾分力氣,卻又慢慢放鬆了下來。


    “那些,於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你若是不平,盡管離我而去便是。”


    ——這是幾天前,他終於忍受不住孤島的蕭條,更是不甘心看到主人在冰天雪地裏默默彈琴,同主人提起“東山再起”之事,主人迴複他的話。


    時過境遷,主人的心裏,已經沒有了雄心大誌——或者說,自從那個女人出現之後,主人的心就開始動搖了,也是因為那個女人,他們才會敗得如此徹底。


    主人是他的伯樂,對他有知遇之恩,他發過誓,誓死要守衛在主人身邊。所以無論主人作何決定,他都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他,所以,他不會走。


    隻是,當今日看到晏雲姍忍著寒冷陪在主人身邊的時候,他的心又冷了一層。


    主人本該幸福的,無論是曾經深愛著他的皇後,還是如今拋去自由守在他身邊的晏雲姍,都是真心愛著他的。可是,為何他就不能將自己的目光,從那個人身上移開分毫,看一看身邊其他的女人呢。


    當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麽?


    琴音飄渺,在空曠的島上聽來更顯清透。梁烜彈得很是入境,十指在雪天裏漸漸轉紅,小指幾乎僵硬,動作卻沒有停滯分毫。


    人們說,下雪的時候,是天底下最安靜的時候。那麽,我在這個時候彈琴,那邊的你,會不會聽得到?


    晏雲姍淺笑不語,琴音在耳畔盤旋,身子竟然不自覺地隨著那樂曲舞動了起來。曼妙多姿,婀娜婉轉,一顰一笑,盡是妖嬈。


    那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和她初遇的時候,她也是跳著這段舞,在晏府的後院裏。


    當時,漫天的花瓣被輕風帶起,畫麵妙不可言,就如今日的雪花漫天飛舞一般,浪漫而美好。


    就是在那樣的美好裏,她的一個迴眸,便將他帶笑的容顏印入了眼底,也刻進了心裏。


    “你是誰?”這是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說話的時候,臉還微微發燙。已然忘記了被人偷看跳舞的氣憤,心裏唯有淡淡的驚喜,和濃濃的羞赧。


    輕風帶起了他翩飛的衣角,也吹散了他額前的劉海。隻是,那樣的他,更有一種空靈飄渺的氣質。一襲白衣,遺世獨立——就是那一瞬間,她的心徹底淪陷了。


    “你不認識我?”他輕啟薄唇,唇角的笑意卻依舊溫暖。“我可是朝廷的通緝犯,懸賞萬金呢。”


    她詫異地仔細打量他,卻還是沒看出來分毫似曾相識的模樣。也難怪,她是深養在府裏的小姐,自然沒有見過大皇子的通緝令。


    “我是梁國的大皇子,也是剛剛被廢的太子。”他自嘲地笑了笑,隻是那笑容卻依舊明朗,暖了她的心。


    也不再記得後來他們說了好多好多話,隻知道,後來他輕聲問了一句——你願意幫我嗎?如果幫我之後,可以成為我的妻,你願意嗎?


    不知為何,她就毫不猶豫地點頭了,拋去了所謂的矜持,所謂的懷疑,不顧一切,答應了。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當今的二皇子失憶了,隻記得“七七”這個名字,卻想不起來,七七到底是誰。


    再後來,在梁烜的巧妙安排之下,她“邂逅”了梁燁,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七七”,從此,頂著她二姐的身份,陪在了梁燁身邊。


    和梁燁相處的日子,她的確被感動過。那是一個可以說是毫無心機的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麵前,幹淨得如同一張白紙,除了對你好,還是一心一意地對你好。


    隻是,這一份好,不屬於她,正如她的愛也不屬於他一樣。他們心裏,都有自己真正愛的人,所以,那一出戲,到後來還是以悲劇告終。


    漫天雪花飛舞,空靈琴音響徹,曼妙身姿也終於引來了男子的注目。


    梁烜清清淡淡的目光落在了晏雲姍的身上,唇角的笑容一僵,目光也低落了幾分。


    他又何嚐不知道,身邊的這個女人,自始至終都深愛著他,不離不棄。


    隻可惜,從一開始的相遇,便是他策劃的一個局。棋手和棋子之間,又怎麽會有感情。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七七,不是情……


    琴聲戛然而止,晏雲姍的身子一僵,動作也僵在了那裏。


    “迴去吧。”梁烜輕聲說著,身子已然站立。他雙手將古琴抱起,往木屋的方向走去。


    晏雲姍的眸子一暗,滾燙的淚珠順著臉頰悄然而落。


    這不是她第一次為他落淚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可是,她不會放棄,永遠都不會放棄。


    想著,晏雲姍的臉上又浮現出了淡淡的微笑。她抿起唇,故作自然地跟在梁烜後邊走著。那一抹明淨的白色,幾乎要和那皚皚白雪融為一體。


    ——她不會動搖的,絕對不會。


    梁烜低著頭,靜靜地看著那深深的白雪被他踩下一個又一個腳印。待會風雪一來,這些腳印都會被覆蓋,毫無痕跡。隻是,心裏的缺口,又要如何修複呢?


    不過,隻要她過得安心,開心,就好了。


    那次,是他最後一次騙她。小竹林的事情,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淑妃,背叛了他,甚至對他下殺手,他也是當時才意識過來的。


    當時被黑衣人追殺,他無法預計援兵什麽時候會過來,他是當真拚了性命,想要從哪黑衣人手裏救下她。後來,他昏死了過去,被錢保臣帶來的救兵所救,而她已經不知所蹤。


    他的傷,經過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痊愈。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調查她的下落,後來他得知,她被無影宮的人所救,已經沒了大礙。


    而他,計劃已經擺在了眼前,他必須去實施——也隻有實施了,等到他真正強大了,他才能重新把她接迴自己的身邊。


    隻可惜,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唯一讓他捉摸不透的,是她的心。


    最後那一刻,他還是騙了她。既然他做了那麽多讓她傷心難過的事情,多一件又何妨。


    這樣,她就會恨他到底,這樣,他就不會再牽絆住她的心了——雖然他知道,自己於她,也確實算不得什麽了。


    依舊記得他們定下第一個約定的時候,說的那句話——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七七,經曆了這麽多的是是非非,磐石無轉移,蒲草,卻是被這寒風吹散了吧。


    但是,隻要蒲草最後能夠落到一個溫暖的地方,有一個悉心疼愛她的人照料,便足夠了。


    而磐石,依舊還在那個地方,默默懺悔,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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