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奉搖搖頭。


    周正明白他的意思。溫如垕不來,椿奉一定不會說出那個人是誰!


    這是椿奉以此換自己性命的唯一砝碼。


    周正很理解,所以,他並沒有強迫椿奉。


    周正看看天色,“司主估計快到了。咱們迴府衙迎接!”然後,由楊山和程峨左右護衛,押著椿奉出來。


    周正現在倒不怕那個人再來,有他們三個人在此,那個人也別想討到半點便宜。


    剛走出門外,周正突然發覺椿奉臉色有異。


    “怎麽了?”


    “肚子疼,”椿奉也很詫異。按說自己已是仙階修為,身上不該有疾病痛處?“可能早上練功岔氣了。”


    他也沒有多想。隻覺得肚子有些難受,但是,還能夠承受。


    周正心中狐疑,但見椿奉很快臉色又恢複了正常,他也沒再多想。


    螟蟲有毒不假,但是,若想毒死仙階之人,它的級別還不夠!仙階從淬體開始,雖然不敢說刀槍不入、百毒不侵,但是,能傷到仙階之體的毒藥少之又少,而且材料難找、配製又極其苛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周正壓根就沒有往中毒方麵去懷疑。


    可是,沒走兩步,椿奉忽然緊緊按著肚子蹲下,額頭上瞬間滲出豆大的汗珠,看來疼得不輕。


    “怎麽迴事?椿奉,你不是故意裝的吧?”楊山也是一臉驚異。


    “我沒有。我,疼,疼…他騙我…”


    最後,椿奉疼地已經說不出話,滿臉漲血,慢慢變成了醬紫色。


    忽然,他身上的靈力突破封製,卷起四周的靈氣瘋狂地向他肚腹之處匯聚。


    周正的右眼猛跳,天生的直覺讓他瞬間拉起楊山和程峨,急速飛向天空。


    也就在同一時刻,椿奉的身軀毫無征兆地砰然炸開,體內的一團黑氣瞬間升騰並快速擴散,眨眼間就覆蓋住了椿奉的整個院落。而且,並不停歇,繼續向外蔓延。所有被黑氣覆蓋的活物,隻一個唿吸就倒地身亡。


    周正忽然想起扈奕跟他說的黑曜石做的毒藥。當時,韓六子說漏嘴,曾說,有幹天和、天理不容。


    這黑色的毒氣應該就是黑曜石所做的毒藥!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虧得椿奉的家人大多已經被押解在府外,逃過一劫。不過剩下為數不多的十幾個下人和兩名律懲司衙役,卻沒有那麽幸運,根本來不及跑出院門,就被黑氣吞噬。


    眼見毒氣還在蔓延,向府外的街道、房舍擴散,周正當機立斷,在楊山和程峨的輔助下,以椿奉家正中央為風眼,運用大法力施展旋風咒,把所有的黑氣封鎖在旋風內,不讓它外溢出府。


    同時,命令一名衙役快速迴府衙取來擋風用的土翁萬樹法器,倒扣在椿奉的府上,把毒氣連同椿奉府全部封印進去。


    做完這一切,周正和楊山、程峨三人累得氣喘籲籲飛落到地麵。剛才,若是有一絲毒氣外泄,鹿棋鎮至少要死成百上千人。


    這麽大的動靜自然引來了妖主麟淵,也把剛剛抵達的溫如垕招了過來。


    當著兩人的麵,周正一五一十、詳詳細細把前因後果解釋一遍。


    麟淵當場就黑沉著一張臉,一言不發眺望著遠方,顯得心事重重。


    溫如垕則緊皺眉頭,尤其看到周正呈上的那幾顆黑曜石時,臉上更是多了一份震驚。


    麟淵和溫如垕對望一眼,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既然有黑曜石所做的毒氣存在,麟淵先告辭,著手安排人一級戒備、全城通緝黑衣人。並開啟鹿棋鎮的防護大陣,暫時隔絕與外界的一切來往。


    溫如垕也要早做準備,帶著黑曜石急匆匆趕迴律懲司總部。


    周正作為這起案件的總負責人,自然不能甩手離開,溫如垕命令他帶著楊山、程峨,協助妖主麟淵捉拿黑衣人。私下裏,他再三囑咐周正,一定要想盡辦法不讓黑曜石所做毒氣流出鹿棋鎮外。


    “實在不行,就把整個鹿棋鎮封印!”


    這是溫如垕的原話,也給了周正最大的權力。周正多少有些於心不忍,但是,他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


    所以,他一邊讓楊山和程峨偷偷在鹿棋鎮四周布置封印大陣,一邊親自找到妖主麟淵,試圖找到那個黑衣人,設計把他製服。


    在妖主府的前廳,麟淵坐在主位上麵沉似水。


    “周正,有話直說吧!你是不是懷疑老夫?”


    “是!第一,在鹿棋鎮所有在冊登記的名單裏,能達到仙階五層六層修為的隻有你一個人。那個人,我交過手,至少仙階五層。


    第二,能讓木草盟的椿奉聽命的,不可能是塗山翮或塗山蒙,更不可能是扈奕。而能比他們身份地位更高的也隻能是你!還有,韓六子家我們搜到一枚玉戒指,經過我們的核實,這枚戒指出自妖主府。而且,曾經是你最喜歡佩戴的首飾之一。


    第三,因為你弟弟的事,你跟塗山氏有仇怨。而我們還調查到一件事,扈奕當年曾經跟一個小妖發生衝突,最終失手把那個小妖打成了殘廢。大家都以為這是小事,可是誰也不知道,那個小妖是你這位妖主的私生子。你懷恨在心,曾經交給扈奕一件送命的差事,可是,沒想到,扈奕這家夥命大,沒死成。所以,你跟扈奕的仇怨比塗山氏更大!


    讓我猜猜,半年前,周嶽無意間闖入鹿棋鎮,並成了塗山蒙的孫女婿。你覺得機會來了。所以,就在扈奕被解除禁足時,你殺了周嶽。


    一來,引起塗山氏和扈奕的相互猜忌和仇恨,順勢挑起兩家的爭端,彼此削弱他們雙方的勢力。二來,引來我們律懲司,把這個案子定性為兩家的恩怨仇殺。借律懲司的手,進一步打壓雙方的勢力。


    但是,事後你需要收拾殘局的人,所以,你拉攏利用椿奉,把他變成你的人。


    這樣,不僅你大仇得報,還能一下子把鹿棋鎮牢牢控製在你自己的手中!可謂一箭雙雕!好計謀!”


    麟淵的臉上無波無瀾,看不出是什麽表情。


    “既然你已經認定是我,為什麽還不抓我?也對,你一個人不是我的對手。我很奇怪,你隻身前來,卻告訴我這些,就不怕我趁機殺了你?”


    周正笑笑,“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為有一點我一直沒有想清楚。你既然打算挑起兩家紛爭,為什麽殺周嶽時,不連帶著把他妻兒也一起殺了?那樣,我覺得效果會更好!可是,你偏偏等他妻子迴娘家時再動手,為什麽?”


    “你這麽聰明,不妨猜一猜!”


    “我猜,你也不知道!因為,你不是幕後那個人!”


    麟淵的臉色終於起了變化,有釋然,但,更多的是一份警覺。


    “哈哈,我猜對了!”周正眼中精光乍現。


    麟淵迅速又迴到無悲無喜的狀態,他緩緩開口,“剛剛還言之鑿鑿,怎麽忽然又說我不是幕後之人了?難道,你斷案都是憑直覺?憑猜測?”


    “那倒不是!我斷定你不是幕後兇手,隻有一個原因。”


    “說來聽聽。”


    “這兒本來就是你的地盤!你經營百年,若是你真心想收拾誰,根本不用這麽麻煩!”


    “哈哈,你太抬舉老夫了!”麟淵沉吟片刻,“這次你猜錯了!你前麵說的很對,我就是你們要找的兇手!周嶽是我殺的!小蒙、韓六子、扈奕、椿奉都是我殺的!這是我從椿奉那兒拿的黑曜石,這就是證據!請給我一天時間,我會自廢修為,去律懲司領罪!”


    周正接過黑曜石,那裏隻有八顆。


    “你在保護誰?”周正緊緊盯著麟淵的眼睛。


    麟淵坦然迴視,“哈哈,周正,你想多了!讓你給我一天時間,我是為了安頓我的家人。你若還不信,現在就可以把我抓走!”


    周正搖搖頭,麵色沉重地說道,“黑曜石有十顆,椿奉體內被藏了一顆,現在還少一顆!黑曜石做成的毒氣,威力有多大,今天你也看見了。椿奉說那個人是瘋子,什麽事都幹得出來!你為了自己的私心,難道打算拿整個鹿棋鎮的人一起陪葬嗎?若是,這種毒氣外泄,還會死多少人?天底下會多出多少的寂滅之地?另外,一旦這個計劃成功,妖族必然和人族開戰,到時候生靈塗炭、血流成河!難道,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不會的!”麟淵變得焦躁惱怒,“一天,就一天!你別逼我!”


    周正猶豫半天,最後無奈地點頭同意。“好!我等你一天!”


    從妖主府出來,周正心情並沒有輕鬆。


    麟淵的意圖很明顯,他打算替那個人抵罪!可是,即便麟淵能找到剩下的那顆黑曜石做成的毒藥,挽救這一次的危機。可是,隻要那個人一天不被抓住,他早晚還會生出更大的事端!


    但是,周正也知道,一定說服不了麟淵把那個人供出來!


    那個人到底是誰呢?從麟淵的表現看,那個人一定是跟他極為親密的人!


    他的那個私生子嗎?不可能!那個孩子周正見過,身體殘疾,修為微末,根本做不了這樣的大事!


    麟淵的弟弟麟術嗎?可是,那個人修為已廢,而且,早已身亡。


    還有誰?麟淵的身邊人,周正已經派人摸了個透,沒有一個符合黑衣人身份的人!


    難道是麟淵以前的朋友?或者是,他覺得極為虧欠的仇敵?


    這個調查的範圍有點大,還需要楊山派人再去深挖一下!


    周正邊想邊迴到府衙。可是,屁股還沒有坐穩,就聽見轟地一聲,府衙的大門被擊碎打穿、院牆被推到坍塌!上萬名群情激憤的,來自椿奉勢力的人馬,在有心人的鼓動下,不管不顧地衝進府衙,見人就殺。


    幾十個毫無防備的衙役被來勢洶洶的暴徒亂刀砍死。其他反應過來及時迎敵的衙役,也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被如洪水猛獸的人眾淹沒。


    場麵極其血腥混亂!


    周正急忙衝出去,揮拳打趴上百人,急忙把幾十個被圍困的衙役送進前廳。那裏的防護陣已開啟,眾人一時半刻攻不進來。


    接著,他再次返迴戰場,揮拳救人。他的目的不是殺戮。在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麽事的情況下,他隻能用仙階之威震懾,把來犯之人打傷打倒,但不傷他們的性命。


    麵對仙階,天階修為隻是螻蟻,再多也無濟於事!


    原本,周正很有信心,他已經把大多數沒有慘死的衙役救進了前廳躲起來。可是,就在他再一次迴到戰場時,三個隱藏在人群中的仙階三層大圓滿之人同時向他出手。


    周正一驚!什麽時候,鹿棋鎮有了這麽多的仙階三層大圓滿之人?要知道,扈奕、椿奉,塗山翮這樣的領軍人物也才是仙階一層。就算塗山蒙也隻是剛剛邁入仙階三層!


    一拳一層天。第四層,隻一式,謂之寂滅。這一式共十三小招,對應人的七情六欲。一招絕一情,一招滅一欲。


    可是,周正哪舍得跟雲淩的濃情蜜意?哪舍得山珍海味的口腹之欲?所以,雖然這一拳他爛熟於胸,但是,一招他也沒有練過。


    他現在倚仗的最厲害招數還是三層的那式“和”!憑著四層的高境界,他能把這一式打出極境之意,完全蓋過普通的三層大圓滿。


    但是,三個大圓滿聯手跟他對打,立時就讓他覺得壓力山大。


    有了這三個人的加入,戰場的形式立馬又反轉到最初的狀態。沒有了周正的救護,剩餘在外的衙役沒有一個能逃出生天,全部被砍成肉泥。


    接著,瘋狂的人群開始攻打防護陣。萬眾一心,很開防護陣就開始裂縫破碎。


    “快!都躲進後堂密室!”


    周正知道那裏是府衙防護最嚴密的地方。不僅陣陣相連,極難攻破,而且,密室中有大量遠程攻擊類法寶,能夠有效殺敵。


    但是,周正還是低估了這群人的瘋狂。或推、或拆,後來幹脆放火燒,把整個府衙陷入一片火海中。


    那百十個躲在密室的衙役反而成了甕中之鱉,跑又跑不出來,逃又無路可逃。眼看著大火蔓延就要被活活燒死。


    周正也急了,他急忙拔出長刀,勢若驚天,連續兩刀把密室跟府衙生生劈開,阻擋了兩邊的火勢。


    但也就因為這一分神,圍著他的其中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找準機會,結結實實一拳打在他後背上。


    周正向前奔了三四步,張嘴就是一口鮮血。


    他傷的不輕。要不是淬體之前就被師父魔鬼式訓練過,剛才一下,骨頭都要斷幾根!


    他不敢再大意,集中精神揮舞長刀,和那三人又戰在一起。


    對於仙階之人來說,拿兵器對敵的不多。因為,一般的法寶對他們無法造成傷害,而他們的身體本身就是一件堪比法寶的利器。


    但是,一旦手拿兵器,那麽兵器必定是仙階高等甚至以上的法寶,對於他們的淬體絕對是不小的威脅。


    就像周正手裏的問天,那可是敢跟第八道玄雷一爭高下的法寶,雖然,至今還沒有蘇醒,但在周正仙階四層修為的催動下,也是勢不可擋。


    尤其是驚天撼地兩式,更是睥睨天下、無人敢敵!


    周正如今對於這兩式理解地更加透徹、運用地也更加得心應手!他感覺他已經快觸碰到了刀法的真諦。


    這兩式絕不是單單的五招相連,而是五行相生相克、綿綿不息的天地大道。


    每一次舞動,他都有新感悟,而這些如水滴的小感悟最終匯聚成溪、涓流成河,又反哺到刀意中,進一步明示他的心境。


    一時間,周正完全融入刀影,人如刀、刀似影、影隨身。恍惚間,天地之間無山無海無我,隻剩下一把凜冽的長刀,散發著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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