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簪低頭不語,更多時候,是不知道怎麽麵對他。


    她的心不是沒動過。


    未免讓自己看起來更手足無措,何小簪把視線移到車窗外。這一看才發現走的路越來越熟悉,頓時詫然質問:“這是迴公寓的路,你為什麽要撒謊!”


    “我沒有。”


    他瞳孔中失望畢現,“我不是卑鄙小人。”


    何小簪語塞,慚愧自己無端得猜忌,斂了斂失態又問:“那這是去哪裏?”


    “到了你就會知道。”


    陸言商沒把話說明白,迴答完這句話再沒有說別的,好像現在每跟她說一句話,他就在折磨自己一次。


    車子最終停在何小簪學校附近。


    她更蒙了。


    見到陸言商下車,她趕忙跟上去。


    陸言商直接走到學校對街的一間茶水點心鋪,何小簪對這家店鋪很熟悉,因為她經常會在放學後跟唐憶來這邊用點心和甜茶。經營這家店的是對年輕的小情侶,男的臉上受過傷接受過皮膚移植,調整過容貌。


    女的是個中西混血的美女,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何小簪經常來的原因不止是因為這裏的點心和茶水好喝,更主要她覺得老板與她很投緣。


    她想的,他似乎都能理解。


    她覺得無比熟悉和親切。


    “這裏……”何小簪站在店門口,突然有些緊張。


    某種匪夷所思的念頭在她的腦中翻滾。


    陸言商拉開玻璃門,“進去吧。”


    門沿碰撞框頂風鈴。


    叮當,清脆。


    “歡迎光臨!”熟悉的嗓音從後廚裏傳出來。


    何小簪驀地抓住褲邊。


    以前,她怎麽就沒發現,這個人的聲音那麽耳熟。


    老板坐在輪椅車裏走出來,視線落在何小簪身上時一怔,看到她身後的陸言商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住。


    “小簪?現在不是該放假了嗎。”


    他笑著把目光拉迴何小簪的身上,“是想念這裏的甜茶,特地過來的嗎?”


    嘭。


    何小簪手一鬆,肩包滑落在地。


    她突然想到曾經開玩笑得問過楚漾,假如不當醫生了,想做什麽。當時的楚漾告訴她,“你最愛吃,我就在你們學校對麵開間甜品鋪,讓你吃個夠!”


    她怎麽這樣蠢,都沒發現。


    “……楚、楚漾。”


    何小簪的嗓音沙啞至極,仿佛不是她的。


    老板神『色』一凜,握在椅背上的手驟然捏緊,臉上不自然得說:“什麽?是一道甜品嗎,我這裏還沒研發出來這道點心。”


    “楚漾,是不是你?”


    何小簪逐步向他走去,眼淚控製不住得滾落而下。


    老板的手在發抖。


    等何小簪走到了麵前,他忙撇開頭,氣息不穩得說:“我不是什麽楚漾,你認錯人了。”


    “那這是什麽,你一直戴著它。”


    何小簪眼尖得發現他衣領處戴著枚戒指,她搶上去把係在他脖子上的項鏈扯出來,與她手指上的對戒同款的戒指係在項鏈上。


    何小簪啞聲質問:“那你怎麽解釋這個戒指?我這枚和你這枚裏麵刻著名字!”


    楚漾深吸口氣。


    “既然沒死,為什麽不告訴我!”


    何小簪死死捏住對戒,淚眼婆娑得嘶吼。


    他亦然眼中噙淚。


    很久,他才哽咽迴答:“因為,我現在這副模樣,還是個殘廢。”


    “我不在乎!”


    何小簪抱住他,悶聲哭泣:“隻要是楚漾,不管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在乎。”


    佇立在門口的陸言商心口銳痛。


    望著相擁而泣的兩個人,無聲得退出店鋪。


    “大少爺。”司機看他臉『色』慘白,擔憂得迎上來扶住他。


    他擺擺手,說了句沒事,迴望了眼店鋪。


    最終吐語:“走吧。”


    迴去的路上,司機欲言又止很多次,最後終於問出口:“為什麽告訴何小姐事實呢,其實如果你不說,那位先生肯定也不會說出來。”


    是啊,為什麽要說呢?


    陸言商閉眼歎息,自私一點,或許他還有機會和小簪在一起。


    “我不會騙她。”


    他最終隻說了這句話迴答司機。


    喜歡是一個人的事,她喜不喜歡是她的事。


    他既然動心,便注定是她的囚徒。


    陸言商終於明白父親那句,甘願,是什麽意思。


    ——


    “……阿漾。”


    風鈴再度被撞響,身後傳來一聲驚愕的女音。


    何小簪鬆開楚漾迴過頭,發現是店裏的“老板娘”迴來了,她的臂彎裏還提著菜。


    “小、小簪?”


    老板娘更訝異了。


    何小簪條件反『射』般站起身,突然想到這件事,有些茫然無措得問:“你們……你們已經……”


    “我們不是夫妻。”


    楚漾出言打消何小簪的疑慮。


    老板娘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繼而笑了笑:“阿漾,這是什麽原因?”


    楚漾解釋道:“夢,這位是我長久向你提及的心上人。”


    “她?”


    “小簪,這位是在戰地救過我的護士,沈夢裏小姐。”


    楚漾介紹兩個人給她們認識。


    何小簪這才知道,原來楚漾當年的確差點死掉,是沈夢裏費盡千辛萬苦才拯救了他的命。昏『迷』的整整一年裏,沒日沒夜得照顧著他。


    由此,在這段相處中,沈夢裏對他尤其特殊。


    他也足夠信賴她。


    晚餐是沈夢裏親自下廚,一桌子的家常小炒,她賢妻良母得叮囑著楚漾各類注意事項,就連何小簪夾了塊雞肉到楚漾碗裏也被她夾出來。


    沈夢裏夾完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不慎,忙解釋:“小簪,你不要誤會,隻是阿漾他不能多吃雞肉。”


    “啊,是我疏忽。”


    何小簪恍然,立刻道歉。


    她的到來讓三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沈夢裏似乎很拘謹,雖然知道自己是局外人但行為習慣的親密卻是不由自主。何小簪漸漸地,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她不是沒聽說過這兩個人的恩愛史。


    同學間早已傳開。


    何小簪望著他們兩默契得舉止,突然覺得自己『插』不進去,像個第三者。


    晚餐後,何小簪因此推著楚漾出去遛彎,順便想仔細問一遍沈夢裏的情況。


    走到公園的時候。


    她問:“楚漾,你和沈小姐……真的不是情侶關係嗎?”


    “……怎麽了?”


    “你好像……很在意她。”


    楚漾有些心虛得垂下頭,用笑來掩飾臉上的表情。


    他正想解釋,讓何小簪不必多心,張口還沒說出來,遠處走來三個青年小夥子。為首一個指了指他們,和夥伴交頭接耳了會兒,跑過來說:“哎,有沒有錢。”


    天已漸暮,路燈次第亮起。


    “你們想幹什麽。”何小簪預感到危險,擋在楚漾的麵前。


    楚漾怔了怔。


    青年掏出匕首,在手裏轉悠收刃自如,“我們不想惹事,把錢留下來就放你們安全離開。”


    何小簪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


    越是疾言厲『色』越是硬骨頭,楚漾『摸』錢夾的手於是僵住,青年憤怒之下圍攏上去揍何小簪,何小簪習慣這些兇惡還能過兩招。但是楚漾急於拯救她,被踹飛在地,輪椅翻倒。


    青年這會兒似乎找到了樂趣,不再執『迷』於錢財,而是奚落痛扁起楚漾。


    他無能為力,隻能抱著頭默默承受。


    “住手!不要打他,住手!!”


    何小簪奮力掙脫青年的束縛,跑過去應對其餘兩個。


    她既要保護楚漾又要在意青年的拳頭。


    一手難敵四拳。


    終於,惹怒了青年,連楚漾遞來的錢夾都不屑要,而是驀然刀尖對準何小簪,紮到她的背脊裏。


    “小簪!”楚漾感覺她攙扶自己的時候,身體往前送了送。


    他的手碰到她後背的濕潤。


    “喂!你們別跑!”


    公園裏有居民下樓遛狗,看到這邊發生的情況,高聲嗬斥。


    何小簪額頭全是虛汗,癱軟在地,楚漾焦急得喊叫救援,居民幫忙叫了救護車。


    助理把這件事匯報給陸言商的時候,他正在一場慈善晚宴上。


    燈光璀璨,杯觥交錯。


    “下麵有請陸氏集團總經理,陸言商先生上台致詞,大家掌聲歡……”


    司儀的話沒說全,聚光燈已經照在陸言商的身上。


    但他卻徑直往宴會門外跑。


    陸言商到醫院的時候,一批專家緊隨其後。


    何小簪還在手術室裏。


    “多久了?”他走到楚漾麵前,問。


    楚漾抖著唇,道:“三十分鍾。”


    “你們準備一下,立刻進去。”陸言商對專家下達命令,專家們便立刻前往準備。


    楚漾身上泥濘滿襟,耷拉著腦袋痛不欲生得捧著腦袋。


    他說:“我不應該和她相認,不應該……”


    “事情已經發生後悔有什麽用,隻要她沒事,一切都能過去。”


    楚漾聞言,點點頭。


    手術很成功,人尚且在麻醉狀態還沒蘇醒。


    陸言商準備了vip區的獨層病房。


    “你和小簪……”


    楚漾看著他親力親為得辦理一切事物,以及給何小簪蓋被子的模樣,那表情,他能預感到情愫。


    陸言商直起身,毫不隱瞞:“我喜歡她。”


    楚漾神『色』一滯。


    眼前這個人,氣度、品貌樣樣比他強。


    而他,想到公園裏三個青年的踐踏,嘲笑他是殘廢、死瘸子時心被一層名為自卑的薄膜包裹住。


    陸言商的一句話,讓他更覺自卑。


    他說:“丁思路一帶治安太差,環境複雜,我會幫你另外找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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