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忠良後來叮囑她若是查探證據,要留意晉冰冰的閨房和晉淮的書房,而且這兩處也是整個平南王府最危險的地方,便是他也無法輕易靠近。


    紅瓔也叮囑顧忠良要小心之後,便悄悄地出了屋子,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往晉淮的書房摸去……隻是半路上,有人忽然冒了出來,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喝道:“何人,竟敢擅闖王府?”


    紅瓔忙道:“這位好漢莫要動氣,我是安西郡主,隻是尋不到晉初,故而來此尋找……”


    那人警惕地盯了她半晌,才道:“有何證據?”


    紅瓔忙將腰間的郡主玉佩遞過去,道:“我真沒騙你。”


    那人細細地瞧了瞧玉佩,方才鬆開了匕首,道:“得罪了!隻是王爺的書房禁地,旁人勿進!”


    紅瓔點頭道:“下次我會注意的。”


    那人又指了指東方,道:“你沿著這條路往前走,再右拐便是公子的居所,左拐是小姐的閨房。”


    “謝了。”紅瓔有些後怕的離開,心底卻對那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出手速度暗暗心悸,他便像幽靈一般,讓人捉摸不透。


    王府竟有這樣的高手,比之飄渺紫也不遑多讓!


    不過他至少告訴了她,晉冰冰的住處。早就聽聞過晉冰冰的手段,如今也該會會她了。


    晉冰冰的院落很是小巧精致,不同於正殿的簡樸,院落裏鑿開了一池碧溪,溪水之上,鋪著淺淺的青苔,因為蓮花未開,所以青苔上,隨意的散落著桃樹上飄零的桃花,淺碧的青草將小徑幾乎遮掩,草叢中,不知名的零星小花,點綴其間,晉冰冰一襲白色的襦裙,披著銀色的披帛,靜靜地立在草叢之上,幽幽地瞧著一汀碧溪,宛若柔荑的纖纖玉指,輕輕地碰觸著行將凋落的桃花,似在感春傷懷。


    似乎早就知道她會來,晉冰冰連多餘的客套話也不願意多說,唇瓣微啟,道:“我這小院機關重重,你莫要碰著那些小花,隨地找個位置坐吧。”


    紅瓔小心避過小花,卻是暗暗心驚,這些瞧著精美的小花兒,居然就是晉冰冰最大的殺手鐧,這也難怪顧忠明會在這裏吃虧,不過也虧得他聰明,能想到金蟬脫殼之計,也沒叫王府的人懷疑。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我家,有何目的?”晉冰冰的直接令紅瓔微微一怔,卻是緊接著晉冰冰似冷嘲熱諷道:“你莫要以為沒人知道你的那點心思,去父王怕是正防著你呢!不過這麽弱智的計謀,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我若是你,我定有好幾種方法,摸進王府來。”


    紅瓔微微一僵,被同齡人嘲諷,讓她倍覺沒麵子,故而反駁她道:“即便我這方法又笨又蠢,但至少我做了,我敢做,而你不敢!”


    這話似乎刺痛了晉冰冰的心事,她並沒有再小瞧她,而是幽幽一歎,像一朵空穀幽蘭,目光閃爍道:“或許,你真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晉冰冰說著,理了理柔順的長發,難得輕鬆地笑道:“說實話,我真的很羨慕你,從來都活的這般輕鬆自在。而我不同,你不知道,活在晉淮的羽翼之下,是一件多麽可悲而可怕的事情!”


    紅瓔愕然,聽著晉冰冰對晉淮的抱怨,她真不知她說的是實話還是糊弄她。晉冰冰無所謂道:“你沒必要來我這裏找證據,因為我這裏,不過是我自己畫地為牢罷了。”


    被晉冰冰一下子便點穿了心思的紅瓔臉色微微有些難看,這個如空穀幽蘭一般恬然的女子,原來字字珠璣,她那雙清澈的眸子深處,似乎蘊藏一片乾坤,看透了世間滄桑,卻又似乎跳脫不出這塵世汙濁,所以在汙垢中掙紮。


    “父王的書房,你也沒不要去冒險,若是真想找什麽證據,不若去後院,每日總有仆人銷毀一些密函,若是運氣好,你會撿到你所需要的證據。”晉冰冰忽而淡淡道,她的聲音似乎出自雲端,飄渺而空靈……


    紅瓔微微一震,她是無論如何不相信晉冰冰會幫她一把的,畢竟她被晉淮冠以晉姓,又與晉淮是血親。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幫著晉淮才是。


    晉冰冰卻並沒有再搭理她,而是默默地轉身,輕撫桃花,倏忽一聲將一朵嫣然的花瓣捏碎,碾磨,那花香變縈繞在她的手指之上,帶著無限的怨氣,亦如她微微擰緊的眉頭。


    紅瓔忽而有些明白她的心情,對父親的怨恨,似乎逼得她不得不走上絕路,但是僅僅如此便要拖自己父親的後腿嗎?紅瓔不解,因為從她的角度考慮,她是斷然不會為了什麽深仇大恨,便要反刃她親爹一刀的,即便是要針對楚慶祥,她也不會。


    所以,對晉冰冰的提議,她雖然很有興趣,但是卻更擔心這是晉淮的引她入甕之計,所以她打算棄掉一顆棋子,來試探晉冰冰。


    紅瓔走後,晉冰冰忽而站了起來,對暗中人影道:“好好盯著她,將她的行蹤匯報給我。還有,她若是遇到什麽危險,你搭一把手。”


    “是!”空蕩蕩的庭院裏,突然有一道黑影飄過,淡淡的,讓人看不真切,便如陰魂,飄散而去……


    紅瓔又琢磨了一番,才故作稀裏糊塗地繞到廚房,問小廝,道:“可有鯉魚?”能想出這種暗號,紅瓔對楚珞的智商磨牙霍霍,不過要她來向,她更會直接崩潰!


    三四個人影犀利地投了過來,紅瓔走過去,又問:“沒有嗎?難道水少?”那三四人齊齊一震,其中一人道:“風大了,水自然少了!”


    紅瓔點了點頭,走過去,將一張紙條遞了過去,小聲道:“一切小心。”那人也高聲道:“你這丫頭瞧著穿著不錯,穿的紅紅綠綠的,可是王府什麽親戚?”


    “親戚倒是說不上,遠親吧!”紅瓔說完,又遺憾道:“既然沒有鯉魚,我便做不了鯉魚躍龍門,還想好好感謝一下王爺呢!”


    紅瓔邊說邊遺憾的走了,倒是令跟蹤她的三方人馬莫名其妙。


    晉初聽說她想做魚來奉承晉淮,便讓仆人去捉了三大缸的鯉魚,送到紅瓔的閨房,並說:“你缺什麽,便與仆人說說,在王府定不會委屈了你!”


    紅瓔滿頭黑線,卻不得不千恩萬謝,她是萬萬沒想到第一天到平南王府便要做劇烈運動,研究如何燒製鯉魚躍龍門……


    她辛辛苦苦讓丫鬟將鯉魚丟到了案板上,自己扛著菜刀親自上場。但是那案板上的鯉魚尾巴晃來晃去,水滴四處亂濺,紅瓔右手持刀,左手逮著魚尾,磨牙謔謔晃著那魚道:“你這案板上的魚肉,給我老實點。”


    眾人之事捂著嘴偷笑著,其中一個丫鬟走了出來,小心翼翼道:“奴婢曾在老家做過鯉魚,讓奴婢來。”


    紅瓔忙將那活魚遞過去,將廚房裏無用的人趕了出去,問:“你可做過鯉魚躍龍門?”


    那丫鬟搖頭道:“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有這種菜呢。大約是奴婢見識太過短淺的緣故吧。”


    “哦,不礙事,會做鯉魚便成。”至於魚躍龍門,不過是造型問題罷了。


    於是那丫鬟利索地將鯉魚解放,而後清洗幹淨,起火、燒油、爆香,而後將鯉魚丟進鍋裏,嫻熟的翻炒起來……


    那香味飄蕩在廚房,紅瓔饞的想先食為快。很快,丫鬟將紅燒鯉魚做好,而後問她:“郡主,鯉魚做好了,是否要裝盤?”


    紅瓔點了點頭,又問:“這小廚房可有金黃色的食材?”


    “金黃色啊!”丫鬟仔細地想了一會,忽而驚喜道:“有黃蘿卜!”


    “那有沒有人會雕刻?”


    “富途應該會的,王府的石獅子都是他雕刻出來的。”那丫鬟是認識富途的,說到他的名字,臉頰微微泛紅,這讓紅瓔很自然就想歪了。


    “那你將他叫過來,就說我有事求他。”紅瓔淡淡的說出這話,那丫鬟卻是瞪圓了眼珠子,沒想到郡主會用求來與他們這些奴才說話,心底感激便道:“是,郡主!奴婢這就去請他”


    “等等……”


    “是。”


    “你叫什麽名字?”


    “迴郡主的話,奴婢叫劉源。”


    “哦,麻煩你了!”在王府,能不惹事就不惹事,而且有時候,收買底層的仆人可比上層階級容易的多。紅瓔當真是放低了身段,來與這王府最平凡普通的丫鬟打成一片。


    那丫鬟聽了紅瓔的話,眼圈微紅,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郡主與她說這樣的話,奴婢為主人做事,不是分內之事嗎?


    她紅著眼跑出去,沒過多久便把富途叫了過來,富途本是不想為陌生的主子做事的,但是因為劉源的緣故,對這位善待仆人的主子有些好奇,便放下手上的木活兒,趕了過來,甫一進廚房,便能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挽著袖子,洗著一堆黃蘿卜。


    而劉源瞧見她,急忙上前搶了她手裏的蘿卜,道:“這種粗活我們來做便好,怎得好意思勞煩郡主?”


    紅瓔淺笑道:“這有什麽,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富途早已目瞪口呆,他方才並不相信那紅衣女子會是郡主,隻是瞧她衣衫豔麗,以為又是哪位夫人所寵愛的侍婢,沒想到居然是郡主,郡主怎得可能與他們這些粗人一道做這種粗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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