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彧端坐在馬上,背部的傷口已然疼的鑽心。真是疼啊,鄭彧咧了咧嘴,這短短的從城門到城主府的距離,變得無比的漫長。從小嬌生慣養,就算是習武,師傅及其嚴厲,他卻也從未受過這樣的傷。


    但這該死的麵子,使他隻能默默的堅持著,所有的士兵都在看著他,這一刻,他絕不能倒下。背部的傷口越來越麻木,隻剩下一片溫熱卻轉瞬成冰涼的濕意在蔓延,他隻能緊緊地攥住手中的韁繩,手指卻越發的無力,胯下的烏騅也感受到主人的異樣,不安地噴著熱氣。


    鄭彧的眼前發黑,卻仍舊無法忽略道路兩旁楚軍和周軍留下的已幹涸的血痕,以及新添的屍首。這一場偷襲,前幾日的巷戰,讓許久不曾發生如此激戰的雁門又浸在了一片血色之中。鄭彧的眼前發著黑,內心卻是一片鮮血,疼痛無比。


    這就是戰爭,殘酷的戰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一戰功成的快感蕩然無存。當江源朗聲在喊些什麽的時候,他隻能看得見城主府幾個大字,於是如釋重負,眼前徹底地黑暗,然後,所有的事情就都不知道了。


    司徒岩若笑著坐在帳中,季維良一臉的陰鬱,卻一言不發。他早就知道這個姓季的把戲,總是這樣,可他卻可以無視季維良帶來的壓抑,猶自笑得清淺,卻添了幾分惑人心魂的味道。


    “殿下。”季維良的臉色更差,和司徒岩若使這招,他從沒勝過,“退守白城幾日,雁門又吃緊,殿下難道就甘心不做為?”


    司徒岩若見他這幅樣子,越發的厭惡,也懶得再裝笑意。便收斂了顏色,慢慢地道:“楚軍這幾日鋒芒外露,勢不可擋,我們這時相博,就是做祭旗的。我不願意拿我大周的士兵的命去開玩笑,將軍也不會吧。”


    季維良道:“自然不會。殿下想來是有了計較?”


    司徒岩若微微一笑:“我胸中自有溝壑,將軍不必掛心。”


    季維良很是生氣,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又聽見司徒岩若慢慢地說:“將在外,決斷之事還是自己做,為好。免得人多嘴雜,若再像楚國這般,有那麽多賣國的細作,就不好了。”


    季維良冷冷地起身,向他告了退,便憤憤地走了出去。可是,他是敏王,就算是再不滿,也必須恪守臣子對王的禮儀。


    司徒岩若站在白城的城牆之上,看向蘇嵐大軍的方向,不發一言,目光悠遠。


    蘇顏,戰爭又要開始了。他在心裏慢慢的說。沒有人會比他更期待這樣的戰爭,他本合該是恨她的,一如她那般恨他。隻是,恨人也許並不容易。


    “報這幾日的戰況。”蘇嵐帶著一身的疲倦直接跌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一身的灰塵,前幾日偷偷洗的澡,如今看來也是多此一舉。


    “初三,周中軍副將趙普率軍攻寨,激戰兩個時辰,我軍死傷千人,周軍大抵相當。午時,我軍午餐之際,周軍副將吳林再率軍攻營,我軍倉皇出戰,又折千人,共戰不到半個時辰,周軍再撤。


    初四,司徒安仁率軍進攻,奉將軍令堅守不出。然程元部複守北燕關者遇襲,幾近全軍覆沒。司徒岩若快攻半個時辰後即退。夜間收營之際,奉將軍命布下準備,敵軍進攻之際,放損失甚微。


    初五,司徒安仁再率軍奔襲雲關騷擾,近雲關與我軍程元部相接,即走。程元率眾追擊,遇襲,傷亡千人。”王浩慢慢地念著,蘇嵐已然閉上了雙眼,歪在椅子上。


    “我叫各營堅守不出,你可傳令了?”蘇嵐雖然身姿慵懶,但語氣卻極是淩厲。


    “初四開始,就已經命令各營無您的將令不得妄動。”王浩的聲音有幾分顫抖。


    “很好。”蘇嵐猛地睜開眼睛,“你怕什麽,又不處置你。你親自去程元大營,將擅自出戰者除死傷者全部以軍法處置。全軍罰俸一月。程元罰俸一年,杖責十五,教他即刻來謝罪。率軍出征的將領杖責二十,千夫長及以上杖責一十。死者的親眷,按一人二十兩予以撫慰。不夠的,到我這來領取。”


    “將軍,對程將軍是不是有些狠了?”王浩低聲問道。


    “不,一定給我當著大家的麵打。還有,撫恤金,不必說是我要發的。”蘇嵐慢慢地道。大楚陣亡將士的撫恤金,最多十五兩,那都得是千夫長了,他如此做是格外的恩澤,卻也是逾越了規矩。但是他們的死她亦有責任,所以,這越矩,她願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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