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愫走出勤政殿時,天際黑的如墨,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王愫歎息著看著眼前的宮闕,有多少波濤暗湧的秘密在這重重宮闕之後。


    勤政殿依舊是燈火通明如白晝,齊朗的身影在案牘之後,隱隱閃現。王愫微微歎息著,齊朗的苦,他亦是明白,隻是當年的往事如深深鴻溝,他雖無滔天之恨,卻依舊難以釋懷。


    阿顏的迴信,她一貫最喜歡的帶著梨花香的薛濤箋,在貼近他胸口的位置放著。阿顏依舊是寥寥的幾句話,慣常她一句都不會提及齊朗,隻是雲淡風輕的問候自己。這一次,卻用那熟悉而久違的娟秀小字,在行雲流水的行書之後輕輕綴上一句,就這樣愛了,未曾後悔。就這樣恨了,亦不會後悔。


    王愫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這樣決然的女子確實是那個他深深地裝在心裏的那個人。而這份決然卻讓她一身重負地行走在路上。


    王愫緩緩地走下漢白玉的台階,自嘲地想,大抵明日早朝他和禦座上那個人都要閉著眼睛,卻猛然看見一抹紅色的身影出現在台階之上,王愫的神情慢慢地換成了冷漠,一臉地冷漠,微微躬身向著麵前的人。


    “臣王愫參見貴妃娘娘。”王愫微微的躬身,看不出神情,穆華煙微微一愣,看到王愫顯然有幾分意外。


    “尚書令多禮了。”穆華煙微笑著說,王愫卻依舊冷臉一張,穆華煙微皺著眉,王愫的態度一向使她不快,卻挑不出半分錯處。私心裏,她希望王愫的友好,畢竟,王愫被皇上信任人盡皆知。


    “尚書令夤夜還在宮中,這般的鞠躬盡瘁,本宮實在感念。”穆華煙寒暄到。


    “那是臣的本分。”王愫微微躬身,“娘娘是來見陛下的吧。陛下朝務繁忙,娘娘隻怕要等些時候。”


    穆華煙哦了一聲,慢慢地走上台階,王愫卻笑了一下,穆華煙算是第一次看見王愫對自己笑。她記著待字閨中之時,那般的愛慕齊朗,亦知道,士家之中,齊朗最是和王愫交好,那時的王愫是中書舍人,士家最得意的年輕公子。青衫盈盈,笑意溫潤,如水般和煦。


    那時他在京城甚的女子歡心,他亦是為人極好,對哪個女子都溫柔以對,她卻隻覺著他那時的眼底卻如今日一般冰冷如霜。她亦記得,他唯有對著那個女子才是真真的溫潤如水,眼眸裏亦是如水的寵溺和溫柔。


    想到那個女子,穆華煙的眸色冷了幾分。不但是王愫還有自己的丈夫,偏偏愛那個女子到無法自拔。自己的皇後之位,還是因為那個死人而難以得到。


    “娘娘雖是眾妃之首,然而,貴妃亦是妃,按我祖宗之法,娘娘不能穿正紅,正紅是皇後才能穿著的。”王愫笑著說,似乎是一臉的歉意,穆華煙卻絲毫覺不到。王愫這句話,使她想到剛為太子妃監國夫人的時候,王愫和丈夫酒醉,嚷出的那句,是誰承諾隻有她才能穿上正紅,今天卻是這樣,你對得起何人?


    穆華煙冷冷地看向王愫。王愫卻雲淡風輕地告辭,轉身而去,瞬間便覺著心情好了幾分。


    穆華煙帶著一腔的怨氣慢慢地走上台階,齊朗獨自一人在勤政殿中已過了近一個月,她的內心似炙烤一般煎熬。她緩緩地走上去,卻被門口守著的內監總管李雲攔住,穆華煙不耐地皺了皺眉卻當真不敢發出聲音吵擾裏麵的人,李雲隻是恭謹地欠著身,卻如何都不肯教她進去。


    嘭的一聲,似乎是茶杯碎裂的聲音,穆華煙卻聽見屋裏的人近乎憤怒地低吼著:“柳家這是做什麽,今日辭官,明日辭官!”


    李雲隻得入內收拾殘局,穆華煙聽見柳家辭官的消息,沒了心思入內,便也趁機離開了勤政殿。雖未見到裏麵的人,可這樣的一個消息,意義遠勝於此。她大抵要連夜送消息給哥哥才是。


    天終是微微變亮,蘇嵐的騎兵追上了先行運糧的王浩,周品為江源走韶縣押糧。王浩還不知道白天發生地事情,隻驚奇地看向蘇嵐,這般的冷色,與以往的模樣,絕不相同。鄭彧卻示意他不要詢問,王浩隻得緊緊跟上。


    越是向北便越是荒涼,玉門之外便是荒蕪的土地和終年不化的雪山。在黑夜裏這樣的景致愈發的淒楚,合著耳邊唿嘯的寒風讓人心生淒涼。


    在豔陽普照的時刻,雲關出現在眼前,鄭彧在隊伍的最後押送糧草,隻有王浩陪在蘇嵐的身邊,看著遼遠大漠之中,靜靜佇立的雲關。“向東幾十裏,就是周人的營寨了。”王浩輕聲說,蘇嵐一路上都快馬加鞭想要趕在司徒岩若前麵,想來大抵是十分艱難的。


    “這便是雲關。”蘇嵐的語氣瞬間便不怒自威,透著凜凜的殺氣和濃濃的戾氣,讓王浩為之一振。


    “原來戰場是這個樣子。”王浩在戰栗之後,又聽到蘇嵐雲淡風輕的聲音,那般的戲謔卻讓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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