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正午時分,紅天俠剛接待完從關中來的一位客人,立刻夾風帶雨地衝出房門,用他特有的宏亮嗓音高聲唿喚,「彭無望,你在哪兒?」洪鍾般的聲音將彭門鏢局中所有的人都趕出屋門,聚到他周圍。


    「爹爹,你找大哥什麽事?」紅思雪連忙走上前,攙住洪天俠的右臂,柔聲問。


    「什麽事?天大的事!真是讓人又悲又喜。乖女兒,妳可知道,我找到我另一個師兄了。當初,他曾經代師授藝,教過我一些功夫。我們有三十年沒見了。三十年啊!」紅天俠激動不已地說。


    「太好了爹爹,這是天大的喜訊啊!」紅思雪由衷地替爹爹高興。


    「可是,我這位師兄身中了天魔的致命一掌,生死懸於一發,現在處於九死一生的關頭。」紅天俠道,「所以我要和彭無望一起去關中劍派,看看能不能為他的傷勢出一份力。」


    「這樣啊,」紅思雪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大哥已經在淩晨時分出發,到黟山去了。」


    「什麽?」紅天俠勃然大怒,「這個臭小子,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這麽要命的時候離開,簡直應該逐出師門。」


    「爹爹,大哥也不想的,他那能料到這麽多事。」紅思雪連忙勸道。


    這時候,方夢菁攜著賈扁鵲巧笑嫣然地來到紅天俠麵前,道:「紅前輩何必憂慮,如今現成的名醫賈扁鵲就在此間,正可應急。又何須埋怨彭兄。」


    紅天俠的目光一落到賈扁鵲嬌小玲瓏的身上,立刻信心大增,道:「有賈神醫在此,我的確再無煩惱。我們這就上路吧。不知賈姑娘意下如何。」


    賈扁鵲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道:「我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證救活令師兄,隻能竭盡所能。我去準備一下,立刻出發。」


    方夢菁一把拉住賈扁鵲的手,笑道:「可別忘了我。當年鶴神齊笑雲七大弟子名震江湖,正是武林軼事錄的最佳題材,我豈可錯過。」


    紅天俠大喜過望,道:「方姑娘要是同去,便再好不過。說起我師兄當年的英風偉績,便是十天十夜也講不完。方姑娘你隻管記下就好。哈哈!」


    在這一個月內,長安關中劍派之內冠蓋雲集,泰山派,嵩山派,少林寺,越女宮,七大世家裏無數早已經隱逸江湖,不問世事的前輩名宿蟻聚關中劍派駐地。這些江湖中的元老平時根本不願意輕易表露行蹤,更加厭煩人群密集之地。江湖弟子如果能夠見到他們中任何一人,已經是天大的福分,更何況一下子遇上這麽多人。


    嵩山派掌門剪水鞭謝滿庭,泰山派長老泰山雲隱盧麟,河南名宿鐵筆丹心左建德赫然就在其中,但是相比於在座的無數耋耄老者,他們隻能算是後輩末流。少林寺諸位高僧中到場的有提棍金剛無量大師,少林主持方丈無塵大師,羅漢堂首座無畏僧,達摩院主事無痕大師,戒律院主事無念大師,和般若堂首座無憂大師。七大世家碩果僅存的兩位當家梅自在,孟寒樹會同本家族的幾位輕易無法請動的前輩族老也匆匆到場。這些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輩高人,之所以拋下尊貴的身份,放棄不問世事的原則,撂下繁雜重大的派務,紛紛雲集於此,隻為了一個名字,一個曾經讓世人爭相讚頌的名字--九州不二段存厚,昔年慷慨豪邁,萬人敬仰的天下第一俠。


    幾十年前,幾乎每一個江湖兒女都曾經對他悠然神往。提到九州不二的名號,激昂少年便想要高歌,風流秀士便想要飲酒,白發老者便想要撚須微笑,巾幗女子便想要悠然長歎,歎自己無緣遇上如此英雄了得的男兒漢。


    歲月如流,如今的段存厚,隻剩下不到五尺的一節殘軀,還有一身幾乎無法醫治的重傷。天魔紫昆侖的七煞掌毒早已經侵入了他的五髒六腑,震傷了他的奇經八脈,他渾身的經脈宛如懸掛著千斤鐵球的棉線,隨時隨刻都有崩斷的危險。如今段存厚的性命完全靠這些聚集此間的武林前輩用自己精純的內功吊著。


    這一天陰雲密布,關中劍派主廳之內,坐滿了愁眉不展的各路名家高手。本來鶴發童顏,紅光滿麵的歐陽夕照此時麵色蠟黃,嘴唇慘白,雙目無神,需要依靠一根棗木拐杖支撐身體。雖然如此,他還是強打精神,招唿著滿廳的武林人士。


    泰山雲隱盧麟看在眼裏,心中難受,道:「歐陽大哥,你為了給段大俠療傷,已經連續輸了三天三夜的真氣,如今還如此操勞,便是鐵打的人也吃不消。你歇一下吧。」


    歐陽夕照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道:「比起段大俠所受的苦,這一點操勞又算什麽。我隻恨不能請盡天下所有的內功高手來為段大俠吊命。」


    他們兩人的這番對話,引起了在座所有人的一陣唏噓,一時之間人人麵色慘淡。這時候,無塵大師在兩個關中弟子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進大廳。


    見到這個情形,歐陽夕照立刻迎了上去,急切地問:「方丈大師,段大俠傷勢可有起色?」


    「阿彌陀佛!」無塵大師口選佛號,臉顯慈悲之色,「段大俠傷連經脈,中毒太深,我也隻能憑借真氣刺激他體內生機,保住他性命於一時半刻。如果不能去除糾纏在肺腑中的七種劇毒,他的性命恐會不保。」說到此處,他忍不住狂噴出一口鮮血。


    「大師!」所有人都關切地圍攏了過來。無塵大師,擦去嘴角的血跡,一擺手道:「我無妨。憑我的功力,隻能支持這四天四夜,不知哪位施主願意接替老衲。」


    「我來!」無畏僧猛地站了起來,一甩下擺,就要走進房去。


    「慢著!」無量大師緩緩站起身,道,「師弟,你的真氣太過剛勁霸道,恐怕無益有害,還是我來吧。」


    「師兄!」無畏僧急道,「你已經連續輸了五天真氣,在這樣下去,鐵人也吃不消。」


    「還是我們來吧。」幾位七大世家的宿老紛紛站起身。卻被歐陽夕照攔住,他麵帶難色地說:「一個月來,我們所有人都已經為段大俠輸過真氣,現在每個人都元氣未複,在這樣下去,段大俠治不好不說,這裏恐怕要多添幾個床位。」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俊逸的聲音悠然傳來:「我來如何!」所有人都朝著大廳門口望去。這個時候,天地間忽然刮起一陣清爽幹燥的大風,將一天的烏黑雲朵一掃而空。北國春天晌午的清冽陽光照入廳來,照得來人渾身的金甲熠熠生輝。


    「參見衛國公!」所有人都被來人的身份震驚了,紛紛目含崇敬地躬身施禮。


    原來,這個突如其來的高人,正是大唐國戰功彪炳的常勝將軍--衛國公李靖。


    「我從邊疆剛一迴來便聽到了段師兄的消息,師兄他還好麽?」李靖一把拉住歐陽夕照的手,急切地問。


    歐陽夕照長歎一聲,難過地搖了搖頭。


    「唉!」李靖奮力甩開他的雙手,旋風般地衝進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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