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晨風中彌漫著昨夜一夕春雨所帶來的淡淡寒意和芬芳的泥土氣息。位於蒲州與商州官道之間的黃河小鎮--梅花鎮仍然沉浸在一片即將逝去的夜色之中。鎮中的梅花,早已經開始繽紛散落,昨夜的春雨,更令梅花鎮的泥土中浸滿了梅花的殘香。當鎮中最出名的小飯館--客來香的夥計搬開擋門的木板,準備開業的時候,卻發現很多奇裝異服的江湖豪客已經早早地等在飯館門外。他們之中,有道裝佩劍的瀟瀟道人,有勁裝疾服的彪悍猛士,有峨冠博帶的奇傲男子,有錦衣玉帶的白發老者,也有鮮衣怒馬的慘綠少年。這些人三五人一群,頗有默契地小聲交談著,有人來迴不停地踱步,有人焦急地不斷朝北眺望,還有人默默坐在路旁閉目養神,他們似乎都在期盼著什麽人的出現。此時看到飯館開業,所有人的都潮水般湧到客來香的廳堂之內。這黃河邊上的小鎮似乎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幾乎可以媲美此地西南繁華的長安城,或者東邊商賈林立的洛陽。


    頗有些見識的客來香老板連忙打發夥計到附近相識人家的店鋪之中租借桌椅,在飯館外的空地裏又多開了十幾桌迎客,這才將這些林林總總的武林人物勉強安置。能賺多少酒錢他已經不敢指望,他隻希望老天保佑,這些桀驁不馴的江湖人物千萬不要在這裏動起手來。否則,三十年來辛苦經營到現在的飯館,恐怕就要關張大吉了。


    聞著這沁人心脾的春風的味道,孟寒樹感到自己真的有些老了。他迴憶起年少風流之時,每逢春暖花開,都要結朋會友,並騎江湖,通宵暢飲,惹是生非。那種無所顧忌,快意恩仇的歲月似乎一去不複返了。此時春風吹過,絲絲寒意令他的骨節一陣陣隱隱作痛。他將身子在椅子上轉換了一個姿勢,稍微疏解了一下這風濕帶來的痛楚,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著平放在飯桌上的九環厚背刀。這口刀足足有八十斤的分量,普通江湖漢子根本抬都抬不起來,初生的曙光照在刀身之上,熠熠生輝,令這柄奇特的長刀散發出一股撼人肝膽的煞氣。登州丹崖山莊孟家的斬波刀法在這柄厚背刀的演繹之下,幾乎可以媲美九天之外的轟雷霹靂。雷公孟寒樹的萬兒因此譽滿江湖。


    不知道是多久了,也許有五年,或者十年了。孟寒樹幾乎已經不怎麽使這柄九環厚背刀來禦敵。憑著他前半生在江湖上浴血拚殺搏來的名聲,足夠他錦衣玉食地坐享兒孫福。如果不是因為那件妖異得仿佛從久幽鬼府而來的魔物,他根本不會重新帶著這個老夥計,千裏飛騎來到這不知名的黃河小鎮喝風。


    神兵令被他謹慎地收藏在貼身的衣袋之中,此刻他仍然感到從神兵令上傳來的絲絲陰氣。他無法忘記第一眼看到牠時的情形,古香古色的一塊鐵牌,邊沿上雕刻著百鬼運屍的圖案,這些小鬼一個個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可以從鐵牌上飛撲而下,嚼食他的魂魄。鐵牌的中央,刻著一幅殘缺不全的地圖,這幅地圖的輪廓呈橢圓形,配合著鐵牌菱形的形狀,令整幅神兵令宛如一隻妖魔的眼睛,冷酷而殘忍地向著持牌人冷笑。而邊沿上的百鬼運屍圖,則仿佛是這個魔怪眼中看到的景象。孟寒樹的心髒在一瞬間仿佛被這塊鐵牌凍結住了。神兵令,自古江湖最邪惡的詛咒,也是胸懷異誌的江湖豪士覬覦最烈的寶物,就是以這種妖異的形式,存在江湖百餘年。所有見過這種鐵牌的江湖人物幾乎全部橫死收場,仿佛遭到了九天十地的詛咒。孟寒樹本來想要棄之不顧,但是鐵牌後的幾行小字令他終於放棄了這個念頭:「戰神遺物,留待有緣,十三重聚,可現密關,天兵認主,名橫千古。」


    好一個名橫千古。孟寒樹在心底深處,暗暗將這句話再三思量,一股炙烈如火的渴望重新將他的熱血沸騰了起來。他仰聲大喝道:「店家,給我三斤刀燒子,越烈越好。」一時之間,這料峭的晨風也似乎變得輕柔了起來,孟寒樹仿佛重新找迴了自己少年時的心境。


    看著孟寒樹高唿要酒,喬夢樓的臉上浮起一絲冷笑。他的懷中也揣著一枚宛如妖眼一般的神兵令。自從他得到這枚魔怪般的鐵牌,他的右手一直沒有離開腰畔這對鯊魚皮鞘的四尺鬆紋雙劍。江湖上覬覦這塊牌子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飛燕山莊喬家的雙飛神劍就算再厲害,畢竟不能天下無敵。此時的喬夢樓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根本連酒都不敢叫。不過,天下無敵這四個字,卻將他牢牢鎖死在這梅花鎮。看著孟寒樹酒到杯幹的樣子,喬夢樓眼中滿是不屑,不知道孟寒樹這些年的江湖經驗都到哪裏去了,如此張揚買醉,不知防範,竟能夠活到現在,也算是異數。


    慕容龍亭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死死地盯住了慢條斯理擦拭著洞簫的歐陽平。他的手一刻沒有離開纏在腰間的銀絲軟槍。南湖山莊慕容家和太湖山莊歐陽家之間的血仇,綿延了數十年,門人弟子屢次火並,死傷累及不下百人。這門血仇實在流傳的太久,連兩家的弟子們都已經忘記當初結仇的原因。而慕容家一脈相傳的飛鳳槍法和歐陽家的玉簫劍法一直旗鼓相當。慕容家的滿天花雨擲金針也和歐陽家的百川歸流不相上下。但是,飛鳳槍法的最後也是最淩厲的一式「鳳羽焚城」卻被歐陽平新近悟出的玉簫神劍最後一招「仙音攝魂」完全克製住了。慕容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幸好慕容龍亭在最危急的時候和丹崖山莊的孟寒樹結為同盟,這才幸免於難。孟寒樹的孟家刀法雖然招式粗俗簡陋,但是孟家家傳神功橫煉罡卻令他們個個神力。所謂「一力降十會」,歐陽家輕易也不敢招惹登州孟家。不過,隻要有了戰神天兵,慕容龍亭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神兵令背後那句「名橫千古」又在他的心底浮現。


    歐陽平雖然在很悠閑地擦拭著自己心愛的洞簫,但是慕容龍亭又懼又恨的目光仍然讓他很不舒服。當初他悟出「仙音攝魂」,以嘴渡真氣,吐於洞簫之中,奏出攝魂魔音,借此克製了慕容家的「鳳羽焚城」,殺慕容龍亭的親兄長慕容雪亭於南湖之濱,心中著實興奮,以為終於可以一掃慕容世家,清洗血仇。但是慕容龍亭端得奸詐,竟然和孟寒樹結盟,令他無法一償所願。為了自保,他隻有和膽小怕事的梅自在結盟共抗慕容家。這令他很沒麵子。他知道這「仙音攝魂」乃是出自自己對簫曲深刻的了解和精深的造詣。自己的子侄輩們沒有一個能夠領悟得出來。如果自己有什麽閃失,慕容家依舊可以憑借「鳳羽焚城」對歐陽家大加殺戮。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得到戰神天兵,至少不能讓牠落在慕容龍亭的手中。


    梅自在將身子縮在自己的貂裘之中,讓隨行的梅家子弟將自帶的酒席擺上,督促著店家快點上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腦解解寒氣。在他感到倒黴的時候,他隻有憑著自己的好胃口解決一頓上佳的美食,才能將心情好轉起來,這也是為什麽他能夠擁有如此臃腫的身形。而現在,正是他最倒黴的時候,讓他如何不能大吃特吃。長安六藝堂,擅長點穴,擒拿,暗器,輕功,賭術和棋藝。前四項梅家的確有過人之處,但是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功夫。至少,擒拿法蓋不過少林的大擒拿手,暗器也隻不過和慕容家的滿天花雨四六分帳。梅家渡鶴功雖然厲害,難道高得過越女宮的淩空虛渡麽。而梅花拂穴手也隻是對付得了普通高手,但是那些超一流的人物有哪個是可以點得中穴的。隻有賭術和棋藝,全天下梅家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江湖人物把他梅家認做江湖七大世家之一,完全是看在幾乎所有的江湖客都欠了他賭債的份兒上。他根本不想太多地介入江湖恩怨。但是,最近他的好運氣似乎到此為止了。因為他梅家居然得到了兩塊神兵令。這勞什子玩意兒在兩個月內先後奪走了梅家七名弟子的性命。還好他及時和歐陽家結盟,令所有覬覦此物的江湖惡人望而卻步,否則,嘿。他隻有希望這次梅花鎮之行可以如預料的那般順利,一次解決所有麻煩。


    宋萬豪的心情一直沒法平靜,自從父親七星神劍宋錚歸降大唐,從此和伯父宋牧歸隱山林,宋家在江湖的地位江河日下,不複往日江湖第一世家的赫赫聲威。這一次,對於戰神天兵,他誌在必得,已經動員了家中所有稱得上高手的子弟,還有海南劍派所有忠於宋家的親信弟子。這一次七大世家和得到神兵令的所有門派肯坐下來一起商討神兵令的合並和歸屬問題,完全是出於他精心而縝密的籌劃。這樣可以省去爭奪神兵令的一場大廝殺,而爭奪戰神天兵的較量卻是免不了。但是,這一次結盟,卻可以讓宋家少死不少精英弟子而保存實力,等到戰神天兵一現身,無論神鬼,隻要是阻止他得到此物,一律殺無赦。唯一令他感到氣惱的是,這七大世家執意要和武林七大公子還有智仙子方夢菁商量結盟之事。這一點,宋萬豪完全明白他們的想法,這麽做是為了克製巴蜀宋家,不讓他們在爭奪戰神天兵的聯盟中坐大。因為七公子和方夢菁地位超然,比宋家更適合盟主之位。「無論如何!我都會想盡辦法得到戰神天兵。誰要阻我,誰就得死。」宋萬豪的眼中寒光閃閃。


    魚飛揚仍然在閉目沉思。江南虎丘有名揚天下的龍井茶,也有名揚天下的飛魚摘星塘。摘星劍法是魚家流傳三百年的神奇劍法。一百五十年前,江南魚家邀集三十名當代頂尖劍客在飛魚七星塘集會,品茗魚家最驕人的二絕。雨前龍井令三十位高手的拍手叫絕,而摘星劍法則讓他們頹然失色。當年以摘星劍法折服天下英雄的魚家高手還不足三十歲。今年,魚飛揚已經四十七歲了。這一百五十年來,無論是越女宮還是天山派,劍法武功都在蓬勃發展,而江南魚家因為固步自封,武功停滯不前,已經無複當年的盛名。而魚飛揚則不信這個邪,他三十年來廣遊名山大川,拜會七大劍派,不斷地改進魚家的摘星劍法,如今,摘星劍法已經從原來的七十二式演變到如今的一百零八式。魚飛揚也從原來風度翩翩的玉麵神劍變成了如今雙鬢染霜的摘星聖手。但是,這離他成為像昔年飛魚塘畔一劍絕天下的魚家前輩一樣高手的目標,還非常的遙遠。隻看這些年來江湖上橫行的用劍高手,顧天涯,青鳳堂主,左念秋,宋錚,宋牧,華驚虹,一個個天才橫溢,劍法如神。其中,華驚虹隻有二十歲不到。而現在,他已經四十七歲。四十七,魚飛揚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他來到這個梅花鎮,完全隻為了一個夢,一個天下無敵的夢。本以為上了年紀,這份心便會淡下來,沒想到,越是年老,這份心思就越迫切。而在他的懷中,宛如妖眼的鐵牌在他的心口處炙熱了起來,仿佛一塊烙鐵在他的胸前刻下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渴望。


    「怎麽還沒有來?」一個梅家弟子不耐地小聲嘀咕著。梅自在不悅地看了他一眼。所有人都在耐心地等待著,隻有這個年輕弟子開始沉不住氣,這讓長安梅家十分沒麵子。然而,歸襄燕子埡的高手也開始嘮叨起來,他們旁若無人地高聲談論著絞鳳同盟的種種事跡,議論著此行是否有可能見到七公子和方夢菁。


    「聽說他們輾轉去了華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經兩天了,怎麽還沒有一點消息?」一個喬家弟子大聲說道。


    「你以為青鳳堂主這麽好找?人家絞鳳同盟和青鳳堂火並了無數次,那一次逮到過青鳳堂主的半個人影?說不定她又跑到別處去,七公子和智仙子也跟過去了。」一個孟家子弟大聲說。


    「那倒是,聽說絞鳳同盟雖然平滅了青鳳堂老巢君山島,但是仁義堂也被人殺了個滿堂紅,所有男丁幾乎全滅。那青鳳堂主真是修羅轉世。」另一個孟家子弟神神道道地說。


    「聽說有個號稱青州飛虎的好漢和她力戰百合,最後還將她殺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個環眼紅發,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忽然問道。人人對他噤若寒蟬,不敢多言。因為他就是江南最橫的堂口--江南霹靂堂的第一號好手鎮江炮童長江。


    「這絕對是我親眼所見,」一旁的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小漢子接茬道,「那個青州飛虎彭無望身子比你還要高上一倍,拳頭宛如銅盆,眼睛一睜,亮得仿佛氣死風燈,身上小山般的腱子肉,銅筋鐵骨,那青鳳堂主刺中他一百多劍,愣是沒有傷到他半根汗毛。」


    「好厲害的一身橫煉功夫。」一旁聽得入神的眾人都不由自主地說。童長江不由自主用力地垂了垂自己身上鐵一般的肌肉,眼中一片向往之色。


    「那還用說。」看到大家都被自己吸引了過來,瘦小漢子一臉的得意,「那彭無望精銅澆築的身子,刀砍一個白道,槍紮一個白點兒,厲害著呢。如果不是這身功夫,那還有人打得退天下無敵的青鳳堂主?」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頻頻點頭,對彭無望的風神愈發向往。而這「天下無敵」四個字,立刻讓周圍幾個人的眼光微眯了起來。


    「酒,再來三斤!」孟寒樹感到身子宛如烈火般燒了起來。喬夢樓偷偷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左手解下腰畔的水囊。宋萬豪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眼中精芒閃爍,唿吸也急促了起來。而魚飛揚常年緊閉的雙目,睜開了一絲細縫,射出一線可以熔石化鐵的火熱目光。


    「哼!」幾聲冷哼從一旁的幾個佩劍男子口中發出。他們是巴山,大雪山和崆峒的劍客。有幾個人曾經在巴山寨親眼見過彭無望的樣子,當然對那個瘦小男子所說的話隻當是放屁。若是平常,瘦小漢子被人這麽冒犯,少不得要破口大罵,但是如今梅花鎮內風雲際會,龍蟠虎踞,一個不小心就要人頭落地,他那裏敢造次,隻好嘀嘀咕咕地嘟囔兩句了事。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飛馳而至,馬上錦衣男子憑著嫻熟的馬技將一匹神駿的黑馬徑直馳入了眾武林人士聚集的場地。如飛而至的駿馬竟然沒有碰翻一張椅子,連卷起的塵土都沒有落到什麽人頭上。這一份兒舉重若輕的馬上功夫當真了得。


    「快馬張濤好功夫!」一些認識此人的江湖漢子立刻高聲叫起好來。


    「他們往這裏來了!」快馬張濤得意地一笑,高聲道。


    「離這裏多遠?」梅自在霍地站起身,急切地問道。


    「隻有一鞭之遙。」張濤大聲道。


    「好極了,不愧是江湖上有數的風媒,拿去。」宋萬豪朗聲說完,抖手將一個錦繡袋子向張濤丟去。


    張濤伸手接住,隻感到一股大力從袋子上傳來,令他忍不住勒馬後退了五六步才站定。「巴蜀宋家家主果然內力驚人。」張濤心中微微一驚。這時,梅自在也抖手丟出一個布袋:「這是我的。」張濤要待伸手,卻見灰影一閃,一個沉沉的錢袋已經落入了他的衣襟之內,拿捏得分毫不差。


    「好!」在場的眾人無不喝彩,紛紛稱讚梅自在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梅自在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張濤得了賞賜,向眾人作了個羅圈揖,打馬飛奔而去。從此長安洛陽的青樓酒肆之中,又多了一個一擲千金的豪客。


    「方姑娘,有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彭無望本來和紅思雪並騎而行,偏偏鄭絕塵縱馬來到義妹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看他們聊得起勁兒,彭無望就縱馬向前,和方夢菁並轡而行,問出一直橫亙胸中的問題。


    「彭兄有話請講當麵。」方夢菁微笑道。


    「噢,我隻是不明白,當初妳是如何遺失天下第一錄初稿的?」彭無望嚴肅地問道。


    「彭兄為何突然問起此事?」方夢菁好奇地問。


    「我本來早就該問,因為忙於家事和青鳳堂主之事,就忘記了。現在想起來,當初我因為天下第一錄著實吃了些苦頭,將方姑娘妳的初稿泄露出去的人一定有重大的陰謀。不是開玩笑的,現在諸事已了,說不得,我也想管管這件事了。」彭無望笑了笑說。


    「彭兄高義,小女子佩服。」方夢菁的臉上露出欽慕之色,「現在我才知道為什麽洛夫人要把鳴弦給你做徒弟。」


    彭無望臉上一紅,道:「方姑娘見笑了,咱們行走江湖,若不是圖個自由自在,就是要行俠天下而已。否則練這許多武功做什麽。不知道妳是否肯見告。」


    方夢菁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道:「彭兄問起,我又怎敢隱瞞。話說那一日,我攜帶天下第一錄初稿迴返江都,在道左偶遇一位風華絕代的蒙麵女子。和她寥寥數語,竟然十分投契,於是便在一處客棧盤桓數日,縱談天下大勢和武林人物。此人睿智卓越,言語機鋒,文采風流,無不出眾,對於天下武林名士的點評也切中要害,可謂字字珠璣。我和她終宵暢談,相見恨晚,遂結為金蘭姐妹。我一片赤誠,將平生所得盡數與她分享,包括天下第一錄和武林軼事錄。而她也贈予了我幾本她通讀管子,孫武,諸葛武侯和尉遲子兵法後所撰寫的心得,其中論斷精辟,令人茅塞頓開。但是,在我們相聚的最後一日,她忽然不告而去,連同我給她評斷的天下第一錄也隨之失去。老實說直到此刻,我還不太相信像她這樣絕代風流的人物會對我有什麽圖謀。」


    「哈哈,」彭無望笑了起來,「方姑娘心腸也太過良善。這個女子擺明了是要偷妳的天下第一錄,以姑娘才智,怎會如此輕易中計。」


    「彭兄有所不知,」方夢菁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我自小以來,雖多交文采風流之士,但是言語論戰,從無對手,常歎世間知己難求。而這個女子是唯一一個令我從心底裏欽佩的第一流人物,所說所論,所思所想無不發人所未發,言人所未言,令我仿佛看到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多年寂寥,一掃而空。可惜,真是很可惜。」說到這裏,她眼中的落寞更見深沉。


    彭無望默默地聽著,不置一詞。


    「我所說的這些,彭兄可明白?」方夢菁忽然問道。


    「我,哦,嘿,不明白。不過,既然方姑娘覺得可惜。那便是真可惜了。」彭無望忙說。


    方夢菁苦笑了一下,歎了口氣,轉開話題:「彭兄為何這麽急著趕路?」


    「咳,我曾經約了炮刀羅一嘯比武。算來他的傷已經差不多好了,定會來青州找我。我為青鳳堂主耽誤了許多時日,不知道他會不會找我家人的麻煩。所以想快點迴家。」彭無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原來如此,不過彭兄請放心,羅一嘯雖然身為青鳳堂長老,但是為人極重情義,上一次彭兄放了他一命,他必不會難為彭兄家小。」方夢菁笑道。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啊。」彭無望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一陣淡淡的花香隨著晨風幽幽傳來,令人精神為之一振。彭無望目光一亮,急切地問:「方姑娘,前麵是什麽所在?好香的味道。」方夢菁微微一笑:「前麵應該是梅花鎮,當日我們日夜兼程,錯過了這個地方。聽聞此鎮梅花天下聞名,隻看此刻暗香送爽,便知名不虛傳。」彭無望一擺手,笑道:「梅花固然香,卻比不上這豆腐腦的香味。妙極妙極,想不到在這裏碰上了此道的高手。」言罷抖手揚鞭,放馬而去。方夢菁搖頭苦笑,心中暗歎。


    彭無望飛馬來到梅花鎮,放眼望去,隻見滿鎮徘徊的都是提刀佩劍的武林人士,心中一陣奇怪。這些人心事重重,麵露憂色,偶爾交談幾句,之後便或是搖頭歎息,或是焦躁地以拳擊掌,似乎在圖謀一件大事。不過,此刻的彭無望對這些無暇顧及,他將馬拴在街邊的樹旁,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了梅花鎮最著名的小飯館--客來香。因為他本是個相貌平常的普通少年,衣著也不華麗礙眼,所以大多數人都對他視而不見。隻有從巴山,崆峒和大雪山來的劍客,覺得他的身影有點似曾相識,但是沒有看到麵貌,轉頭又將他忘記了。


    當絞鳳同盟的大隊人馬進入梅花鎮的時候,這個本來就躁動不安的黃河小鎮立刻沸騰了起來。七大世家的人物宛如演練了許久似的同時站起身,象眾星捧月般圍攏了過來。其他的江湖人物也紛紛跟在他們身後,伸長了脖子,想要見識一下這些武林中天之驕子的模樣。清雅文秀的智仙子方夢菁,冷豔逼人的小紅鷹紅思雪,桀驁不群的白馬公子鄭絕塵,銀纓賽雪的天下第一槍蕭烈痕,俊雅謙恭的峨嵋小神龍華不凡,頭禿如僧的銅拳鐵掌鄭擔山這些天下風流人物早已經是一眾武林少年子弟崇拜的偶像,更是他們奮鬥的目標。很多熱血青年熱切地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仿佛要將他們每一舉手,每一抬足,都要默記下來,以便日後一一模仿。


    見到這許多的武林人士,眾人江湖經驗何等老到,立刻知道將有大事發生,連忙下馬,和圍過來的人們打著招唿。


    方夢菁一眼看到了宋萬豪的身影,心中一亮,學著男士禮儀,向他一抱拳,道:「宋公子,宋家諸事繁瑣,沒想到閣下卻有這個雅興,萬裏迢迢到這黃河小鎮來賞梅花。」


    宋萬豪雖然深沉,此刻也臉色一紅。他明白當初方夢菁力邀天下英雄共討青鳳堂主,他和幾個世家的首腦為了保存實力,對這個提議不加理會。如今卻萬裏迢迢趕到梅花鎮來相候,不用問也知是有求於她,方夢菁這番話已經算是客氣。他咳嗽了一聲,道:「方姑娘說笑了。梅花鎮梅花天下一絕,名不虛傳,即使昨夜夜雨摧殘,如今仍然香飄百裏,如何不令人愛煞。」


    方夢菁微微一笑,心裏也佩服宋萬豪言語巧妙,既點明了自己非是為賞花而來,又周到地為自己此行粉飾了一番,不愧為巴蜀宋家如今的大當家。


    「如今你們又開始想到方姑娘的好處了?」仍然大咧咧高踞馬上的鄭絕塵忽然不冷不熱地說道。此話一出,所有世家大族的首腦無不麵紅過耳,他們屢屢陽奉陰違方夢菁剿滅青鳳堂的提議,隻派出幾個低輩弟子應應景,各人自掃門前雪,如今卻要在開口相求,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我們又不是來求你?」幾個當家對鄭絕塵怒目而視,眼中射出的兇光,足可殺人百次。鄭絕塵冷冷一笑,雙眼一翻,對此視而不見。


    孟寒樹也覺得尷尬,連忙另找話題:「方姑娘,不知道青鳳堂主可曾授首?」這句話令眾人精神一振,因為青鳳堂主危害太深,不分貴賤,認錢不認人,出道三十年,手下冤魂無數。若能除去此寮,實令人心頭暢快。不過,如果她沒有被殺,則說明絞鳳同盟辦事不力,也可讓他們不是這麽囂張。所以,聽到這一問,眾人都心情矛盾地用期待的目光注視著方夢菁。


    沉吟了片刻,方夢菁朗聲道:「青鳳堂主已經不能生離華山。」此言一出,眾人悚然動容。老實說,青鳳堂主的武功在他們眼中已經到了可同鬼神的地步,他們根本難以想象這麽厲害的人物會有一天被殺。絞鳳同盟中殘剩的高手在眾人眼中一時之間高大了很多,似乎連清晨的曙光都被他們遮住了。


    幹咳了數聲,宋萬豪道:「不知道是哪一位高手殺死了青鳳堂主?」


    方夢菁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沉思的神色。而紅思雪則大聲道:「霹靂公子厲寒罡,開山公子嶽堂威以身犯險,傷她在先,」言罷看了鄭絕塵一眼,又道:「鄭公子神箭傷她在後。」此話出口,眾人眼光都聚到了鄭絕塵身上。鄭絕塵看了他們一眼,傲然一笑,冷哼了一聲。


    「不知道厲公子和嶽公子現在何處?」眾人忙問。


    絞鳳同盟的所有人都露出淒淒之色,紅思雪歎了口氣道:「二位公子力戰身亡,英魂逝於華山之上。」


    「那就是隻剩下鄭絕塵這廝了。倒黴,倒黴。正所謂怕什麽來什麽,居然讓這個討厭的家夥立了頭功。以後在他麵前休想抬起頭來。」七大世家的首腦紛紛想到。


    但是紅思雪另一句話卻讓他們眼前一亮:「最後,是我結義大哥彭無望了結的她。」


    「青州飛虎彭無望?」眾人如釋重負,幾乎歡唿了起來。所有人都四下張望,想要看看這個手刃青鳳堂主的好漢在那裏。而巴山大雪山還有崆峒派的劍客也拚命地擠了進來,想要再見一見當日救他們出蜀山的英雄。


    「不會是他也......?」在搜索一番而不得要領之後,眾人都心頭一緊。


    「各位不要誤會,我大哥完好無損,不過......我也不知道他到了哪兒去。」紅思雪也有些茫然,剛才苦於應付鄭絕塵的糾纏,沒看到彭無望一轉眼跑到了什麽地方。


    「沒死就好。」眾人暗暗說,「待會兒一定要好好奉承一下彭無望,就算氣氣鄭絕塵都好。」此時,宋萬豪用目光掃視了一下周圍的幾個世家首腦,見個人都讚同後,便朗聲道:「方姑娘,實不相瞞,我們各路人馬聚集於此是要商討神兵令的歸屬。」


    「神兵令?」方夢菁秀眉微蹙,「果然叫我猜中。」


    「方姑娘,」宋萬豪看她沉思,便源源不絕地說了下去,「妳也知道,兩百年前,神兵山莊為了稱霸天下武林,鑄造了十三神兵令。為了爭奪這十三塊死牌,江湖世家交相征戰,十餘年來死傷千百好漢。後來神兵山莊驟然發難,令十三世家毀於一旦。如今十三神兵重現江湖,而且各個世家,各大門派都有所得。情況竟和百年前的慘事如出一轍。不知方姑娘有何見解?」


    方夢菁心中一陣冰寒,最近她忙於籌劃絞鳳同盟,又為了天下第一錄多番奔走,一時之間對於神兵令沒有深入查問,想不到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她連忙道:「戰神天兵百餘年來從未顯身江湖,神兵令的真偽實令人懷疑。如今神兵令重現江湖,必定有人暗中策劃,意欲挑動中原武林自相殘殺,居心叵測。各位明知慧達,當不會受人如此愚弄。」


    宋萬豪看了看周圍幾個世家首領。慕容雪亭狠狠地看了看歐陽平,大聲道:「所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有人湊齊十三神兵令,起出戰神天兵,留為己用,禍害武林,如何是好。」


    歐陽平迴視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所以最好留給你用,讓你來橫行天下,那就最好不過了。」


    「你!」慕容雪亭怒目如火,便要拔槍動手,被孟寒樹一把拉住,「慕容兄,何必動怒,此地不宜動手。」


    歐陽平冷然道:「我認為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大家將鐵牌全部交出,然後一起毀掉,一了百了。」


    「好好!」梅自在連忙說,「我同意,這勞什子玩意兒不能吃也不能穿,卻讓人坐也不是,占也不是,好生麻煩,毀了幹淨。」


    「等一下,」魚飛揚忽然道,「這個提議有兩點問題。第一,如果全部交出神兵令,交給誰我們才能信得過。第二,如果大家先把地圖拓印下來,再把神兵令交出,那等於沒交,問題還是解決不了。」


    「不錯,戰神天兵如此神物,試問哪個不覬覦於心,就算是天山劍神顧天涯,我也信不過。」喬夢樓朗聲道。一點也不管顧天涯的崇拜者們對他的怒目而視。


    方夢菁偷眼看了看宋萬豪,隻見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心中一動,道:「宋公子一定已有了解決之法,不如說出來讓大家共同商討。」


    宋萬豪臉色一變,顯然想不到方夢菁的目光如此銳利,他頗帶警惕地看了看她,謙恭地一拱手,道:「各位,其實辦法也不是沒有,隻是有些匪夷所思,請大家多多體諒。」


    這時候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來,紛紛說:「原來宋當家已經有了法子,快說快說。」


    「宋兄,這就是你不對了,怎麽不事先透透口風,還讓我們絞盡腦汁。」


    「宋公子請放心,大家一起討論一番,說些什麽也不會怪你。」


    宋萬豪顯然對大家的反映頗為滿意,道:「各位,為今之際,為了讓大家不致傷了和氣,我提議由七公子和方姑娘共同主持一個神兵盟,將各個門派手上的神兵令聚集在一起,繪成地圖。然後由他們帶領去圖中所標明的地點探查一番,如果沒有戰神天兵的蹤影,那是最好,可以避免一番無謂的廝殺。」


    眾人一聽,紛紛點頭稱讚,連慕容雪亭和歐陽平都認為這是最好的方法。但是喬夢樓突然問道:「如果有了戰神天兵又如何?」宋萬豪仰天大笑一聲,道:「那麽,我們就將牠起出,到時候,誰是神兵主人,自會有所分曉。」


    眾人一聽,心中寒意陡增。巴蜀宋家常年據守嶺南一帶,勢力之雄厚,除了當年的年幫,當世沒有任何門派世家可與之比擬。如果他要出**奪,確非任何人可以抵抗。


    看到大家一幅全身戒備的模樣,宋萬豪微微一笑,道:「各位不必介懷。聽聞神兵頗有靈性,可以辨主,也許不需要什麽爭鬥,神兵歸屬就已經決定,大家又何必杞人憂天。」


    方夢菁費然長歎一聲,暗想:「這些武林人士對於天下第一的虛名竟然熱衷到這個地步,完全想不到戰神天兵乃是天地間至兇至邪的魔物。當初血魔胡麗泰何等武功,仍要被神兵反噬而亡,可見其兇猛。為今之際,應該群策群力,將神兵令共同毀掉方才是正道。」她看了看周圍眾人熱切的目光,長長歎了口氣,道:「各位,宋公子的方法的確可行,也是目前為止最好的辦法。不過我要奉勸大家一句,神兵利器,多為不祥之物,一旦沾染上身,便要終生受困。請各位好自為之。」


    「那麽姑娘的意思就是不願意出麵組建神兵盟了?」宋萬豪急切地問道。


    方夢菁一陣疲憊,秀眉微蹙,道:「宋公子,夢菁才疏學淺,而且手無縛雞之力,盟主一事,那是提也休提。不如讓武林七公子中的俊傑擔任方為正理。」


    「他們?」宋萬豪等人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聚到了鄭絕塵身上。


    「哼,戰神天兵,我一絲興趣也欠奉,你們不必看我。」鄭絕塵偷眼看了看紅思雪,傲然道。


    眾人心中紛紛怒罵,但也不好發作,隻好將求助的眼光轉到其他三個武林公子身上。


    華不凡抱劍朗聲道:「各位,實在不好意思,這些日子我在外多番奔波,應該迴家打點劍派中的事務,這個盟主我是做不來的。」


    鄭擔山摸了摸鋥光瓦亮的光頭,道:「我那裏配做什麽盟主,不通不通。」


    蕭烈痕一抱拳,道:「各位,我......我......不......」但是眾人早就將眼光從他身上收了迴來。


    宋萬豪麵有難色,對方夢菁道:「方姑娘,盟主之位,非妳莫屬,妳智慧通澈,絞鳳同盟在妳的策劃之下,屢戰屢勝,連青鳳堂主都被妳設伏擊潰。雖然妳不懂武功,但是勝過無數昂藏七尺的男兒,妳就不要推辭了。」


    「你大拍馬屁,難道我就會替你去找什麽戰神天兵了?」方夢菁心中暗想,微笑道:「宋公子,其實你智慧超群,更是巴蜀宋家的第一俊傑,統帥群雄,當之無愧。」


    宋萬豪臉上得色一閃即逝,露出一絲苦笑:「如果他們肯聽我的,我也不用萬裏迢迢到這裏等妳了。」


    突然,一個嬌柔婉轉,迤邐如夢的輕柔話語從遠處響起:「這個神兵盟的盟主不如由我來做吧。」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仙樂般的綸音震得有一刻的失神。隻見遠處一個錦衣胡服的蒙麵女子,優雅從容地緩步而來。她的身後跟著兩個彪悍出眾的奇偉男兒,一個氣勢如山,一個獰惡如虎。


    「是妳?」方夢菁如遭雷轟,怔在當場。


    「不錯,姐姐,自從當年道左一別,咱們姐妹也有許久不見了。」蒙麵女子輕柔的話語令在場所有男子如醉如癡,似乎連心都化在這春風般的美妙旋律之中了。


    宋萬豪連續咳嗽了兩聲,才能夠說出話來:「姑娘,不知妳是何方人士,高姓大名?」


    那蒙麵女子銀鈴般笑了笑,道:「我就是神劍山莊傳人,神兵令的主人,公孫錦。」


    「公孫世家的傳人?」眾人都怔住了。


    方夢菁連忙道,「錦妹,原來妳就是在江湖散播神兵令的人,妳到底有何圖謀?」


    公孫錦輕輕歎了一口氣,柔聲道:「難怪姐姐會誤會我。換了別人也一定如此。隻怪我神兵山莊遭逢不幸,被不明來路的高手傾巢來襲。神兵令就此失蹤。想不到他們居心險惡,竟然將神兵令散於江湖,意圖危害我中原的武林。」


    「原來如此!」眾人紛紛點頭。其實他們一見到公孫錦,心中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為她百般分辯,如今聽她一番解釋,更是心中一片釋然。


    方夢菁眉峰深鎖,道:「當初我與妳傾心相交,為何妳......」


    「姐姐錯怪我了!」公孫錦道,「那日我因為家中有事而連夜返迴,不及相告,實在抱歉。後來聽聞江湖上流傳著姐姐尚未完成的第一錄初稿,便知道有所誤會,想來是那個為禍武林的妖人將初稿偷走,流於江湖的。怪隻怪小妹走得匆忙,沒有顧念姐姐不會武功,在江湖行走十分兇險。照道理,我理應送姐姐一程的。」


    方夢菁沉沉地歎了口氣,冷然道:「妳既如此說了,我又能怪妳什麽。」


    公孫錦親熱地來到方夢菁身邊,扶住她的臂膀,道:「我知道姐姐仍然未能釋疑,不過我願意表明心跡。」她抬起頭,朗聲道:「各位,神兵盟盟主沒什麽權勢,也不會影響各位在各世家各門派的尊榮,隻是為了尋寶的方便。我阿錦不才,願意承擔。因為神兵令之事到底是由我而起。為了表明心跡,我阿錦特意繪製了十八份藏寶圖,這藏寶圖乃是昔年祖上親筆所繪,鑄於神兵令上,各位可以以之參詳,絕無半分差錯。一個月之後,我在蘇州虎丘大宴天下英雄,共謀戰神天兵一事,如有意者,盡可參與,各派首腦都可獲贈藏寶圖。」


    眾人盡皆動容,議論紛紛,頗為不知所措。


    宋萬豪道:「姑娘,既然貴山莊常年保有藏寶圖,不知妳可曾探尋過戰神天兵的去向。」公孫錦微微苦笑,道:「我輩祖上代代都有高手想要尋訪戰神天兵,但是所有人都一去不迴。這一次我決定將寶藏圖公諸於世,也是希望大家能同心協力,既能找到戰神天兵的真主,我也能尋迴列位先人的遺骨。當然,此行的確有些兇險,各位如果有所猶豫,可以不去,我阿錦決不會看不起大家。」


    這一句不會看不起大家一出口,眾人就算是想不去的也改了主意。更何況如今聚集在梅花鎮的眾人個個都對戰神天兵有所圖謀,如何能夠放棄眼前大好機會。再加上這巧妙的激將法,這些武林人物個個熱血沸騰,當時就要盟誓。


    方夢菁心中大叫不好,如此一來,這一眾武林人物便將性命懸在了這個不知來曆的神秘女子手中了。


    就在這時,一個驚喜的聲音霍然傳來:「啊,姑娘是妳!」一個灰衣少年奮力分開人群,擠到公孫錦的麵前,喜道:「姑娘,你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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