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渡渡口中,赫然停著飛虎鏢局早已經準備好的渡船,眾鏢眾紛紛登上渡船,身背弓弩的鏢眾在甲板上站成一排,彎弓搭箭,嚴陣以待。幾個武功較強的鏢師聚在彭無懼的身邊,隨時準備接應彭無望。


    「四少爺,三少爺能不能活著迴來?」夏彪問道。


    「混蛋,胡說什麽,我三哥武功蓋世,一定能夠活著迴來。」彭無懼惡狠狠地說。


    夏彪嚇的不敢說話。


    另一個叫劉勁鬆的鏢師,立刻附和彭無懼:「對對,三少爺連河北第一刀都不怕,何況......」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見遠方一道白影一閃而至,眨眼間已經到了渡口。眾人定睛一看,這人麵如冠玉,三縷長髯,鳳目鷹鼻,眼神精華內斂,神完氣足,恬靜從容。他身高七尺,長袖迎風,頭戴高冠,一把暗綠色的長劍斜跨在腰際,儼然一派飄然出塵的高士風範。


    「又來了一個!」彭無懼大驚道。


    「四少爺,我們怎麽辦?」劉勁鬆急道。


    「我們和他拚了吧!」夏彪厲聲道。


    「也隻有這樣了!」彭無懼無可奈何地想道,隨即,他大聲道:「各位,今日飛虎鏢局的成亡勝敗在此一舉,大家一定要奮勇向前。」


    眾人紛紛應和,弓上弦,刀出鞘,拿樁做式,準備迎戰。


    這時,那位配劍高人冷笑一聲:「想不到,稱霸長江黃河的龍神幫今日竟然會光顧這麽一條小河!」


    「龍神幫!」鏢局眾人齊聲驚唿。


    與此同時,在河灣的轉角處,一艘巨艦冒了出來,艦分三層,船頭鑄成龍頭形狀,龍的一雙長角直指前方。在最底層伸出左右各七十把巨槳,整齊而富有韻律地撥動水麵,艦上升起一道側帆,速度立刻驟增,飛快地來到飛虎鏢局的渡船前。


    船上標槍般站著一名身著暗紅色武士裝的彪悍男子,左眼大如銅鈴,右眼被黑罩子蒙著,顯然是被人廢了,他的右臉有一道四寸左右的傷疤,嘴角冷酷地上翹,顯示出他對敵時必然冷酷殘忍。


    這個男子正是龍神幫內最近風頭最勁的黃河分堂堂主:流星震嶽陸克忍。他的一手流星錘的功夫可稱得上宇內無雙。流星錘最輕的也有四五十斤,平常武師就算能將流星錘連續舞動,已經算是了不起的成就。如果要將流星錘舞成招數,那就得是一等一的好手。而要把沉重的流星錘舞得舉重若輕的,更是頂尖高手。


    陸克忍的雙流星錘各重八十斤,而他的絕技飛星射日錘法更能將這雙重錘舞的猶如柳絮隨風。大河上下的武林高手對流星震嶽這個外號無不噤若寒蟬,沒有任何幫會敢與龍神幫黃河堂爭雄鬥勝。


    「留下天下第一錄,放爾等逃生,否則,格殺勿論。」陸克忍揚聲喝道。語氣中透出一股森寒攝人,令人不寒而栗。


    彭無懼心驚膽戰,但是為了飛虎鏢局的名聲,不得不說出自己最不想說的台詞:「飛虎鏢局行鏢,向來鏢在人在,鏢亡人亡。」


    「這是你們自己找死,需怪不得我。」陸克忍冷喝道。說完,左手高舉,射出一枚暗紅色的火箭。立時間,飛虎鏢局的渡船先後左右猛然冒出無數藍衣藍褲,頭戴白帽的龍神幫幫眾。這些人剛一露麵,立刻射出無數的飛鏢,不少飛虎鏢局趟子手中鏢到地,痛得慘唿不已,原來鏢上塗有烈性毒藥,能使傷口潰爛,奇痛無比。


    「放箭!」彭無懼畢竟護鏢經驗豐富,立刻下令反擊。


    飛虎鏢局的弓弩手立刻百箭齊發,立時將不少藍衣武士射迴水中。但是,龍神幫中好手著實不少,這些人敏捷地躲過飛箭,眨眼間已經衝到麵前。「刀盾手在前,長槍手在後。」彭無懼身先士卒,雙手雙刀站在第一個,與龍神幫的好手殺在一處。其他的刀盾手密密地護在彭無懼兩側,圓盾護胸,長刀據敵,而長槍手則藏身於刀盾手之後,毫無防守之憂,一味地咄咄猛刺敵人。這一套防守的陣法,是彭門第一高手彭無忌所創的護鏢陣法,在遇到大股的敵人時,這個陣法攻守得宜,再加上平時各人操練純熟,幾十個人配合使出,可以抵擋十來名武林高手,極為高明。


    一會兒工夫,龍神幫好手已經死傷多人,但是龍神幫的飛鏢再次發射,也使得飛虎鏢眾節節後退。


    陸克忍一聲長嘯,他身處的龍船上無數弓箭手點起火箭,準備燒船。而尤在船上鏖戰的龍神幫幫眾忽然一起向彭無懼圍攻,似乎要將他擒住。


    此時,那個一直作壁上觀的佩劍高人忽然一聲長嘯,身子輕飄飄地躍起,橫過七八丈的水麵,落到龍舟之上。


    陸克忍心中一驚:這手淩空虛渡的絕頂輕功,自己絕難辦到,不由得心升警戒,喝道:「哪裏來的高人,來和龍神幫作對?」


    拿佩劍高人仰天長笑,漫不經心地說:「你還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找莊行霸來吧。」


    陸克忍驚道:「前輩莫非是莊幫主的故人。」


    那人微微一笑:「十年前,在七絕嶺,我曾經饒他一命,過了這麽些時日,他也許已經忘了昔日的交情了。」說完,那人放聲長笑了出來。


    陸克忍身子微微一顫,問道:「前輩是天山長情劍神顧天涯顧前輩。」


    顧天涯輕歎一聲:「劍神,哼,劍神。」


    陸克忍忙道:「顧前輩,我們隻是想截下天下第一錄,大量印製,賣於天下,讓武林眾人得曉武林萬事的最新消息,實是出於一番好意,若前輩不加阻撓,敝幫定會將天下第一錄免費送到前輩麵前。」


    顧天涯冷笑道:「天下第一錄若流落江湖,江湖中立刻腥風血雨,再無寧日。虧你說的出口。立刻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陸克忍本該怒火中燒,但是,長情劍神顧天涯的名號實在太過響亮。當今武林曾有歌謠:拳出少林,劍出天山。天山劍法博大精深,曾有七十二劍訣之說。和少林七十二絕藝相應成趣。天山劍派在江湖上行走的弟子很少,但是每一位弟子都是罕見罕聞的用劍高手。而劍神顧天涯更是天山劍派的長老,三十年前已經名動江湖,憑著自創的劍法劍試天下,做過無數轟轟烈烈的任俠壯舉。乃武林中學劍之人崇拜的偶像。到了十年前,已經極少有人能在他的劍下反攻一招,更不用說戰勝他了。


    陸克忍本人其實早年也崇拜過顧天涯,今日舊夢重溫之下,根本已經提不起一絲戰意,他道:「如果前輩確實是顧老英雄,我哪裏還敢放肆,一切全由前輩做主。但是,口說無憑,叫我如何相信你是顧前輩。」


    顧天涯歎了口氣,左手疾伸,一道雪白的劍光經天而起。陸克忍大驚失色,一連退了十幾步,雙手握錘,圓睜左目,但是死活也看不到劍光的去處。


    隻聽一串「錚錚」之音傳來,龍船上百餘名弓弩手手中的弓弦全部被無影無形的劍氣震斷。此時,顧天涯早已經還劍入鞘,躍離了龍舟,迴到了渡口。


    「收隊,我們走。」被顧天涯的絕世劍法嚇的心膽俱裂的陸克忍忙不迭地發出號令。


    猶如潮水一般,龍神幫的藍衣幫眾,紛紛躍離飛虎鏢局的渡船,遊迴龍舟。彭無懼連忙命令沒有受傷的鏢眾救治傷患,自己則站在船頭,和顧天涯打了個對麵。


    顧天涯微微一笑,剛要說話。忽然遠處一灰一黑兩道身影風馳電掣一般奔來。在前麵的是彭無望,他一邊跑,一邊叫道:「四弟,起錨,快起錨,雷野長來了。」


    後麵的雷野長,在奔跑中已經處理好了傷口,咬牙切齒地邊跑邊叫:「站住,臭小子,我們今天一定要分出勝負。」


    彭無望三步兩步來到渡口,一抬腳已經躍上了船。彭無懼連忙迎上前:「三哥,戰況如何。」


    彭無望忙說:「我還以為雷野長沒有受傷,原來他傷得比我還重,血都流到腳跟了。我一見,就知道他沒本事留住我,所以就跑迴來了。」


    彭無懼和鏢局眾人高興地歡唿了起來,劉勁鬆道:「雷野長居然敗在咱們四少爺的手裏,四少爺從此揚名天下,今後還有誰敢動我們的鏢!」


    站在渡口的雷野長破口大罵:「混蛋臭小子,誰說我輸了。隻是被你使了詭計,你下來咱們再戰一場。」


    鏢局眾人立刻起哄笑罵起來,似乎再也不怕他了。


    這時,雷野長雖然暴跳如雷,但是仍能保持警覺,立刻發現了同在渡口上的顧天涯。他闖蕩江湖多年,眼裏十分驚人,一眼就看到了顧天涯所配的長劍。


    「碧血照丹心!」雷野長大驚之下,連忙問道:「前輩莫非是天山顧天涯?」


    顧天涯看了他一眼,道:「不敢,尊架可是乾坤一棍雷野長。」


    雷野長心中一喜,想不到顧天涯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隻聽顧天涯又問:「雷兄似乎也是為了天下第一錄而來。」


    雷野長老實地答道:「不錯,我是好奇,想看一看到底誰是天下第一棍。」


    顧天涯笑道:「雷兄,請恕我直言,少林棍僧的棍法莊正嚴謹,法律精深,他們雖然不在江湖中走動,但是每一個人的武功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棍僧之首提棍金剛無量大師棍法已經到了不慍不火,舉重若輕,返樸歸真的境界。雷兄的棍法雖然出類拔萃,技驚武林,但是恐怕和無量大師還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雷野長滿臉慚愧,抱拳道:「前輩法眼高明,在下的棍法急躁爆進,無法控製,昨夜一戰,竟然在絕對優勢之下,被飛虎鏢局名不見經傳的鏢師彭無望所傷,實在是慚愧萬分。從今天起,在下自當刻苦修煉,希望他日能有所成。」言罷,倒提長棍,轉身走了。


    顧天涯轉過頭來,麵向飛虎鏢局的渡船,朗聲道:「在下顧天涯,特來此地一閱天下第一錄,還請各位行個方便。」


    彭無望此時已經筋疲力盡,倒臥在甲板之上,由夏彪和劉勁鬆為他敷藥,暫時無法答話。而彭無懼卻早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他萬萬想不到連名動江湖的絕代高手顧天涯都想要看一看天下第一錄,這趟鏢實在是倒黴到家了。


    事到如今,飛虎鏢局已經山窮水盡,再也無法硬撐。彭無懼垂頭喪氣地說:「既然顧前輩垂問,我們飛虎鏢局哪敢不從。」說完,他從自己的懷裏取出了天下第一錄。飛虎鏢局的鏢眾們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曆盡磨難才保住的鏢,終於失手,每個人臉上都是悲憤不平之色。


    顧天涯看在眼裏,朗聲笑道:「天下第一錄乃天下奇寶,你們既然有膽子保,就應該有失手的準備。不過你們也不必難過,這趟鏢是由我顧天涯所截,想來也不會讓你們大失麵子,至於賠償的鏢銀,改日我自會送去青州,咱們這就請吧。」


    在眾人麵麵相覷之時,彭無懼苦著一張馬臉,手裏緊緊握著天下第一錄,向顧天涯走去。「且慢!」隻聽一聲爆喝從彭無懼背後響起,隻見灰影一閃,彭無懼手中的天下第一錄已經被彭無望夾手奪過。


    原來,彭無望剛剛處理好傷勢,就聽見彭無懼屈服於顧天涯而交出了天下第一錄。為保這趟鏢,彭無望可以說是費盡心力,和雷野長的一戰更可以說是九死一生,豈能容別人說拿走就拿走。於是他才爆起發難。


    彭無懼一見,心膽俱裂,連忙顫聲說:「三哥,不可逞強呀!那個人,不,這位前輩是劍神顧天涯,不是旁人,我們根本......」


    彭無望厲聲喝道:「住口,尚未交鋒,豈可輕易言敗。這趟鏢裏,浸滿我鏢局人眾的血汗,怎能輕易放棄。」說完,從腰中陡然抽出長刀,挽了三個刀花,護在身前。鏢局眾人雖然不敢大聲歡唿,卻也暗地裏叫好,畢竟,誰也不想就這樣輕易放棄這趟多災多難的大鏢。


    顧天涯想不到竟然有人膽敢向他挑戰,禁不住細細打量了一下拿刀做式的彭無望。


    「你就是剛剛雷野長口中的鏢師彭無望?」


    「正是在下,顧前輩既然想要奪鏢,在下隻好在此領教顧前輩的劍法。」彭無望斬釘截鐵地說。


    「想不到,江湖中小一輩的英傑中,還有像彭小兄這樣膽氣粗豪的一流人物,難得難得。」顧天涯讚許地點了點頭。


    「什麽膽氣粗豪,我彭無望自問膽量不高,隻是職責所在,不敢稍有疏忽。」彭無望厲聲道。


    顧天涯又點了點頭,他仰天沉思了一會兒,道:「既然如此,我實在不想強人所難,我就在這裏一閱天下第一錄,看完馬上奉還,如何?」


    顧天涯仗劍傲視江湖,從來都是隨心所欲,任意所之。但是,今天看到彭無望一臉堅毅勇訣,心中起了愛才之念,而且截鏢之舉,卻是自己理虧,所以才會有這一番折衷之言。


    彭無望冷笑一聲,道:「顧前輩,天下第一錄承保之時,曾經言明,隻能落到關中劍派歐陽夕照老前輩之手,其他人不能翻閱。我鏢局中人尚且不敢一看,何況外人。」


    顧天涯長笑一聲,微怒道:「我已經退而求其次,彭小兄怎可如此絕決。難道你真要逼我動手不成。」


    彭無望厲聲道:「顧前輩武功再高,此時不過是個截鏢之人。我彭無望武功再差,此時卻是個護鏢之人。顧前輩仗劍橫行天下,卻也不能隨心所欲。我們看鏢護院的,雖然本事低微,但也不是趨炎附勢之輩。天下第一錄名聞天下,想要先睹為快者大有人在。但是,若因逞一時之快而截鏢行搶,雖是絕頂高手,易要歸為匪類,我們行鏢的一向與天下盜匪為仇,今日雖知必敗,也要誓死周旋。」一番話正氣凜然,說得鏢局上下眾人熱血沸騰,轟然叫好。


    彭無懼更是慚愧得淚流滿麵,雙刀齊舉,大聲道:「三哥說得對,大不了和他拚了,各位,擺陣。」


    鏢局人眾立刻應聲而動,隻見人影亂閃,幾十個刀盾手和長槍手已經將顧天涯團團圍住,後麵的弓弩手彎弓搭箭,隨時候命。


    顧天涯聽過彭無望的話,心中一動:此子所言,果然有理。我雖為天下有數的高手,但是截鏢之舉,又豈能與他人有異,被歸為匪類,可以說是咎由自取。


    他又看了彭無望一眼,又忖道:一直以來,我自恃武功過人,做了不少意氣之事,武林之中,雖然讚多謗少,但是怎知那不是世人攝於我的武功而說的違心之言,而自己卻又如何能夠問心無愧。


    雖然顧天涯此時對自己的行為有所悔悟,但是長久以來,他潛心劍道,一直希望達到天下無敵的至高境界,而此時曆盡三十餘載,自己在世上難逢對手,卻不知是自己已經天下無敵,還是自己無緣一見真正的絕代高手,所以他起意想一閱天下第一錄,看一看到底誰是天下第一高手,還有誰可以和自己切磋劍藝。他並非好名之人,隻是好武成狂,假設自己沒被列入天下第一錄,他非但不會不高興,而且會興奮不已,因為對手甚多,自己可以再有突破。這分好武之心,老而彌堅,越老越是心熱。所以,這一次他誌在必得,無論如何是不會停手的。


    隻見顧天涯微微一笑,忽然身子化為虛像,轉眼不見了。


    本來圍著他的眾人一齊驚叫,東張西望,不一會兒,顧天涯又出現在陣中,手裏已經握有一根三尺多長的柳枝。


    彭無望見到如此奇妙的輕功,知道普通人根本圍不住他,連忙喝道:「你們都退下,讓我先來。」


    眾人知道了顧天涯的厲害,連忙退在一邊,免得糊裏糊塗死在當場。


    「彭小兄,你和雷野長力戰整夜,筋疲力盡,我若使用碧血照丹心與你相抗,那是欺負你了。我這裏有一隻柳枝。我們在這裏隻比一比招式,隨便你用何種兵器,如果你能夠折斷我手中的柳枝,或是逼我迴守一招,我便輸了,如何?」


    彭無望聽在耳中,大喜過望,暗自心想:這個老兒實在狂得可以,別說是你了,就算是我師傅,也難以在勝我之前,令我無法反攻一招。這一來,我的勝算極高。


    隻見他朗聲道:「一言為定,如果我無法還上一招,這趟鏢就算栽到家了,還保什麽。」


    「好,如此,就準備接招吧!」顧天涯喝道。話音剛落,手中的柳枝指向彭無望的麵門。


    其實,顧天涯的劍法乃是武林中極為了不起的絕頂劍法,此劍法是顧天涯自創的,後來他的門人子弟把這套劍法列入天山派七十二劍訣之中,後人稱之為:傾城劍法。這套劍法分為十八式,克製武林十八般兵器,是天下兵器的克星。


    使用這套劍法者,不但要天資絕頂,悟性奇高,而且必須練就高明的內家心法才能夠勉強使出此劍法的三四成的妙處,而要完全發揮此劍的威力,還需要對天下的武功招數了如指掌,這就取決於使劍者的江湖閱曆和對別派典籍的研究了。


    這套劍法如果被使出十成的威力,攻勢如潮,專找敵手出招的破綻進攻,往往在一招之間破敵製勝,端的是可怖可畏。


    自創成這路劍法,顧天涯的劍法大進,武林之中未逢敵手,連接得下他十招的高手也很少找到。壯年之後,顧天涯的內力修為進入了天山內功先天階段,一身無堅不摧的先天真氣所向無敵,真氣所至,草木皆為利刃,和神兵利器沒有分別。江湖上的高手更加聞風辟易,無人敢敵。


    今日他許下這種承諾,已經留下了很大的餘地,彭無望的勝算其實少的可憐。


    這些關鍵,彭無望自是不知。


    隻見柳枝化為一道綠影,急電般射向彭無望的右手曲池穴。彭無望厲喝一聲,單刀自腕底翻出,轟雷一般斬向顧天涯的手腕,端的是既猛又狠。隻這一招,已經讓顧天涯另眼相看,因為這一招氣衝天地,剛中有柔,穩健沉著,實在是難得一見的佳構。但是,顧天涯的眼力何等驚人,一刹那之間已經看出了這一招的三處破綻。他手中的柳枝一顫,突然改變方向,激射向彭無望的左腰上三處大穴。這一招看來平平無奇,但是卻一下打中了彭無望的死穴。他連忙收迴早已經撲空的單刀,一招十萬橫磨,長刀下垂,橫斬在柳枝之上。隻聽「叮」的一聲,彭無望的單刀斷為兩節,柳枝仍然一無阻礙的長驅直入。彭無望大驚之下,吸氣擰身,上半身轉了個直角,顧天涯的柳枝堪堪擦身而過。彭無望左腳猛地一蹬,身子急退了丈餘,想從身後的趟子手手中再拿一把單刀。但是,他抬頭一看,顧天涯竟然如影形隨地跟了上來,柳枝一揚,猶如宣花大斧一般當頭劈下。四下裏的鏢眾們看得焦急,不少使刀的漢子紛紛喝道:「三少爺,接刀!」手中的單刀便向彭無望丟去。


    彭無望猛地吸了一口真氣,忽然將這口真氣逆行了一個周天,身子趁著這股逆流的真氣出人意料的橫移了一尺有餘,閃開了顧天涯的迎頭痛擊。隻見這枝柳枝劈下,地上立刻裂出了一個巨型的裂縫,長有一丈,寬有兩尺,實在是驚世駭俗。


    顧天涯有意立威,好讓眾人知難而退,連使一招「劍轉七星」,隻見滿天的綠影,四麵八方擲給彭無望的單刀全部被震飛上天,在半空中碎為粉末,四外飄散。


    彭無望被他困在場中,赤手空拳,眼看就要落敗。


    忽然,他猛然想起一事,雙手往懷中一探,抓起兩樣物事,抖手向顧天涯擲去。那兩樣物事正是齊笑雲贈給他的鴛鴦雙刀。鴛鴦雙刀化為兩道精光,雷電一般向顧天涯交剪而下。顧天涯心中一震,暗道:「這是什麽招數,如此奇異?」說時遲,那時快,這兩把短刀已經到了顧天涯麵前。強橫如雷野長也曾經敗在這手脫手刀之下,顧天涯也不敢怠慢,旋風般一個轉身,讓過這一式攻勢。他心中好奇難耐,隻想:「下一招又如何?」


    隻見鴛鴦刀飛過他的身子,忽然飛快地旋轉,然後竟然倒射而迴。原來彭無望此時運起了齊笑雲傳授的少林絕藝擒龍功。這擒龍功要旨在於巧妙運用真氣,使人的掌心產生強大的吸力,可以在數丈之內奪取敵人的兵器。此時,彭無望將這種神功用在操控脫手刀上,真可以說是神乎其技,鬼神莫測。顧天涯雖然閱盡天下的神功奇技,但是彭無望的這一路自創的脫手鴛鴦刀卻是聞所未聞,一時之間欣喜異常。鴛鴦刀迴飛之時,顧天涯本來可以用柳枝隔當,將這兩把鴛鴦刀劈下,但是,一來這已經算是防守了一招,這場架就算是輸了,二來,他見獵欣喜,心中萬分企盼彭無望接下來的出手。這就好像一個吃遍天下的食客,忽然見到某人所做聞所未聞的美食,自然而然地希望見到他下一道菜是否仍為精品。而顧天涯的這份心情比之食客之於美食尤甚,一時之間,他竟然開始患得患失起來,生怕彭無望的下一招令人失望,自己落得個空歡喜。


    對於顧天涯此時的心情,彭無望自是不知,但是兩軍交陣,動輒可分生死,哪能不全力以赴?此時彭無望可以說是奮盡平生之力,隻見他迴手接住飛迴的鴛鴦刀,左手上甩,右手下擺,兩把鴛鴦刀劃出兩道匹練般的刀光,一上一下向顧天涯飛射而來。鴛鴦刀剛一到麵前,忽然飛旋起來,一個傾前,一個滯後,斬向顧天涯的前胸和小腹。這一招彭無望運足了擒龍功,以真氣遙控鴛鴦刀,使出了雲龍長風刀裏精微奧妙的一式刀法「雙龍戲鳳」,這一式刀法有二十三路,分來需要使刀者刀法極快,可以將手中之刀幻化為兩把,分從上下進襲,令敵人無法兼顧。這招雙龍戲鳳將幻化而出的雙刀模擬成兩條飛龍,而敵人化為鳳凰,雙龍爭先恐後,想要湊到飛鳳麵前,有所表現,可以想象這路刀法是多麽奇幻瑰麗,引人入勝。此時彭無望以脫手鴛鴦刀使出這一招刀法,真是輕靈厚重,兼而有之,瞻之在前,乎焉其後。瞻之在左,乎焉其右。顧天涯看得心曠神怡,竟然忘了進攻,他的傾城劍法乃是天下淩厲第一的攻勢劍法,如果沒了進攻,當然就沒了優勢,一時之間,竟然疊遇險招。


    彭無望占盡優勢,眾鏢局人馬歡聲雷動,而顧天涯得遇妙招,也是欣喜異常,這一刻,竟是所有人都笑逐顏開,情形奇妙之極。


    彭無望再吸一口氣,運轉鴛鴦刀,攻勢如潮,一連使出二三十招攻勢刀法,其中不少是因時而自創的刀法,也有將雲龍長風刀融進脫手刀的刀法,可以說是刀法佳作傑構層出不窮,普通高手根本連一招也擋不住。如果對敵雷野長時,他能有空拔出這對鴛鴦刀,恐怕也能將雷野長打得手忙腳亂。


    而顧天涯不但輕描淡寫地一一接下,而且還有餘輿指指點點,但是看他的麵龐殷紅如紫,仿佛連盡了十七八壇上好的美酒,形神俱醉,手舞足蹈。


    彭無望猛然之間收迴鴛鴦刀,猛地插在地上。顧天涯一驚,道:「彭小兄,怎麽不打了?」彭無望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忽然跪在地上,狂噴出一口鮮血。原來他力戰連場,精元損耗太大,操控鴛鴦刀又需要極多的內力,此時的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


    顧天涯心中一緊,暗道:「顧天涯呀顧天涯,你隻知道多看一眼奇招妙式,為了一己之私,卻把這位少年累成如此田地,實在罪不可恕。」


    此時,眾鏢師已經團團將彭無望護住,隻聽他的一聲號令,就拚了命衝向顧天涯。


    彭無望又吐了一口血,顫聲道:「四弟,把天下第一錄拿出來,我們輸了。」彭無懼無助地看了三哥一眼,猛地一拳砸在地上,伸手探入懷中取出了天下第一錄。


    「且慢,」一直沒有說話的顧天涯忽道,「這本天下第一錄,我不想看了,也不用看了。」言罷,仰天綜聲長笑,狀極歡悅。


    鏢局眾人麵麵相覷,甚為不解。


    顧天涯又道:「我尋天下第一錄,隻是希望找到能和我匹敵的對手,希圖在劍道上更上一層樓。今日見到彭小兄的刀法,才發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自問平生從未服人,但是對於彭小兄的師傅,我顧某人不得不寫一個服字。」


    彭無望聽在耳中,精神抖地一振,道:「家師若在此,聽到這番話,一定歡喜。」


    顧天涯仰天大笑:「不敢,不敢。鶴神齊笑雲的刀法果然驚世駭俗,天外第一人之稱,當之無愧。」原來,顧天涯從彭無望的刀法中看出了雲龍長風刀的痕跡。當年齊笑雲憑借這套刀法與天下群雄爭鋒,這套刀法也曾在武林中爭相傳頌,雖然是多年前的舊事,但是顧天涯閱曆豐富,豈會不知。


    但是,顧天涯有一層卻料錯了,他以為彭無望的脫手刀也是齊笑雲的創製,其實大謬不然。這套刀法,可以說從頭到腳都是彭無望的自創。


    「今天才發現武學之道實在深不可測,我顧天涯這些年來未逢敵手,卻把天下的高人逸士看小了。」顧天涯接著道,「今日這一戰,就這樣算了吧,從此以後,我會遍訪名山,周遊天下,去會一會那些厭倦紅塵的天外高人,如果可能,一定要見一見齊老,和他好好切磋切磋。」


    彭無望拚命從地上爬了起來,道:「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顧天涯轉過身,又道:「好說。彭小兄成就已自不凡,他日定成大器,有空就請到天山洗劍池一敘。」言罷,白光一閃,飄逸的身影已經到了十數丈之外。


    良久良久,彭氏兄弟才迴過神來。彭無望歎道:「想不到我們竟然能夠逃過劍神顧前輩這一關,真是運氣好到家了。」


    彭無懼看著滿地的單刀碎片,心驚膽戰地說:「顧天涯功夫真厲害,真氣所至,連百煉精鋼的長刀也被打成了碎片。」


    彭無望道:「光用柳枝,就有如此威力,難以想象如果顧前輩長劍在手,奮劍一揮,會是怎樣的威風?」言下甚有憧憬之意。


    「算了,那是想也不敢想。還是趕路要緊!」彭無懼連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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