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君墨宸果然要發兵征討蠻族。親自點兵下了征討文書。任命驃騎將軍帶領二十萬大軍征討蠻族。出發前君墨宸親自為將士們餞行鼓舞士氣。


    從大軍開跋出了京都的那一刻起。莊宜便悄沒聲兒地忙起來了。如今這個契機來得正正好。外患不平。民怨叢生。莊宜便利用了這一點。在民怨最盛的地方大肆鼓動。趁機反宸擁淩。


    這是最好的時機。若是嚴奕把握得好。謀略得當。一舉攻下京都並不是問題。


    莊宜興致勃勃地將她的謀劃說給我聽。眸中閃爍著我長久都沒有見過的光芒。耀如星辰。仿佛夜空中的啟明星。。那是一種希望的曙光。


    我緊張的不停吞咽口水。事已至此有些問題就不得不想了。


    若是嚴奕攻進京都。首當其害的便是君墨宸。到時候我又當如何。嚴奕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我要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嗎。


    不管他們當中的任何一方出事或者互相殘殺都是我不願意見到的。可是。有什麽辦法呢。他們注定是水火不容。要爭個你死我活的。


    看著莊宜盈滿光芒的側臉。我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姐姐。非打不可嗎。”


    莊宜愣了愣。反手握住我。堅定道。“開弓沒有迴頭箭。但凡我們有一點辦法都不會冒險走這一步。是他君墨宸太狠。不給我們活路。傾顏。我知道你心裏還想著他。到了這一步該放就放下吧。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呢。”


    我終於忍不住啜泣出聲。我何嚐不想放下呢。可是君墨宸就像一棵樹。已然長在了心上。繁密茂盛根係與心髒盤根錯節。若要放下除非連心都剜去。可到那時。我也是活不成了的。


    莊宜盼這一天盼了太久。也壓抑了太久。這喜悅令她無所適從。根本顧不上管我。自己站在書案前。口中喃喃有聲地分析著這場戰役的利弊好壞。她喋喋不休。在殿中徘徊來去。喜悅與擔憂交錯。她幾乎要失了理智。


    風雨還未來。我卻已經被這風雨之前的平靜給壓的垮掉了一般。


    不再管莊宜。我無知無覺地出了流霜宮。在宮巷中漫無目的地閑走。


    夏日的天氣無常。方才還是晴空萬裏。轉眼便是烏雲密布了。胸腔裏布滿了燥熱。


    我扶著宮牆緩緩地蹲在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看著天際的烏雲越積越厚。陰沉沉地壓下來。終於轟隆隆一聲驚雷。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的砸下來。


    很快便將我淋得透濕。眼淚伴隨著雨水滾滾跌落。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迷蒙起來。牙齒碰在一起“咯咯”地打戰。


    心裏和身體。寒涼如許。


    我想起我已經獨自在靈犀宮住了半載。這半年裏君墨宸確實對我是無微不至的。綾羅綢緞山珍海味從來沒少過。隻是他從不來看我。


    腦海中隻有那一張臉。我記得他的每一個五官。發色如墨。眉如飛劍。目似朗星。鼻如刀刻。嘴角微翹。


    卻不敢將他們拚湊起來。日積月累長成了一根深入皮肉的刺。


    他是有多麽狠心才能將我獨自拋在靈犀宮半載不聞不問。他是當真不愛我了嗎。或者這樣久的時間他是將我忘了。


    他怎麽能這樣絕情呢。


    我怎麽辦。


    我忘不了他。舍不下他。也沒法不愛他。我要苦死了。難死了。可是這些在君墨宸的眼中都是那樣的不足道也。那樣多的女子都愛著他。我的真心對他來說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我恨他惱他。幫著嚴奕莊宜造他的反。可是事到臨頭。我卻反悔了。我既想莊宜他們成功。又害怕他們成功。


    君墨宸。你讓我怎麽辦。


    我仰起臉迎接著鋪天蓋地而來的雨滴。雨點砸在臉上是生疼的。我呆坐在大雨之中仿佛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我一直希望的能有一個人免我驚。免我苦。免我擔驚害怕。免我四海為家。我一直以為我找到了。到最後卻不過隻是一場鏡中花水中月。虛無縹緲。


    我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要去麟趾宮問問他。到底還愛不愛我。


    我隻想要一個答案。若是他愛我。此刻再去阻止莊宜已然是來不及的了。我不能害淩國數萬人的性命。若是當真嚴奕攻進來了。我便與他生死相隨。若是他不愛我。也好及早做個了斷。這樣不明不白的。算什麽。


    心裏才這樣想著腳下已經邁開了步子。第一步邁出去了。後麵便是更加按捺不住了。


    我甚至還未及多想便已經奔跑在去往麟趾宮的道路上了。


    宮巷裏積了一層薄薄的水鞋子踩上去四濺開來。水花很快便將袍角打濕。全身已經淋得落湯雞一般。我不管不顧。腳步聲在宮巷裏突兀地迴蕩。


    麟趾宮的大殿在雨水的衝刷下顯出一種朦朧的磅礴來。宮中嚴謹肅穆。處處顯露出天子的威嚴來。


    我猛然頓住腳步。扶住宮牆喘氣。腦中卻一瞬間變得清明。我這是做什麽。巴巴地跑來求他的原諒嗎。我把自己作踐的還不夠。還要低到什麽程度去。他分明已經忘記了我。我還自己貼上來自取其辱嗎。


    我方才是被魘住了罷。否則怎麽會想要好端端的來問他。


    我自嘲地扯扯嘴角。正欲轉身離去。麟趾宮門口的兩個太監忽然出聲道。“哪個宮的人。這麽沒眼力價兒。麟趾宮也是想來就能來的。快滾快滾……”


    我垂頭看一眼自己的裝束。當真是狼狽的很。衣裳頭發都被淋濕了。緊緊地貼在身上。也不怪他們將我認做了宮女。當下也不願多計較。返身離開。


    卻聽那兩個爛了舌根的東西在身後道。“身段倒是不錯。前凸後翹的。配給你做對食也不算虧了她。”


    太監們一向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心眼子最是壞。嘴上功夫更是練得個頂個的厲害。但是到底是麟趾宮。再放肆也得收斂著。許是被今兒的大雨淋昏了頭。說話竟沒個顧忌了。


    這樣大的折辱。我再忍不下去了。登時道。“快夾緊你們的嘴。不過是兩條看門的狗亂吠些什麽。且給自己積點口德罷。仔細下輩子做啞巴。”


    “憑你是誰。敢在咱們麵前說這樣的話。”其中一人惱羞成怒地走上前來。抬腿便踹過來。


    “敢說咱們是狗。今兒就叫你知道知道誰才是狗。”


    疼痛伴隨著罵聲不斷地落在身上。我跌倒在地上。雨水滿頭滿臉地往下澆。麟趾宮金碧輝煌的宮殿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遠在天邊。終其一生都觸碰不到一般。


    君墨宸。你將我變成了什麽樣子啊。


    我透過雨簾看麵前拳腳相向的二人。心裏的火氣漸漸地被激發出來。切齒道。“你們今日能耐便將我打死了。若是叫我緩過氣來。我必定要拉你們全家人的性命來償我今日之辱。”


    “你們在做什麽。也不瞧瞧這是什麽地方。驚擾了聖駕你們擔待得起嗎。”齊福忽然從身後出現喝住了麵前的兩人。


    那兩人忙忙地衝齊福點頭哈腰道。“公公說的是。奴才知道了。這就移地兒……您小心腳下。雨天地滑。”


    眼瞧著齊福看也不往這看一眼就要進去麟趾宮。果然這宮中都是一樣的。誰會管你一個不相幹的人死活呢。


    我抹一把臉上的雨水。朗聲喚道。“齊福公公……”


    齊福聞言。漫不經心地轉過頭來。看清楚我的臉時。眼睛倏忽便睜大了。登時也不管身邊的人是如何殷勤了。忙忙地跑過來跪在雨裏攙扶我。“貴妃娘娘。您怎麽在這雨裏淋著……”


    說著又想起什麽。站起身對著方才那兩個太監便是左右開弓兩個耳刮子上去。破口大罵道。“你們兩個殺才。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這是貴妃娘娘也敢如此大不敬。”


    那兩個太監這才反應過來。頓時臉色便煞白一片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不要命地磕頭。“奴才該死。奴才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貴妃娘娘……”


    他們的額頭起落之間帶出一束水花來。麵前匯聚成的一小攤積水漸漸地被染成了紅色。卻仍舊不自知。聲淚俱下。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方才打人的時候不是還神氣的很嗎。


    我不做聲。齊福忙上來將我從地上攙起道。“娘娘您要殺要剮都不要緊。隻是這大雨天兒的別做壞了自個兒身子。快先起來。”


    我自嘲地扯扯嘴角。貴妃。哪個貴妃是像我這樣的。淪落到被兩個站門太監拳腳相向。這個貴妃當的可真是夠可悲的。


    身體沒有一塊不泛著疼。雨水澆下來。冰冷摻雜著疼痛。腦中忽然變做了一片空白。起到一半的身體就軟趴趴地倒了下去。耳邊隻剩一片鋪天蓋地的雨聲。還有齊福著急忙慌的聲音。“快去通稟皇上……”


    我想攔住他。誰知道君墨宸會不會不問死活地將我丟迴去呢。今日連兩個太監都敢打我。若是他不管不顧地將我丟迴去。那人人都敢輕看我了。我以後還要不要活。


    奈何實在沒力氣。意識在以一種我無法控製的速度流失掉。


    終於。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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