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午間的時候嚴奕派人來說今日不能過來了。我不禁皺了皺眉頭。“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那兵士為難道。“前方戰事有變。是以將軍不能過來了。”


    我點點頭。不再問什麽。


    若非迫不得已嚴奕是不會無故不來的。可是戰事能有什麽變化呢。不過就是宸軍開始反撲了。而淩昌兩軍也自然要迎戰的。


    也罷。陰了這樣久的天。遲早都是要有一場暴風雨的。


    我信手翻閱著一本書籍。卻是沒有半點要靜下來看進去的心思。一抬眼便見到映雁立在門口看著不知名的地方出神。


    我不禁出聲叫她。想必是太專注了她竟未聽到。直到我叫了好幾聲才猛然迴神。


    我笑道。“想什麽呢。那樣入神。我叫你好幾聲都聽不見。”


    映雁神色懶怠道。“映雁失儀了。公主可有什麽事。”


    話雖這樣說。卻沒有半點羞愧之意。我也不甚在意。輕笑道。“也沒什麽。就是想問你個事兒。你進來說話。”


    映雁隻好合閉房門進來。道。“公主想問什麽事兒。若是映雁知道的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從前在宮裏的時候。宮中的妃子都用一種叫做茴香的東西為衣裳熏香。用此香薰出來的衣裳清香好聞。你便幫我去找找哪裏有這個。”


    映雁不經意地撇撇嘴。“公主是那金玉鄉裏堆出來的人兒。咱們可沒有用香料熏過衣裳呢。如今我上哪裏給您尋這些個東西。”


    我垂頭拿起茶盞。心中暗笑。卻一轉頭冷笑道。“映雁姑娘是在與我說話嗎。映雁姑娘怎麽能沒見過那東西呢。如今可不就是您是主子了。”


    映雁見我語氣不好。竟然出乎意料的軟了口氣。隻是仍然是語中帶刺“公主言重了。映雁哪有那福分當主子呢。”


    聞言。我猛然將手中的茶盞摔出去。頓時茶水潑了一地。杯盞也應聲而碎。映雁不由地身子顫抖了一下。


    我便咄咄逼人道。“既然沒有那福分。就要牢記自己的身份。將軍怎麽囑咐你們的。如今我想要這點東西都要瞧你們的眼色。是不是要他給你們點顏色瞧瞧才肯。”


    映雁被我激怒。索性口不擇言道。“公主這是做什麽。又是罵人又是摔東西。何苦來。公主尊貴咱們這些下人是入不得公主的眼的。反正我們是沒可能做了皇妃還能心安理得的做迴公主。”


    我氣極反笑。反而不慌不忙道。“我是做過皇妃那又如何。可惜了你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嚴奕卻是看都不願多看你。”


    映雁的臉色不出意料的一白。我趁熱打鐵道。“性子也耍夠了罷。你倒是去也不去。”


    映雁咬牙緩緩道。“映雁記得了。現在就去。”


    眼見得她出門去。我又哼笑一聲道。“你若想去將軍麵前亂嚼舌根。我也提醒你一句。一定要掂量好自己的身份。”


    映雁的脊背一僵。隨即快步走了出去。


    我這才長長的唿出口氣。阿尼陀佛。方才那樣惡毒的話語我真不敢相信竟是從我口中說出的。看來人為達到目的還真是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傷害他人。


    映雁不是省油的燈。我這樣對她。讓她知道了茴香的功效。也就隻有她能帶的進來。


    女人為難起女人來。往往比男人更狠。


    不知映雁用了什麽辦法不過三兩日竟然拿到了茴香。我看著她極為小心地查看四周是否有人。然後輕輕地將房門合閉進來房中。


    她這一番作為已經令我確定。她必定已經知道了茴香的功效。見此。我故意問她。“怎麽了。鬼鬼祟祟的。”


    映雁卻垂下頭不敢看我。目光閃閃爍爍。半晌才囁嚅道。“映雁隻是怕旁人知道我給公主私自帶東西稟了將軍知道。”


    看來她果然是沒有讓別人知道的。


    她從廣袖中拿出一個小匣子來放在桌上。隻說了一句“公主要的東西。”便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我輕輕拿起那個木質的小匣子。手指竟然不由自主的一片顫抖。頓時遠遠地丟開了去。映雁定還以為我不知道這茴香的功效所以愧疚。


    可是。我才是那個最為狠心的人。


    我無力地用手護住腹部。那一刻幾乎就要放棄。想要要這個孩子。可是他是嚴奕……


    隨即我又緩緩地將那匣子拿在手裏。緊緊地攥住。匣子棱角刺的手心生疼卻還是不放開。


    我站起身。用勺子在匣子裏舀了香料。猶豫片刻還是咬牙投進了香爐之中。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他既那樣對我。我還為他留什麽仁慈。


    將茴香放好。我慢慢踱到香爐旁坐下。許是心理作用。腹部竟然已經有些隱隱作痛。可是藥效斷沒有那麽快的。我慢慢地將腿蜷起坐在椅子上。難過的不能言語。


    我如今是在做什麽。


    我是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我在殺掉一條生命。可是有什麽辦法。我恨極了那個毀掉我的男子。


    手指放在腹部。那裏還有一條束的極緊的腹帶。我日日用緞子束腹。便是存了那樣的心思。隻是月份尚小。到底不管用。


    不知不覺間便沉沉睡了過去。醒眼迷蒙之間竟然看到了一個孩子。笑著說。“來。來啊。”


    那眼神明明是衝著我的。卻又仿佛是錯開我看著旁的地方。我四下環顧。便見到一個更小的孩子搖搖晃晃而去。兩隻小手拉在一起。那個大些的孩子迴過頭來看我。


    我並看不清他的臉。卻覺得那裏透著一股沁人的涼意。“娘親。你不要我們。”


    “不。不是。”我聲嘶力竭的唿喊出聲。不是我不要你們。不是。


    我疾走幾步想要追上去。想要叫他們迴來可是隻徒勞的張大嘴巴。卻沒有一絲聲音。這時腹部傳來劇痛。又急又痛之下。我忍不住啼哭出聲。


    驟然驚醒。


    外麵已經是夜幕降臨。房中亦是黑暗一片。我卻不在椅子上。而是在床榻之上了。


    腹中疼痛難忍。我紮掙著趴伏在床沿。聲音被疼痛折磨的虛弱至極。隻有淺淺的幾聲**。豆大的汗珠順著額角滴落下來。汗濕浹背。


    “來人……來人……”夾雜著哭腔的虛弱求救。我一點點接近床沿。想要再次唿喚時。卻是一個不留神跌下床來。


    重重摔在地上。更是雪上加霜。頓時覺得要痛的昏死過去了。


    可是仍舊沒有人聽到聲響進來查看。我這才反應過來。外麵應該沒有值夜的人。否則這樣大的聲響何至於無人察覺。


    頓時。心如死灰。怎麽辦。怎麽辦。


    鼻尖還縈繞著那股清香好聞的茴香味道。揮之不去。仿若死神的手掌。


    我能感覺到裙子一點一點的潮濕起來。我清楚的知道。那是血。是我的孩子在一點一點地脫離我的身體。


    我放聲唿喊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可是迴應我的隻有無邊暗夜裏的寂靜。


    死去活來。生不如死。


    意識漸漸模糊起來。連那如潮的痛苦都不能令我清醒半分。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門扉輕動。有一個疑惑的聲音傳進來。“公主。”


    我已經沒有一絲力氣。嘴唇張張合合。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望著那道昏暗的身影愈走愈近。她並未發現地上的我。猛然被絆倒。尖叫著退到一邊。


    半晌才又一點一點地挪近。聲音顫抖。“公主。”


    竟然是映雁。


    我掙紮著用力握住她的衣袖。映雁全身一顫。哭道。“公主。你怎麽了。”


    我說不出一句話來。映雁忙忙地起身掌燈。房中頓時明亮起來。


    映雁迴過頭來一看。頓時嚇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滿地的鮮血。


    從榻上直延伸過來。我的整個裙角已經都是血紅的了。滿眼濃重的鮮紅。茴香摻雜著血腥氣味飄蕩在房中。


    映雁撲通跪倒在地。一下又一下的對著我磕頭。“公主。我並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這東西如此厲害。我原不知道會這樣。”


    她的額頭已經磕出了細細的血絲。卻仍不自知一般。


    我虛弱道。“你怎麽過來了。”


    映雁哭道。“我不放心。”


    她必定也是極為不安心的。輾轉反側一夜終於還是忍不住過來看我。


    縱然她乖戾了些。但人卻是不壞的。我頓時有些愧疚。竟將她扯進來了。


    這裏的動靜早驚動了院裏其他的人。凝兒一進來。本來有些睡眼惺忪的。一看到房中的情形頓時便嚇得魂飛魄散。巧蕊年紀小。一時之間隻嚇得大哭。


    好歹凝兒還有些理智。急道。“還愣著做什麽。巧蕊快去請趙大夫來。映雁幫我把公主扶到床上去。”


    我的意識已是模糊。半句話也說不出了。


    由得她們七手八腳地將我扶迴床上去。朦朧間聽得映雁問。“姐姐。要稟了將軍知道嗎。”


    “將軍今早便趕赴前方了。你怎樣去稟了將軍知道。”凝兒嗔她一句。“我早就說過你。公主這裏上點心。你偏偏要出了事才知悔改。如今可怎麽辦。”


    映雁低垂著頭。一言不發。我心中一遍遍道。不怪她的。不怪她。可是實在累極了。


    我閉上眼睛。沉沉地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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