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早晨的第一縷陽光映射進來時。臉上的淚痕猶未幹。身體虛軟乏力。我大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的暗夜一點一點地亮起來。寒夜漫長。我從來不知原來等待天亮的過程竟是這樣難過。


    身邊的嚴奕動了動。卻忽然安靜下來。


    我知道。他醒了。


    可是許久都未見他起身。他一動不動地躺著。不知是羞於麵對還是別的什麽。我費力地從榻上坐起身來。艱難地尋找著散落了一地的衣裳。一件件套迴身上。


    從始至終我都默不作聲。榻上的嚴奕忽然忍不住了。一個翻身坐起來。囁嚅道。“傾顏。我此生都會對你好。若違此誓。便讓我不得好死。”


    我呆呆地望著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如今發這些毒誓有什麽用呢。心都死了。


    嚴奕卻翻身下來。緊緊地扣住我的肩膀。將我拉到他近前。急切道。“傾顏。昨夜的事我當真不知道。我並不是有意的。你也要怪我嗎。”


    我平靜地望著他。冷笑一聲道。“我不該怪你嗎。嚴奕將軍說得好生輕巧。一句不是有意的。對別人的傷害便不複存在了嗎。我從不知你是這樣的人。”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我便冷冷地轉身離開。心裏失望至極。是不是對一個人的依賴和期許太深了。所以但凡有一絲傷害。便覺痛不欲生。正是希望多深失望便有多深。


    “淩傾顏。”嚴奕的聲音在背後憤怒地響起。不等我轉身便大步過來將我扯轉麵向他。鋪天蓋地的吻再次狠狠地落下來。


    我徹底失控。憤怒地踢打撕咬。嚴奕的臉頰。手臂脖頸上都被我抓出了血痕。我猶如一隻憤怒的小獸。他不得已放開我。


    一脫離他的禁錮。我便遠遠地躲開了去。卻是跌跌撞撞地立不穩直接摔在地上。嚴奕欲過來扶我。我渾身戰栗著尖叫。他硬生生止住腳步站在原地。


    牙齒不由自主地打戰。不知是冷還是怕。眼睛裏無意識地流下淚水來。卻還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道。“嚴卿久。你這樣欺負我不過是仗著我對你還尚存情意。那我們便從此兩不相幹。我再不認識你。”


    熊熊的怒火幾乎要將我燃燒。我從來沒有想過。此時這樣痛不欲生地難過會是嚴奕親手施加在我身上。縱然他不是有意的。也發了那樣的毒誓。可我還是不能原諒他。


    “你休想。”嚴奕瞪大了眼睛。幾乎要將眼角撕裂。


    我淡笑一聲。不甚在意地緩緩站起身往門外走去。這事卻不是他嚴奕能夠主宰得了的。


    嚴奕追上來。“我說了你休想。現在的大淩我還是做得了主的。你如今已經與我同床共枕。還指望君墨宸會要你嗎。你……”


    我迴身毫不猶豫地一掌揮過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的臉偏到一側去。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我一字一句道。“別逼我恨你。”


    嚴奕僵在原地。直到我走出房門。他都沒有再追上來。我輕輕的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眼淚也猛烈地湧上來。落了滿臉。


    我就這樣一路淚水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長巷上間或行過的百姓紛紛側目。我不管不顧地往前走。如今我還怕什麽呢。還有什麽會比昨夜更難堪的事情出現嗎。


    我一步一晃。幾乎要站立不住跌倒下去了。勉強扶住身側的牆壁才支撐住身體。我俯下身大口大口地喘氣。胸口處仿佛壓了什麽東西。沉沉的。幾乎要將身體炸開。


    已近清明。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此時才上午便已經是暖暖的了。我迎著陽光揚起臉來。任臉上的淚珠慢慢蒸發。


    君墨宸。臨淵哥哥。


    現在隻想起這個名字便是一陣刀絞。我再沒臉見你了。我喜歡那個幹幹淨淨能理直氣壯站在你麵前的公雅。而不是現在肮髒的淩傾顏。


    在路上耽擱了許久。迴到房中時已經是晌午了。我直接一頭栽倒在榻上再不願動彈一下。


    手指觸碰到衣襟。卻又猛的從榻上站起來。走到灶房燒了滿滿一大桶水。脫掉一身衣裳洗浴。


    滾燙的熱水即使兌了涼水還是有些燙。卻渾然不覺。不一會身上的皮膚已經被燙紅。我在氤氳升騰的水霧中終於忍不住放聲哭泣起來。


    用力地揉搓著身上的皮膚。那上麵還殘留著昨夜歡愛的痕跡。斑斑點點滿身遍布。這一身恥辱的印記令我羞愧得幾乎要死去。我想我再也迴不去他身邊了。


    不知過了多久。水已經是冰涼的。坐在其中冷的渾身打戰。卻仍舊抵不上心裏的疼痛。


    我無意識地從水中坐起。披了件衣裳走迴榻前。卻看到方才躺過的床榻皺皺巴巴。頓時又慌慌張張的將上麵的一層單子扯掉。才放心地躺上去。


    眼睛腫脹如核桃。一閉上眼睛便滿是君墨宸的容顏。輾轉難眠。


    睡在左邊。


    君墨宸道。“公雅。你又何必讓自己如此委屈。這片江山我早就輸給了你。你若想要。我給你便是。”


    他總是那樣無限的包容我。自從被他寵愛過。我便再也喜歡不了別人了。


    睡在右邊。


    是我憤怒地哭鬧著推打他。他卻不聲不響。直到我力竭跌倒在地上才輕輕地將我攬入懷裏。


    雖然我不斷的提醒自己要恨他。可是見到他的那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麽想念。所有的恨意頃刻間便蕩然無存。


    仰躺時。


    我記得他給我做的每一頓飯菜。我記得他給我的每一次擁抱。我記得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誓言。他一點一滴的溫柔相待。正是我想要的歲月靜好。


    可是。如今。我們怎麽辦。


    如今對君墨宸多愧疚就對嚴奕多厭惡。方才嚴奕的話語重迴耳邊。我總覺得他不會毫不知情。可他那樣理所應當。仿佛垂憐。令我惡心至極。


    我隻管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從黑夜睡到白日。醒來便大睜著眼睛望著帳頂腦中空白一片。直到再次昏睡過去。


    隻想這樣昏昏沉沉地睡著。不問世事。


    傍晚時分。我再次醒來時便見到榻前坐著一個人。長久的昏睡。令我看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好半天才看清楚來人。飛蘭嫂子。


    我許久未見她了。記得上次叫她是被嚴奕……


    我冷漠地轉過頭去。她還是要來當嚴奕的說客嗎。隻是這一次我還如何能原諒他。


    飛蘭在身後坐下來。輕輕地歎了口氣。“姑娘這樣好的模樣。卻也是命運多舛。若是生在普通百姓家嫁個好人也就罷了。卻偏偏是生在帝王家的。這一波三折的。我聽著都心疼。”


    我定定地看著床欄上雕刻的一朵小小合歡花。眼睛一眨一眨。便是一片濕潤了。


    “將軍這次做的確實過分了。隻是姑娘就要因為這個棄這滿城的百姓於不顧嗎。咱們還等著公主給我們一個太平盛世呢。”


    眼睛再一眨。眼淚便跌出了眼眶。我既然拿起了。便再放不下了。可是我雖被嚴奕強推上了繼承人的位子。可到底不過是有名無實。


    哪裏有我這樣窩囊的公主呢。我算哪門子地公主。


    見我無動於衷。她又道。“嚴奕將軍遇刺。公主也不問問嗎。宸軍偷襲宋弗晟的都城。宋弗晟向嚴將軍求救。將軍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公主也當真不聞不問了嗎。”


    嚴奕還真是有辦法。這一次不是真情感動。卻是要用淩國來牽涉我了。隻是如今我還在乎什麽呢。


    我閉了閉眼道。“嫂子說完了嗎。若是說完了便迴去吧。我要歇著了。”


    “公主……”


    她還欲說什麽。我輕輕打斷道。“飛蘭嫂子也是女人。應該也知道烈女不侍二夫。傾顏雖不是什麽烈女卻也不是任人攀折的。嫂子請迴罷。以後若無事也不必再來了。”


    飛蘭又重歎了一迴氣才離開。眼睫一眨一眨的。總覺得我該籌謀些什麽或者想些什麽。卻是不一會兒又再次陷入了深眠。


    一天一夜的水米不進。竟然發起燒來。我迷迷糊糊地躺著。感覺渾身仿佛一座火爐。直燒的口幹舌燥。嗓中如同起了一把火。


    想要喝水卻是一點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嗓子幹的咳嗽起來。我趴在床沿邊劇烈咳嗽。直咳得嗓子疼痛快要咳出血來。身子也跟著冷冷地發起抖來怎麽也止不住。


    我有多久沒有這樣病過了。都說是病來如山倒我這才算是信了。仿佛把之前沒有生過的病都一齊發出來了。


    我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一天。卻無人問津。嗓中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我強撐著從榻上下來。隻覺得頭重腳輕。水壺放在房中的圓桌上。原本也不遠的距離。我竟是走的異常艱難。雙腿軟綿綿的。深一腳淺一腳仿佛走在雲端。


    一連飲了三杯冰涼的水下去。才覺得異常舒服。嗓中的灼熱感被減輕了許多如同久旱遇甘霖。


    我蹣跚著腳步迴到榻上。不經意間瞥向窗外才發現又是一個黑夜了。


    也不知還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陽。或許就這樣不為人知的無聲無息的死了也好。這樣便不用麵對君墨宸。不用背負對嚴奕的仇恨。也不用……活的如此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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