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城出發,步行約一天的時間便是到了天一神水宮下的城鎮。


    令唐百媚有些意外的是她竟然再一次遇見了婉娘。


    不過兩日不相見,婉娘的神情倒是十分的沉痛,眉宇間覆上了濃鬱而沉重的哀愁。唐百媚看了一眼唐子華,若有所思的問道:“子華,你最近情緒總有些低落,卻是為何?”


    唐子華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周圍的情況,在見到婉娘的那一刻臉色倏然蒼白,然他依舊掩飾得很好:“姑姑,我在想天一神水宮的事情。”


    “哦,天一神水宮之事我自由主張,你無須擔憂。”唐百媚自然是知道唐子華不願意向她提及曾經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她索性不去詢問。


    正打算走的時候,婉娘卻是走了過來。


    她神情哀怨的看著唐子華,雙眼含淚,一時之間很是幽怨。


    麵對如此情況,唐百媚自然是移開了幾步,緩緩悠悠的朝郊外走出去。


    出了城門,左右都是小樹林。


    唐百媚身子一躍,縱身躍到一棵高高的樹上,抬眼看著遠去,心裏思緒幽幽。終於來到天一神水宮,看來自己得找一個法子混進去才行。


    “你在看什麽呢?”不知道何時,樹下站了白玉男子,公子無暇。


    唐百媚怔怔然的看著玉無瑕,腦海中忽然就一片空白。那日在燭火下覺得他驚為天人,如今一見,越發感覺這個男人美到了極致。


    即便是不知起容貌,也能叫人徒生妄念。


    玉無瑕眯了眯眼睛,嘴角勾勒一抹笑意:“你在看什麽呢?”


    唐百媚恍然迴過神來,心情大好:“我在眺望幸福呢。”


    是的,過去的已經過去,她唐百媚欣然接受。


    她從樹上一躍而下,身姿優美,如同翩躚的蝶兒。輕盈而飄逸,抬眸望向他的一瞬間,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一時之間玉無瑕隻覺得清水傾城。


    唐百媚忽然想起卿白衣所說,他所娶的女子必然是傾世無雙。


    可不知道她麵前這風華絕代的男子所娶之人又會是何等的模樣,倏然間想起自己的鬼麵胎,唐百媚不由得心生落寞之意。


    過了半晌,玉無瑕忽然開口說道:“那一日在花樓與姑娘一麵之緣,如今尚不知曉姑娘芳名,不知姑娘可否告訴在下?”


    原來那一天他便是認出了自己是女兒身。


    唐百媚苦笑,自己那天的裝扮果然失敗,這麽輕而易舉就被認出來了。


    有美男詢問她芳名,唐百媚心裏稍微有些掙紮。過幾日她便是要大鬧天一神水宮,而據江湖人所言,天一神水宮此次請玉碎宮宮主玉無瑕便是為了對抗她。


    唐百媚稍稍矜持一下:“浮萍漂泊本無根,天涯遊子君莫問。”


    玉無瑕一愣,隨即眼眸蕩漾出淡淡的笑容。


    第一次拒絕一個飄逸若仙的男子,唐百媚的心裏有些不好受。她想緩解這份尷尬,卻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可等她開口之後,她發現她想抽自己一個耳光。


    “你是婉娘的仰慕者?”如此直接詢問別人的私事,讓她一張臉蛋通紅,好在唐百媚戴了鐵麵具,所以她表現得頗為若無其事。


    玉無瑕搖了搖頭:“我與婉娘,有師徒之情。”


    話語一落,瞧見唐百媚很有興致的樣子,玉無瑕緩緩的說著他與婉娘之間的事情。


    神嶷山是荒亂之地,那裏土匪眾多。一次玉無瑕出遊,巧是遇見婉娘以一己之力勇鬥土匪。那時候他為婉娘的俠義之心所動容,因而出手救了婉娘,並傳授她一套劍法。


    哪知道兩年之後卻是在花樓之中遇見婉娘。


    原來婉娘在學得玉無瑕的劍法之後,一直在江湖上闖蕩,仗著一身的武功懲奸除惡,倒是十分的瀟灑與痛快。


    婉娘自由喜愛音律,閑暇十分總愛彈上一曲。一日,她遇見一書生,與之一見鍾情。那時候婉娘一心一意待書生,兩個人閑暇十分琴簫合奏,倒是悠然自得。


    不料有一天,婉娘卻是發現了書生的真實身份,原來書生便是傾采宮宮主華子棠。傾采宮,天下第一魔宮。一向自詡為正派人士的婉娘如何經受得起這樣的謊言,她一時心狠,親手了結了自己孩兒的性命。


    “世人皆是愚昧而無知,殊不知道,成魔成佛不過是一念之間。”唐百媚想不到婉娘竟然是如此痛恨魔教之人,看來她很苦情。


    玉無瑕含笑點點頭,接著說了下去。


    自那以後,傾采宮便是在江湖上銷聲匿跡。


    時間一久,婉娘便是知曉自己當時錯誤的決定,可她再也挽迴不了那個愛她的男人。在她失去孩子的時候,失去的也是那個男人的心。


    之後,婉娘傷心欲絕,如果她不學武功,便是不會走上俠女這條道路。因而婉娘立下重誓,再也不使用一身的武藝。她靠琴技為生,癡癡的守在她曾經與華子棠兩個人幸福生活過的地方,希望能等迴他。


    “華子棠,唐子華。”唐百媚歎息一聲,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巧合。


    玉無瑕輕掃她一眼,纖長的眼睫毛覆蓋住幽暗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唐百媚柔腸百結,世人皆苦,她從未想過唐子華這樣內斂的男人居然還經曆過如此多的事情。可仔細想想,傾采宮的宮主竟然會成為她的影衛,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雖然唐百媚從未將唐子華當成屬下來看,可事實便是如此,唐子華說,這輩子要好好的守護住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其實很多時候唐百媚都想知道,究竟是何種原因導致唐子華這樣心甘情願的為她賣命。


    唐百媚揚起頭,看著玉無瑕:“紅塵中最不缺少的便是癡男怨女,可我有個問題總是想不明白。”唐百媚頓了頓,“如果你愛一個人,那麽你是否會為那個人死?”


    唐百媚無意間說的一句話卻是讓玉無瑕的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他想了很久,很認真的迴到唐百媚:“我想我是不願意的,因為我想與她共白頭。”


    唐百媚張大了嘴巴,想了一會兒,淡淡的說道:“我們迴去吧。”


    兩個人並肩朝著城內走過去。


    迴到客棧,見到唐子華,他的臉上依舊是一片沉鬱之色。


    唐百媚張張嘴,最終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黃昏時候,沈可人與抱琴、含蕭她們也出現在這個客棧。


    沈可人的臉上還是沒有絲毫的笑容,整個一怨婦。不過唐百媚看慣了這張臉,現在到也能安然的接受。這個世道果真是令人絕望的,頹廢才是一種美。


    等到晚些時候,唐百媚想找沈可人談一談,不料先找上她的卻是婉娘。


    唐百媚不知曉唐子華到底和婉娘說了那些話,婉娘的眼睛紅腫,看樣子是流了不少的眼淚。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唐百媚心裏給自己提了一個小醒,要好生的應對才行。


    “姑娘,我想請你放了唐子華。”


    唐百媚身子一抖,不可思議的看著婉娘:“啥?你說啥?”


    婉娘眼神十分堅定看著唐百媚:“我知道他現在聽命於你,我想請你放他自由。”


    唐百媚啞然失笑:“你又如何得知他聽命於我呢?”


    婉娘一聽這話,倒是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過了好一會兒,唐百媚才幽幽然的說道:“如果他願意和你一起離開,我自然是不會說什麽。萬般的事情,皆是由你們兩個人而起,我隻不過是一個外人罷了。”


    見著婉娘不說話,唐百媚又語重心長的對她說道:“其實這一直就是你們兩個人的問題,最終能否解決,關鍵還得看你們自己,你說對不對?”


    婉娘茫然的看了唐百媚一會兒,點點頭。


    唐百媚雙手一攤:“就算是禁錮得了他的自由,也禁錮不了他的心。當然,他的自由還是他的,我就這麽說一說。”


    唐百媚憑借著三寸不亂之舌終於將婉娘給勸出了房。


    想不到她唐百媚時至今日居然還能有這麽好的口才,以前咋就沒有發現她自己的這才能呢?現在發現倒是也不遲,唐百媚想著滄子沐成親那天,她定是要好好的說上一番。


    也太晚,唐百媚一個人想了一會兒便是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上醒來,也沒有見著素來注重禮教的唐子華給她請安,心裏或多或少有些不太愉快。不過當她繼續對著沈可人那張哀怨的臉蛋之時,心情又莫名其妙的好了幾分。


    人與人之間果真是不能相比的,同樣是失戀的人,差別怎麽就這麽大呢?


    在客棧用早膳之時,玉無瑕很有禮貌的湊上來,笑意盈盈的看著唐百媚。對上他那雙眼眸,唐百媚頓時覺得自己不能唿吸。


    頓時心裏泛起了嚴重的危機感,當然,她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會陷入他那雙眼眸中。可唐百媚一向自詡為深情款款的女人,她怎麽能容忍自己這麽快喜新厭舊呢?於是乎,她很認真的望著玉無瑕:“莫非公子喜歡我這麵具?”


    玉無瑕一愣,身子一抖。


    唐百媚故作嬌羞:“既然公子喜歡,我隔日為贈公子一個吧。”


    玉無瑕再次抽蓄。


    過了良久,他才顫抖著嗓子說道:“姑娘你真愛說笑。”


    唐百媚:“……”


    其實她覺得她說得話一點都不好笑,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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