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郡,東北有一處道觀,喚作三清觀。


    三清觀中一處廂房內,一位身穿華服錦衣的中年人士,正坐在蒲團之上,手中執著一粒黑色棋子,做沉思狀,在棋盤一旁放著一把山水折扇。赫然是南陽郡的郡守方智。


    與方智對弈的是一位鶴發童顏的道士,那道士一身杏黃色道袍,手執拂塵,眉目慈善,約莫五十多歲,道士捋了捋頜下的稀疏的胡須,微微搖晃著身子,含笑看著棋盤。過了片刻,又抬頭看了看方智,眼中閃爍著不一樣的神采。


    此時,棋盤之上,黑白棋子正廝殺著,白色棋子來勢洶湧,一路高歌猛進,所向披靡。黑色棋子節節敗退,已被殺死一大片,眼看就要全軍覆滅了。但是黑色棋子還在苦苦支撐著,不肯放棄。


    “啪”輕微的落子聲響起,方智將手中的黑色棋子落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抬手擦拭著額頭的冷汗。


    老道士看了一眼方智,沒有說話,微微一笑,捏起一粒白色棋子,向棋盤上放去。


    白色棋子落下,方智的瞳孔微縮,手中的汗漸漸滲了出來,捏起一粒黑色棋子在棋盤之上來來迴迴,不知道落在何處才好。方智捏著黑色棋子的手在棋盤之上靜靜的停留著,過了許久,“啪”手中的黑色棋子摔落在棋盤之上。


    “道長棋藝高超啊!”方智苦笑一聲,拿起一旁的折扇,這一局他輸了。


    “嗬嗬!方大人過獎了。”老道士嗬嗬一笑,捋了捋頜下稀疏的胡須。隨即,眼中閃過異彩。“不過,南陽郡這一盤棋,老道可比不上方大人呐。”


    方智微微一怔,眼中精光一閃,瞬間消散,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折扇,皮笑肉不笑的說:“世事為棋,世人不過是強者手中的一粒棋子罷了。我們彼此彼此!”


    “哈哈!”方智與老道同時笑了起來。


    “你要找的東西找到了嗎?”方智站立起來,望向窗外。


    “找到了。”老道掩蓋不住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倏爾又平靜如常。


    “那好!”方智突然轉身,淩厲的說,“你答應替我畫的“鬼符”可畫好了?”


    “你放心,“鬼符”我會替你畫的,不過,我要找到那樣東西以後才可以。”


    “為什麽?”方智的眼中有一絲疑慮閃過。


    “那樣東西到手後,畫出來的“鬼符”威力更大。”老道信誓旦旦的說,說不出的傲然。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方智轉身走出了廂房。


    “大人。”站在門外守衛的周勃迎了過來,拱手說道。


    “嗯,我們走吧。”方智淡淡的說道。


    望著方智離開的背影,老道士冷笑一聲:“哼!‘鬼符’的威力又豈是你這凡夫俗子所知的,你不過是人間一個小小的郡守而已,在我眼中不過螻蟻而已。”隨即神色一黯,口中喃喃道:“文湮道……文湮道……。”


    ……


    在最後時刻,諸葛詡攜來金筆,藏在袖中,在賈小虎生死一刻,暗器投擲,金筆化作一道金光,將那黑衣人頭領的屍體穿透。籠罩在屍體上的黑氣慢慢消失,屍體最終化作一堆泥沙。諸葛詡望著那一堆泥沙,怔怔出神,異常吃驚。


    淩明鼠雙腿發軟,扶住身旁的坐榻,癱倒在地,暈了過去。看到諸葛詡到來,賈小虎再也支撐不下去了,暈了過去。龍一天、郎侃、虎安在諸葛詡沒來之前就昏倒在地了。


    “大哥!”賈小美帶著景陽來到聚義堂門口,就看到賈小虎昏倒,忙撲過去接住,賈小虎昏倒在她的懷裏。“軍師,大哥他怎麽了?”


    “哇!”景陽看著橫屍在地的屍體,血跡斑斑的鮮血,一陣頭暈目眩,心中惡心,一口汙穢吐了出來。


    諸葛詡迴過神來,走到景陽身邊,伸出手掌貼在景陽的後背,將一股真氣輸入景陽體內。景陽頓時感到一股暖流流經全身,說不出的舒適,惡心感全無。不由的生出一股感激之情,“多謝先生!”


    “公子不必言謝。”諸葛詡從景陽身旁走過去,來到賈小虎身旁,蹲下身子,為賈小虎把了把脈,對賈小美說道,“小姐不要擔心,大當家的沒有大礙,隻是運功過度。”諸葛詡的神色不是太好,眉宇間有一絲憂慮。


    “哦,那就好。”賈小美把賈小虎扶了起來,隻見她抓住賈小虎的腰帶,一把提起,就像提著一隻小雞。“看什麽看!還不快給老娘把地麵的屍體抬走,血跡清洗掉!”門外探頭探腦的嘍囉們忙湧進大廳,把龍一天、郎侃、虎安三大旗主以及淩明鼠抬到偏房照顧。


    景陽在門外搖頭感歎著:這個胖妞還真是個河東獅吼般的人物啊!


    “小夫君,看來我們的婚事隻好拖一拖了,我要去照顧大哥了,你可不要亂跑,要等我!”賈小美提著賈小虎從景陽的身邊經過,去了後院的廂房。


    “嘿嘿!”景陽幹笑一聲,摸了摸肩上的點點。


    天已露魚肚白。一束陽光鋪灑在聚義堂大廳門口。


    諸葛詡半蹲在地上,看著眼前黑衣人頭領死後化作的一堆泥沙,陷入了沉思。他抓起一把泥沙,在手中搓了搓,然後放到鼻前聞了聞。


    景陽走了過去,看著這一堆泥沙,他總覺得好眼熟。泥沙雖然很常見,但是泥沙成墳堆狀,有血絲,還略有點清香的泥沙,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


    “我想起來了!”景陽叫了出來,把還在沉思中的諸葛詡嚇了一跳。


    “想起了什麽?難道公子你知道這是怎麽一迴事?”諸葛詡有些激動的說。


    “這種樣子的泥沙我見過。”景陽終於想起來了,他之前在仙幻森林中的天坑裏見過。


    “你見過?”諸葛詡有些失態的抓住景陽的手,“景公子你在哪裏見過?這到底又是怎麽一迴事?”


    “我是在一片森林中見過的,是怎麽一迴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獸類禽類刨的泥土吧。”景陽無奈的說,他還想要問問是怎麽迴事呢!自己到底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不!”諸葛詡搖搖頭,一臉凝重的說,“我殺死的那個黑衣人,死後就化為這一堆泥沙了。”


    “你是說這堆泥沙是一個人死後所化?”景陽睜大眼睛問道。


    “嗯!”諸葛詡將手中的泥沙放下。


    “難道是妖怪?”景陽猜測著,也隻有妖魔鬼怪才有這樣神奇的力量。


    諸葛詡一怔,很認同的說:“很有可能,隻是……”隨即聲音漸小,“隻是為了什麽?難道是那隻金筆?看來,是為了那隻金筆了。”握著金筆的手更緊了。


    “公子請迴廂房吧,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諸葛詡站立起來,對景陽下逐客令。


    “告辭了。”景陽拱拱手,退了出去。


    看著景陽離去的背影,諸葛詡喃喃道:“你到底是誰呢?真是一介書生嗎?”


    景陽並不想迴廂房,他想到處走走。站在聚義堂門外的台階上,看著忙碌的一眾強盜嘍囉,興趣索然。轉身向後山走去,沒走兩步,隻聽到一個持刀漢子喝道:“小子!不要亂跑!”


    景陽苦笑一聲,搖搖頭準備迴廂房。


    “軍師。”那持刀漢子突然對著景陽躬身拜倒。景陽迴過頭一看,諸葛詡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他身後了。


    “休得放肆,這位公子是我黑虎寨的客人,以後他出入一律不得阻攔。”諸葛詡對景陽點頭示意。


    “是,小的知道了。”持刀漢子恭恭敬敬的說。


    “後山的風景不錯,公子可以去看看。”諸葛詡淡淡說道。


    “多謝諸葛先生解圍。”景陽拱手說道。


    “少陪了。”諸葛詡握緊手中的骷髏折扇,快步離開。


    景陽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持刀漢子,微微一笑,向後山走去。那漢子視若不見,仍舊守衛在那裏。


    走了不一會,景陽漸漸聽到潺潺的水流聲,忙加快腳步。沒走幾步,就見鬱鬱蔥蔥的樹木,紅豔嬌花環繞,一個小譚映入眼簾,一泓潭水清澈見底,一些不知名的魚兒在水中遊來遊去。


    抬頭望去,一傾小瀑布斜掛在小潭上麵的石壁上,白練如月,確是美景一處。


    景陽頓時覺得心曠神怡,深深唿了一口氣,在小潭邊的大鵝卵石上坐了下來,怔怔出神。“香香,我該怎麽找到你們呢?”


    ……


    “吱呀”一聲,坐在床頭的賈小美抬頭看了一眼。“軍師,你來了。”


    “大當家的還沒有醒嗎?”諸葛詡望著躺在床上的賈小虎說。


    “還沒……”


    “我已經醒了。”賈小虎睜開雙眼,掀開身上的被子,坐立起來。


    “大哥!你沒事了?”賈小美高興的說。


    看著自己這個妹妹,賈小虎笑了,他滿眼裏都是溺愛,“我沒事,你出去吧,我有事跟軍師商量。”


    “嗯。”賈小美走了出去,她並沒有離開,而是守在門口。


    賈小虎收迴目光,看向諸葛詡。“先生又救了我一命啊!”


    “這是大當家的福祿深厚,自有神靈保佑。”諸葛詡說道。


    “你啊!”賈小虎看了一眼諸葛詡,笑道。隨即正容道,“這次刺殺,你怎麽看?”


    “我還是覺得跟屠龍山有關。”諸葛詡微微沉思了片刻,抬起頭來,直視著賈小虎。


    “老龍他們怎麽樣了?沒事吧?”


    “沒事,就是一些皮外傷而已。”


    “那就好。昨晚那一戰實在是匪夷所思啊!要不是你及時出現,我們都成了刀下亡魂了。如果屠龍山還有那樣殺不死的人,我們隻好退出南陽郡了。”賈小虎神色黯然的說。


    “大當家的不必太擔心,或許這隻金筆可以殺死他們,昨晚不就殺死一個嗎?”諸葛詡從袖口中拿出那隻金筆,遞給賈小虎。


    賈小虎接過金筆,沉吟不決,長歎一口氣。“看來,這隻金筆有神鬼之力了,我們乃凡夫俗子,恐怕駕馭不了啊!”


    “也不盡然,這金筆有一股浩然正氣,極有可能是傳說中的修仙之人的真寶。更何況,詡對陰陽也略有涉獵,那死屍四周溢出黑氣,必定是鬼蜮之物,有人竟敢用這等鬼蜮之術驅使凡人,擾亂人間,必遭天譴。”


    “修仙之說,始終是虛無縹緲之事。天地間的神靈都是與生俱來的,凡人窮盡畢生之力,也不能窺其門徑。”賈小虎冷哼一聲,“江湖中人,還是用江湖武功解決。”


    “話雖然這樣說,還是要提防才是,我看還是請幾個道士,畫一些符籙,以免……”


    “大當家的,屠龍山的寨主傲熊來拜山了。”龍一天的聲音打斷了諸葛詡的話。


    “什麽?!”賈小虎與諸葛詡詫異的叫了出來,然後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出震驚之色。


    “大當家的,你看?”諸葛詡從震驚中迴過神來,試探的問道。


    賈小虎臉上陰晴不定,從床上站立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裏來迴踱步,腳步停下,賈小虎冷笑一聲。“哼!我到要看看傲熊有什麽本事取代我黑虎寨在南陽郡的地位。打開山門,迎接!”


    “是。”龍一天前去召集嘍囉。郎侃、虎安則在門外等候賈小虎出來。


    賈小虎一臉鐵青,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諸葛詡跟在他身後,他看了看郎侃、虎安以及賈小美一眼。“走!”


    眾人來到聚義堂大廳,大廳外的台階兩旁站立著一排排持刀的漢子,兵刃交叉。


    嗚嗚……嗚嗚……號角吹響。


    “哈哈!賈老弟,哥哥我來看你了。”老遠一陣笑聲就傳來了。


    賈小虎與諸葛詡對視一眼,心中俱都一凜:傲熊的內力又精進了。


    隻見一個臉部白皙的魁梧大漢,大約四十多歲。帶著一眾人從山門外走到玉龍山山頂的廣場之上,在他身旁跟著一個禿頭漢子,眼如鷹眸,鼻如鷹勾,右手握著彎刀。這人便是屠龍山傲熊手下第一悍將禿鷹。


    傲熊帶著三四百屠龍山嘍囉前來黑虎寨拜山,自是有一股威勢。傲熊來到台階前,黑虎寨的嘍囉們才將交叉的刀刃撤走。賈小虎帶著眾人走出聚義堂,來到台階盡頭。


    “哈哈!今天什麽風把傲老哥吹來了?”賈小虎走上前去,握著傲熊的手,熱情的說道。


    “哈哈!賈老弟果然是江湖豪傑啊!把這黑虎寨打理的好生興旺,做哥哥的,真是好生羨慕啊!”傲熊握著賈小虎的手也是很興奮。


    不知情的人,肯定會被這兩人的情誼所感動。但是在他們心中,都巴不得對方死呢。


    傲熊斜眼看了看諸葛詡,笑道:“這位想必就是諸葛先生了?”


    諸葛詡微微一笑,拱手道:“鄙人諸葛詡,見過傲寨主。”


    “嗬嗬,諸葛先生有麒麟之才,聽說還是文武全才,哎!在這南陽郡可否屈才了?”傲熊含笑說道。


    “老匹夫!你這是說我黑虎寨的大當家不是明主了?”郎侃氣極。


    “嗬嗬,本寨主可沒這樣說過。郎旗主可不要亂說話。”傲熊不置可否的說。


    賈小虎嘴角微微抽搐,最後化為一絲淺笑。


    “傲寨主嚴重了,大當家的乃當世豪傑,鄙人能夠跟隨大當家的,是鄙人的造化。”諸葛詡骷髏折扇打開,不卑不亢的說道。


    “哦?是嗎?那恭喜諸葛先生了,得遇明主。”傲熊淡淡道。


    “傲寨主,請吧。”賈小虎帶頭走進了聚義堂大廳。


    傲熊嘿嘿一笑,與身旁的禿鷹相視,都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後徑直走進聚義堂大廳。


    分賓主坐好,賈小虎讓丫鬟上茶。賈小虎放下茶杯,環視一周,看了一眼傲熊,淡淡道:“不知傲寨主駕臨有何貴幹啊?”


    傲熊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禿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淡淡道:“我想與賈老弟做個親家,我那侄兒自從見過賈小姐,就驚為天人,對我說此生非賈小姐不娶,耐不住他苦苦哀求,我隻好厚著臉來為他求親了。”


    賈小虎聽完,一臉詫異,與站在他身旁的諸葛詡對視一眼,都不知道這個老狐狸的又要施展什麽詭計。


    “難得令侄如此留意小美,隻是婚配之事一定要門當戶對,令侄乃望族之後,我們高攀不上。”賈小虎說道。


    “賈老弟也太過謙了,以賈老弟如今在江湖上的聲望,誰還敢說黑虎寨的不是?莫不是,賈老弟看不起老哥嗎?”傲熊冷冷道。


    “傲寨主嚴重了。”賈小虎淡淡道,“結親之事還要聽小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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