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東邊的天際露出一線魚肚白時,住在廟堂西邊的那幾個西吳商人已經套好馬車,準備著出發了。.tw[棉花糖小說網]


    兩名頭戴了鬥笠的車夫靜靜的站立在馬車邊上,兩個使女攙扶了依舊帶了麵紗的紫衣女子,緩緩走出了廟門。


    “夫人,風大,還是帶好麵巾。”剛出得廟門一陣晨風吹來,吹落了女子麵上的錦紗,卻也是一個容貌秀麗端莊的普通人家的婦人隻是她麵容間有些病容。


    這時有兩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在五月裏碧綠的田野間好似海外歸來的仙客款款迎著廟門而來。


    他二人一個身著墨綠寬袖錦服,烏黑的頭發披散在肩頭,衣袂與發絲同時輕舞飛揚,周身是說不出的霸氣華貴。一個卻是藍白相間的衣角處繡有銀絲流雲錦服的少年,發髻高束麵容潔淨,綁縛發髻的藍色錦帶在晨風裏亦飛舞飄揚,渾身卻散發著淡淡的溫淡與高雅。


    他二人齊齊看了那女子,眼神平靜淡然。


    女子明亮的眼眸專注的注視著他二人,眼底深處竟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癡然。


    “夫人,該上車了。”一邊的一個侍女輕聲的提醒著。


    女子微點點頭,提腿上了車,坐於車內。


    昨日裏在廟門口徘徊的兩名西吳商人則彎腰恭敬的等待了風照與風澤過去。


    當風照與風澤走過婦人乘坐的馬車時,腳步好似慢了一些,旁邊帶了鬥笠的車夫,微仰了頭,隻看見鬥笠下的一雙眼睛裏滿是恭敬與沉著。


    風照的眼眸貌似不經意的從他的鬥笠下劃過,四目相觸的瞬間,彼此間就都明白了對方眼裏的意思。


    “一切都以準備妥當,即刻啟程,請少主放心。”鬥笠下的嘴唇微動了動。


    不經意的風照又看了車窗,車窗上懸掛的棉簾被打起了一絲縫隙。一點晶亮的猶如被太陽映照了的水波紋似的光芒從那裏投了出來,與風照相對。


    風照的嘴唇微動了動,“母親。”


    一滴淚落在了車內,風照卻看得清楚。


    掉轉頭。他款款踏上了廟門的台階,風澤也最後看了一眼車窗,然後跟在風照的後麵走了去。


    “走了。”這時其中一個年輕的吳商沉聲命令道。


    立時車輪旋轉馬踢飛揚,不一刻馬車就變成一個圓點,逐漸沒了影子。


    廟門內的風照聽到馬蹄四散的聲音。由衷的長舒了一口氣,母親終究恢複了自由。


    昨日晚,母親進的屋來,蘭草旋即脫了黑色的俠士外套,迴到停靈的僧房,與墜兒匯合,而母親摘下了一層薄如蟬翼的麵具後,卻又是另一副容顏。他在驚訝鬼靈先生超絕的易容術的同時,將母親送迴到西邊離濛他們準備的僧房裏,然後就與風澤等待了天亮。<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tw</strong>


    算好母親將要離開的時間。他與風澤出了廟門,借著視察侍衛隊,等著為母親送行。


    “小子你們的母親走了?”一隻腳剛踏進僧房,耳內就聽到細小的問話聲。


    他忙關了門,一個人影從蚊帳後慢慢踱了出來。


    “嘻嘻,小子,這下你是不是該好好謝謝我了。”帶著狡黠機敏的笑容,鬼靈先生已經是一個老朽的僧人模樣,細長下垂的眼角卻是遮擋不住他眼神裏流露出的那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這個移花接木的辦法可是我想到得,也是我當年心太軟。聽了你們父親的幾句央求話,才答應用十轉生死丹將你的母親接出宮。如今你的母親是自由了可是我那個可憐的皇帝侄子又不知道是什麽樣子了,我還得趕迴宮裏看看去。”說著的時候他的眼裏就有了些愁鬱與無奈。


    風照並不說話,一雙俊毅深沉的眼睛隻是靜靜的看了他。鬼靈先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這小子又在打我的什麽主意?”他嘟囔了一句。


    “你的易容術沒有傳給鈴兒?”


    低沉的問話裏有著隱約的皇者氣勢。


    瑤鈴從學藝歸來後一直沒有說起過鬼靈先生會易容之事。她沒說,必是不知道。


    鬼靈先生眨巴了他的小眼睛,一會後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小子,你好貪心。我把我一身的本領都傳給了那個臭丫頭。就連十轉生死丹和還魂丹兩個秘藥的配方都交給了她,唯獨留下了易容術,那可是我這個在江湖上聞名的來無蹤去無影的鬼醫的保命術。決不會傳給任何人的。”說完他嘿嘿的冷笑了一聲。


    “宮裏的鷹衛們可是你給他們傳授的易容之術?”


    笑聲戛然而止,鬼靈先生愣怔怔的看了風照,易容後的眼睛裏流轉著驚訝與不可思議,稍許後他恢複了一往的神情,支吾了一句:“你這小子什麽都瞞不住你。”說罷他從袖籠中掏出一個方盒放在了風照麵前,“這個留著,到了延龍,著人裝扮了你們的母親。”說罷起身走了出去,在提腿出門的一瞬間他佝僂下腰好似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和尚。


    風照看了他的背影,深不見底的眼睛裏劃過一道敬佩。


    慢慢拿起麵前的方盒,手指微動,盒蓋“啪”翻了開來,一張薄如蟬翼的麵具出現在盒內。


    眉頭微攏,月明已經將母親假死的消息傳迴了延龍,想必舅父與外祖母都不會有打開靈柩的意思,那麽鬼靈先生為何還要讓自己著人裝扮成母親呢?


    轉念間他明白了鬼靈先生的意思,延龍還有自己的姑母還有帝京派往的使臣,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讓所有的人都再次確定母親已然亡故。


    輕動指尖,他收起了麵具。從今日起他隻管晃悠悠的按著行程慢慢行走便是了。不出差錯的話,母親會先於自己十天到達麒麟山穀。


    當太陽完全升起後,帝京的青璃宮長若璃居住的寢殿,門窗被重重關閉,紗幔錦簾層層堆疊。任是那五月底的陽光再燦爛再明亮卻依然照不進去絲毫。


    在最幽深的床榻邊獨坐了一個人,隱在暗處的身影好似一截枯萎了很久的樹幹。


    門口一片陽光燦爛中,是夏臨海沮喪的神情。


    “夏公公。”一陣清脆的鈴鐺聲裏,走來了一身藕色衣衫的瑤鈴。


    看到瑤鈴,一臉愁容的夏臨海好似看到了希望忙上前下了台階迎著瑤鈴走去。


    “老奴見過寧郡王妃,哎呀王妃。您可是來了。”


    “公公,皇上還在裏麵嗎?”瑤鈴低聲問道。


    “哎,”夏臨海長歎了一口氣。“自打貴妃娘娘離去,皇上天天如此茶飯不思。人已經瘦的...”後麵的話他再說不下去了。


    瑤鈴看了門窗緊閉的青璃宮,想著長若璃在時的繁華錦繡,心裏不免也有些悵然。


    貴妃娘娘離開有二十天了,風青日日就是獨坐在這裏,朝堂上文武百官束手無策。若不是有秦太傅與宰相打理了朝堂,恐大龍的天下都已經亂了。


    抿嘴想了想,她提腿上了台階,抬手將門輕輕的推開。


    “吱呀,”一縷耀眼的光芒瞬間跟隨了她的身影照亮了些幽深漆黑的寢殿。


    “誰讓你進來得?”幽深處一道威嚴冷沉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的問道。


    “娘娘是極愛這五月裏的陽光,記得去年這時來拜見娘娘,娘娘都是坐在那個窗前正對了明媚的藍天守了窗台上的梔子花,滿臉的溫雅清淡。”瑤鈴邊說著邊歪了頭觀察了幽深處那一截木頭似的身影。


    風青的心不由動了動。


    許久後他扭頭看了被一層層雲紗遮擋住了的窗戶,眼前浮現出長若璃麵對了窗修剪花枝的模樣。


    “皇上,禦花園的花全都開放了。我陪您去看看吧?”瑤鈴試探地問道,畢竟他是一國的皇上,如今心情又是極度悲傷之中,她不能過於造次。


    風青沒有說話,自長若璃走後,他的心就跟著她走進了黑不見底的深夜。


    “朕心已死,眼內所見之物皆是這般幽深黑暗,你自己去吧。”口氣卻不似先前那般冰冷。


    瑤鈴無語立在幔帳外四下看了看。


    “嗯,”想了那麽好一會兒,她支吾了起來:“我想娘娘最後是愛了陛下的吧?”


    風青猛地將一雙眸子投向了幔帳外的瑤鈴。幽深處的目光如浸了冰雪的刀鋒冷然淩厲。


    “你都知道些什麽?”他冷冷地問道語氣嚴厲無比。


    瑤鈴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低低說了起來,“那一次在菊花展上,麵對了那麽多刺客。皇上您護了娘娘時,娘娘貌似冷漠無情,可是就在您專心抵擋那些飛劍時,我看到娘娘看您的眼裏不止有擔憂還有——”她停頓著不再說下去。


    “還有什麽?”帳內傳來微冷的問話。


    “我看到娘娘眼裏劃過一道不為人知的情意。”


    她又停頓了一下接著低低的說了下去,“怕是娘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流露出的那份情意。”


    幽深處的風青沒有說話。


    屋內寂靜清冷,有風穿過門吹揚起層層幔帳帶來清新甜膩的花香味與五月裏的熱氣。


    瑤鈴沉默了一會後又淺淺地說起:“娘娘是那樣一個喜愛著美與溫暖的女子。之所以選擇離開,或許就是因為這宮內太過清冷。”


    風青寂寂的坐著,一雙幽深如井的眼眸看了沒有亮光的窗戶,不知想了什麽。


    良久後他忽然問瑤鈴:“告訴朕,你喜歡這皇宮嗎?”


    瑤鈴低頭沉思了一會後,抬頭說道:“皇上知道我是怎麽流落的民間的嗎?”


    “朕不知。”


    幔帳外的瑤鈴苦笑了一下輕輕的走到窗邊,伸手將垂掛的雲紗打起,並推開了扇窗戶,頓時一片溫熱明朗的氣息撲了進來屋內變得明亮潔淨。


    抬起手她摘下發髻上的那枚白玉蘭釵,拿到眼前仔細的看著,眼裏有了絲絲縷縷的憂傷惆悵。


    “我的母親是我父王最愛的女子,在母親及笄之時,父王送了母親這枚白玉蘭釵,並且許諾,要給母親一生的愛與榮華。”忽然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有眼淚蓄在明亮的眼睛裏。


    桌上的沙漏寂寂流淌,瑤鈴再次想起了敏妃那些句句如刀的話語,想起了母親的無助與淒惶。


    很久後,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你恨你的父王嗎?”瑤鈴轉身,卻是風青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抬手擦拭去眼角的一滴淚,她搖了搖頭,“我想恨他,可是恨不起來,畢竟父王是一國之君,雖說有著無上的權利,可是國家的榮衰才是他最在意的,他不能因為母親而棄了國家。”帶有延龍口音的話語裏有著些無奈。


    “想想,生在帝王家倒不如生在平民百姓之家,雖然日子過得平淡清苦些,可是看了花看了草看了天的心卻是自由的。”末了她低淺的說了一句。


    風青仰臉看了窗外那一方湛藍的天,久久的沒有說話。短短半月餘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好似從地獄來的使者帶著幽冷的氣息。


    “陪朕去禦花園走走吧。”


    腳下無聲的走出了寢殿,瑤鈴緊跟在後,看著風青的背影,她心裏黯然長歎了一聲。(未完待續。)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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