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穆昕嫣處理完公務,離開提刑司,卻並未徑直迴齊王府,而是去了一趟藥鋪,又在途經的一食樓內點了兩樣菜,由小二將之裝入食盒內後,她提著食盒去了刑部大牢。


    此時的她身上仍舊著官服,看守大樓的差役與老牢頭皆認出其身份,在其提出欲要入內見何安婷一麵之時,雖詫異,但終究未拒絕。


    穆昕嫣提著食盒,跟在於牢頭身後,朝著刑部大牢深處去。


    牢內陰暗潮濕,空氣不流通,四處散發著黴味。


    穆昕嫣忍著不適,最終在專門關押女犯的一獨立牢房外瞧見了披頭散發,滿臉汙垢,形容憔悴,魔怔且瘋癲的何安婷。


    “壞事做盡,最後什麽都沒得到,便瘋了。”


    牢頭看出穆昕嫣麵上的驚訝,主動解釋道。


    穆昕嫣立於牢門外,久久無言。


    人心的執念有多深,動力便有多強,而此種動力,最終會將人推向何處,則是取決於其心中的執念究竟為何?


    何安婷從一開始便錯了,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為之而機心用盡,不惜喪失底線,手染鮮血,做盡惡事,從未想過悔改,便落得如今這不人不鬼的可悲結局。


    “我想與她單獨說幾句話,可否煩你稍作迴避?”


    穆昕嫣偏頭看向牢頭,看似征詢其意見,語氣卻極堅定。


    牢頭不明白麵對一個已經瘋掉,無法與之正常交流的女人,穆昕嫣能有什麽話要與其言說。


    可念及僅身後的那幾尊大神,牢頭有的壓下滿腹疑惑,答應下來。


    顧慮到何安婷已經瘋掉,為防穆昕嫣與其單獨相處會遭遇攻擊,牢頭主動將牢門打開,接過穆昕嫣手中食盒,取出裏麵的兩樣飯菜,將之放入勞內,而後將門鎖上,轉身衝穆昕嫣恭敬的道:“夏提刑,此女已然瘋魔,為了您的安全,隻能讓您隔著牢門與之交談。”


    “我明白,多謝了。”


    穆昕嫣微頷首,衝著牢頭露出一抹感謝的笑容。


    待到牢頭離開,穆昕嫣靜靜等待了會兒,並無其折返迴來之跡象。


    她深深吸了口氣,邁步走向牢門,於門前蹲下,自袖中取出一瓷瓶,快速的取下瓶塞之後,她將瓶子裏的藥液盡數倒入牢門內的飯菜裏。


    做完這些,她再次將瓷瓶收好,而後站起身退開幾步,清冷的視線凝著牢內蹲於地上,不停扒拉著鋪滿地麵之枯草的何安婷。


    “何安婷,無論你是真瘋亦或假裝,判決已然下來,明日你便會被押往菜市口處,處以淩遲之刑。你當明白,你落得今日之結局,全然是你咎由自取,而與他人無關……我不知自己為何要如此做,也許是因為同為女人,又或許是因為……我所生活的那個世界裏,絕不會存在如此殘酷的刑罰,所以,縱使你一心要置我於死地,我卻不忍你死的那般慘……”


    穆昕嫣搖了搖頭,這一刻,她甚至覺得她本人亦不了解自己了。


    她視線看著牢內的何安婷,發現其扒拉枯草的動作已然停住,果然……


    何安婷緩緩抬起頭來,陰冷如毒蛇般的視線死死鎖定穆昕嫣,開口,語氣中盡是怨毒的恨意:“所以這便是你給我下毒的理由麽?穆昕嫣,我不會感謝你的,你也別以為一切會到此為止,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我何安婷,雖沒能贏過你,但也絕沒有輸!”


    她字句陰森,滿目詭譎,直看得穆昕嫣心生凝重,不由追問:“你此言何意?”


    “嗬~”


    何安婷滿是血漬與汙垢的麵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她笑得極誇張,牙齒森白得令人心寒:


    穆昕嫣你要提起食盒離開了,身後,因體內的劇烈疼痛而倒於地麵,蜷縮著身體的何安婷,憎恨怨毒的視線死死追隨著她,直至她身影消失於轉角。


    翌日,諦都城內流傳著這樣一則消息。


    被齊王爺當堂宣判處以淩遲之刑的何安婷,臨刑前夜,因畏罪而於牢內撞牆自殺了。


    之後,禹逸齊在與穆昕嫣見麵之時,絕口不提此事,隻當穆昕嫣前往刑部大牢之事從未發生。


    然而禹瑞君卻不會如禹逸齊這般淡定,他明白穆昕嫣是對何安婷生了惻隱之心,可再是不忍,她也不該公然跑到刑部大牢投毒。


    若非他此前有讓小七一直暗中跟著穆昕嫣,故而於第一時刻得知此消息,迅速為其處理後續所有麻煩,那麽此時的她定是處於漩渦中心,難以抽身。


    他讓魏法入宮替他請了個假,不上早朝,而前往提刑司見穆昕嫣。


    另一邊,不知禹瑞君想法的穆昕嫣趕至提刑司,甫一踏入辦公房,便覺房內的氣氛極不對勁。


    她視線一掃,竟見禹瑞君正端坐於她平常辦公時所坐的木椅內,臉色既黑又陰,周身的氣息更是低冷得令人不由自腳底生發出寒意,瞬間蔓延至全身。


    穆昕嫣心下不覺生了退意,腳下挪動便欲朝房外退去。


    將她的小動作收入眼底,禹瑞君本就陰沉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了,額頭青筋陣陣跳動,他薄唇一張一翕,吐出冰冷冷的倆字:“過來!”


    穆昕嫣深知自己犯了錯,她身子一僵,嚐試了好幾迴,方才擠出一抹極為勉強的笑容。


    她明白同禹瑞君比速度是極愚蠢之行為,倒不如乖一點,許能不那麽慘。


    於是乎,穆昕嫣近乎龜速的朝著禹瑞君挪動。


    男人麵沉似水,黑眸幽深,就這麽瞧著她緩慢的朝自己靠近,也不催促。


    直至穆昕嫣與他的距離近至長臂一伸便可觸之時,他倏地伸手,拽住她胳膊便朝著自己的方向猛力一拉。


    穆昕嫣猝不及防,身子驟然失重,狠狠朝著禹瑞君的方向摔了過去,準確無誤的仰麵落入他懷中。


    下一刻,她身子被他緊緊箍著,難再動彈。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且是如此曖昧的距離與動作,穆昕嫣麵上不由浮現片片紅霞,眼神閃躲,不與禹瑞君對視。


    “穆昕嫣!”


    美人在懷,若是平日,禹瑞君定不會放過一親芳澤的機會,然而今日不同,他來此之目的,乃是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愚蠢行事的小女人,讓她好好長長記性。


    他重重的叫她名字,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與凝肅。


    “你可知跑去刑部大牢投毒,是多大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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