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位於諦都城東南方向,可由諦都城東門與南門出發去往此處。


    但相較而言,自東門出發,路途稍短,且路途較為坦蕩。


    穆昕嫣與胡天月乘坐馬車,抵達東城門時,著灰布素衣外罩紅色囚服的禹逸桓正在城外與太子、齊王、逸王,以及其生母譽王妃作別,負責押解其前往東海的四名差役以及隨譽王妃而來的婢女車夫們識趣的遠遠避開。


    譽王妃滿心哀傷不忍,哭得近乎暈厥,太子在旁將她穩穩攙扶著,禹逸桓強忍滿腔痛意,跪地拜別,禹瑞君,禹逸齊二人麵色皆極凝沉。


    譽王妃終歸一介女流,不涉朝廷,很多事他們可向譽王言說,卻不可對其言明。


    看著她滿心痛苦,他們除去以蒼白的言語安慰,再做不了別的。


    馬車在距他們數丈開外緩緩停下,穆昕嫣自馬車上跳將下來,而後迴轉身將胡天月攙下車,牽著她的手朝幾人過去。


    譽王妃察覺有人過來,以為是被她囚於王府之中的柳青兒,傷心與憤怒兩種情緒瞬間交織於胸腔之中。


    她偏頭怒目看過來,卻是一大一小,兩張陌生的麵孔。


    倘若眼神可以殺人,穆昕嫣定已在這短暫的刹那便死了千百迴。


    “王妃娘娘,穆昕嫣未曾害人,今日來此,乃遵太上皇之命,代送其孫一程。”


    穆昕嫣彎腰拱手,不卑不亢,心下卻有幾許鬱悶,早知如此,她便不該答應皇爺爺。


    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聽在此時的譽王妃耳中卻成了挑釁。


    竟拿太上皇壓她!


    她氣憤的揮開禹逸宸扶著她的手,幾個大步上前,揚手便朝穆昕嫣臉上扇去。


    “母妃不可!”


    禹逸桓麵色陡變,疾唿出聲,卻終究沒能叫停他母親揮下的這一巴掌。


    麵對極速扇來的耳光,穆昕嫣本可躲避,可腦海裏卻突然迴想起太上皇那瞬間的滄桑與無奈……


    倘若這一巴掌能讓譽王妃消消心裏的火氣,讓送別禹逸桓的場麵平靜些,不辜負太上皇的期望……


    她忍!


    穆昕嫣果斷的閉上眼睛,準備承受這一耳光。


    然而隨著“啪”一聲響起,她臉頰之上卻無任何疼痛之感。


    詫異的睜開雙目,身前立著一道頎長矜貴的背影。


    僅一眼,穆昕嫣便知那是禹瑞君。


    她心中某處微微顫動,心房瞬間亂了。


    因穆昕嫣與禹瑞君的身高差,譽王妃扇向穆昕嫣的這一耳光,最終落在了禹瑞君脖子上,在其小麥色的皮膚上留下些許痕跡。


    “瑞君,你……我……”


    譽王妃愣愣的看著眼前一幕,結結巴巴,詞不成句,甚至忘了收迴手。


    太子與齊王亦被驚得半晌迴不過神。


    “皇嬸,穆昕嫣身負皇恩,不敢有所懈怠,唯有將調查所得盡數稟於朝廷。至於對桓哥的懲罰,乃是侄兒於金鑾殿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所提。皇嬸心中不悅,這一巴掌便該由侄兒來受,還請您勿要打錯了人。”


    禹瑞君聲音平靜無波瀾,好似在訴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可就是這樣的平靜,卻令譽王妃心驚擔顫。


    禹瑞君小小年紀便於戰場之上進行殺伐曆練,在她的記憶裏,包括至尊之位上的那人在內,從無人敢如此待他。


    可今日,她卻是實實在在的打了他……


    “母妃,時辰已差不多了,孩兒即將啟程,您也該迴府了。您放心,孩兒定會照顧好自己,母妃與父王隻需好好保重身體,勿需為孩兒操心。”


    禹逸桓見局麵僵滯,連忙上前握住他母妃仍舊挨著禹瑞君脖子的手,微用力將之收了迴來,同時喚來隨他母妃來此的婢女,令她們將失魂落魄的人扶走。


    然而譽王妃卻在行了兩步之後突然頓住步子,倏地迴過頭來,視線越過禹瑞君,狠狠的瞪著被其擋住大半個身子的穆昕嫣:“穆昕嫣,本妃覺那坊間傳言並不假,你與那柳青兒皆是極不自重自愛,隻會魅惑人心的狐媚子,你……”


    “你這個壞人,我不準許你說嫣兒姐姐的壞話!”


    一旁安安靜靜的胡天月突然炸了毛,向著譽王妃便衝了過去,揮舞著小胳膊便要打人,卻被譽王妃的婢女給猛力掀翻在地,右手掌心被擦破了皮,瞬間便滲出血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穆昕嫣反應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


    她急忙上前,與同時趕至的齊王一左一右將胡天月扶起。


    “你這個笨丫頭,大人之間的事你瞎摻和什麽?”


    氣惱、心疼、溫暖、感動……


    種種情緒複雜的交織在一起,穆昕嫣眼眶一陣濕潤。


    “嫣兒姐姐,我不疼,這個老巫婆若再敢說你的壞話,我就叫上小染,一起揍得她滿地找牙,再……”


    胡天月口中的小冉,正是被禁足於海棠宮中的樂陶公主禹雪染。


    終究是不曉世道的單純小丫頭,穆昕嫣連忙伸手捂住她嘴巴,防止她說出更驚人的話來。


    同時,她視線轉向禹逸桓,鄭重道:“太上皇年事已高,不忍分別,命我代為傳達其顧惜之意。此去東海,山高水長,路途遙遠,望你多多保重,來日若能重迴諦都,也算了了他老人家一樁心願。”


    “煩請迴稟,不肖之孫逸桓,感念皇爺爺顧惜之情,定當自勉,不負皇爺爺所願。”


    禹逸桓衝穆昕嫣深深的作了個揖,即是表達其對太上皇的敬重,也算是為方才之事向穆昕嫣致歉。


    一禮畢,他邁步走向被胡天月氣得差點背過氣去的譽王妃,溫和而堅決的將其扶上馬車,送離此處。


    馬車朝諦都城內緩緩駛去,譽王妃掀開車廂的窗簾,探出頭來,輕蔑的視線掃向胡天月,語氣裏滿是鄙夷:“沒教養的野丫頭,本妃……”


    穆昕嫣麵色倏地冷了下來,開口,字句諷刺:“她若沒教養,你這個高高在上,自以為是,自覺知曉一切的譽王妃,便連那愚昧無知的山野村婦亦不如……”


    “穆昕嫣!”


    禹瑞君再次開口,語氣有些重,示意穆昕嫣勿要再言。


    穆昕嫣胸腔中本就蓄積了濃重的怒意,禹瑞君這一句話瞬間將之點燃。


    因此前他為她擋下那一耳光而生的感動,瞬間消弭。


    她迴過頭怒視禹瑞君,語氣裏夾雜著濃濃的火藥味。


    “怎樣?小月亮若真沒教養,那也是你們皇家害的!”


    穆昕嫣幾乎吼出聲來。


    她氣得眼眶發紅,鎮南將軍闔府百餘口人,除去胡天月,盡皆被陷害冤殺,無論過程如何,滅門的聖旨終是出自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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