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十一月十七日,淩晨兩點半。


    揚城市,竹霖路派出所。


    徐幼之隻是簡單的做個筆錄,值班老警察端著一茶杯,透過玻璃窗,看到裏麵的姑娘神色淡定的鍾表看:“這丫頭,心理素質可以啊。”


    另一個站在老警察身側的小夥子雙手環胸,一臉高深莫測的點頭:“幸虧她及時報了警……不過也難得,一個18歲的小姑娘,能把一米八一米九的大高個摁地上碾壓,還挺……挺能打的。”


    “不過這都淩晨兩點了,什麽時候放人小姑娘迴去?高三呢,不容易。”


    學校天台沒有監控,徐幼之本來是想上去吹個風散個心,清醒一下莫名煩悶了好幾天的情緒,但誰知道還有這麽戲劇化的情況呢。


    案發現場就隻有他們三個人,秉承著不放過任何可能性的原則,她被扣下來采集了指紋信息,確認刀柄上沒有她的指紋過後,才一遍又一遍的換人來詢問筆錄。


    事情好像有點棘手,隔壁二職學生的家長始終一口咬定她兒子沒有問題,不可能犯事,一定是被脅迫的。


    徐幼之:“……”


    淩晨兩點多了,賀知裏抱著一件外套,在學校門口的路燈下站著等她,鼻尖凍的通紅,從嘴裏哈出的氣都成了白霧。


    修長皙白的脖頸線條裸露在外。


    他是等宿管查完房之後從學校後門翻出來的,徐幼之分明說好晚上就迴來,但這麽久了也沒見個人影,他……


    怕。


    他給她發微信也沒迴。


    徐幼之一向是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人,她嫌羽絨服臃腫,本身就不愛穿羽絨服,倒是喜歡窩在他懷裏取暖,但現在這個點,淩晨,風大,又刺骨。


    她又瘦,跟個豆芽菜似的,風一吹她得東倒西歪,能不能活著迴來還是個問題。


    這家夥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讓他省心。


    “……”


    另一邊,默了好久,徐幼之終於摸出手機。


    剛好有個警察姐姐推門而入,她盯著徐幼之手上的屏幕,張了張嘴。徐幼之比她先反應過來,大大方方的露出自己的手機微信聊天頁麵,笑:“時間晚了,小男朋友還在等我。”


    言下之意,就是在問,我什麽時候能迴去?


    徐幼之雖然禮節性的勾著唇笑,但心底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她隻是巧合的救下了一個人,沒想把自己折騰成犯罪嫌疑人啊。


    都這個點了,賀知裏還在外麵受著冷呢。


    他嬌裏嬌氣的,迴頭凍感冒了。


    被救的女生及時送到了醫院去,因為並沒有刺中要害,所以她現在並無大礙。


    徐幼之這邊還被扣著,本來以為離開審訊室遙遙無期,但沒過多久,她就被放出來了。


    老警察給她遞了杯熱水送她出去:“沒事兒了哈,好好高考,有情況我們還會聯係你的。”


    “不用了,”徐幼之低咳了一聲,接過水,語氣不算很好,“如果事情後續跟我無關,就不要聯係我了,謝謝。”


    竹霖路派出所距離揚城二職還有一段距離,大半夜的她叫了個車迴去,剛下車,那邊的少年就眼尖的抱著衣服過來,動作流暢的把外套攏在對方身上。


    徐幼之看著少年的鼻尖和耳根子都凍紅了,心疼的要死,趕緊把手上的熱水遞過去,溫熱的掌心捂著他的耳根子:“快喝快喝,我等會兒去便利店給你買關東煮,哎呦你這家夥是不是傻的,怎麽在這兒等著啊。”


    “他們說你殺人了,”少年乖順的低著眸,微冷的額頭,輕輕的,像是尋求安慰似的,貼上對方皙白的額,他的眸光晦澀,長臂勾著她的腰,啞聲說,“……我不放心你。”


    徐幼之:“?”


    她仰了仰下巴,溫軟的唇瓣貼上去。


    雖然覺得這種風言風語的很荒唐,但她沉默了會兒,還是抬著眼睛盯他,說:“那如果我真做了壞事呢?”


    “又又不可能做壞事。”


    少年猶豫了下,舌尖緩慢推進,唇瓣碾磨,他含糊的說:“你不會的。”


    徐幼之閉了閉眼:“……”


    低沉輕柔的“嗯”了一聲。


    聽到徐幼之的答案,賀知裏頓了頓,眸光低斂,深沉平靜的瞳孔深處,一抹暗芒劃過。


    他咽下了方才想說的。


    ——就算你真的做了壞事,我也會想盡辦法,把罪責攬過來。


    隻因為你是徐幼之。


    我的徐幼之。


    我的徐幼之,會擁有更好更光明的未來。


    你在路遙車急的人間,懷著涉世未深的單純肆意闖蕩;我在你身後繁華庸俗的街巷燈火裏,安靜的守著你的驕傲爛漫。


    我賀知裏什麽都沒有,也沒什麽願望,但成為你現世中柔軟的一方安穩,是刻在心裏的唯一使命。


    *


    事件很快登上了央視新聞,隨著媒體的曝光,真相也水落石出。


    臨近考試,最後一次美術集訓,每個人都很緊張,壓力很大,美術聯考對一個美術生來說非常重要,每個人都怕自己考不過。


    畢竟學美術,燒錢。


    那個男生是高三美術一班的,和嚴謹高一的時候倒是很像,但後者自控力強,身邊還有個林一羨嘻嘻哈哈整日逗他開心。


    嚴謹是比較幸運的,但是那個男生不是。


    他被壓力折騰的心理崩潰,腦子狠狠一抽,自殺之前還想著拉一個墊背的,但不巧,他還沒把人姑娘命奪走,就被徐幼之勒住了命運的脖頸。


    結果對方的目的沒達成,還因為他已經年滿18周歲,可以自己負刑事責任了,被毫不留情的判了3年。


    青春期的情緒脆弱又猛烈,靜如平靜幽深的潭,烈如燎原的火,衡白每年都有一兩個想不開自殺的,不管是初中部還是高中部。


    不過徐幼之對這些都不感興趣,越是臨近考試,便越是覺得時間過的飛快。


    11月30日,聯考的前一天。


    今天的太陽好像都跟以往不一樣,她睡了一覺神清氣爽的起來,下樓才看見啃著麵包的賀知裏。


    他昨天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中途醒了好幾次,再睜開眼,天就亮了。


    她習慣性的去給他拿了瓶旺仔牛奶,但想了想,覺得一大早就讓他喝涼的不太好,就還是去廚房給他衝了杯溫牛奶,遞給他。


    她倒是不緊張。


    但賀知裏明擺著有點心不在焉。


    “徐幼之,”少年舌尖勾唇,抬著眼看她,“我想考央美。”


    想繼續和你在一起,離你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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