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這一幕的眾人,皆義憤填膺。


    “張副將,索性我們便殺出去!將蘇將軍的屍首搶迴來,不能這樣任由他們羞辱咱們!”有人按耐不住提議道。


    “不成!援軍馬上就要到了,他們這樣做,就是激將法,一旦我們中計,蘇將軍就白死了!”張副將強忍著悲慟,斬釘截鐵道。


    “難不成!難不成我們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蘇將軍的屍首,被他們這樣羞辱?!”有人不服道。


    “我說了不成就是不成!”張副將不予理會,甚至不敢去看蘇將軍的屍首,閉上眼睛轉身離開。


    直到入夜之後,一個身影從城中飛身而下,身著黑衣,宛如鬼魅一般,此時敵軍退至幾裏外安營紮寨,隻餘下些許的雜兵,生火看守屍體。


    火光隨風微動,搖曳不定。


    “你說這仗要打到什麽時候?怎麽這倒黴的事,就落在咱們兄弟的身上了,大晚上的,還要待在這荒郊野外,看守屍體,嘖!真是晦氣。”


    “誰說不是呢!說是什麽怕人來偷屍體,可瞧著他們的意思,也根本不在意,這不耽誤事兒嗎!”


    “就是,若是真有人來,咱們哥幾個,誰又能攔得住。”


    ……


    幾人守著火堆取暖,抱著兵器,討論著。


    噗通!


    細微的聲音傳來。


    最後說話的人,依舊喋喋不休的埋怨著,沒聽到動靜。


    直到突然意識周圍安靜的不像話。


    “喂!你們啞巴了,怎麽不說話?”


    他抬眼催促道。


    卻發現不知何時,身邊的同伴皆倒在地上,其中一人仰麵倒下時,臉上還帶著驚恐之色。


    大張著嘴巴,卻已發不出聲響。


    “他們已經沒法迴應你,你還是到地下去跟他們說話吧!”低沉幽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嚇了一跳,立時便迴頭,卻隻瞧見劍光一閃。


    噗呲!


    刀尖入肉的聲音傳來。


    他也跟同伴一樣,仰麵倒在地上。


    臉上滿是驚恐之色。


    火光微動下,照應出來人的樣貌。


    正是昭陽郡主身邊的侍衛,清風!


    他動作輕巧的將蘇之白屍體放到地上,隨即扛在肩上,快步朝城中而去。


    城牆之上,點著火把,昭陽站在邊上,整個人籠罩在黑色的鬥篷之下,瞧不見神情。


    親眼瞧見清風扛著屍首,飛身上了牆頭。


    小心翼翼的將屍首放倒在地上。


    昭陽緩步上前,蹲**,抬手輕撫蘇之白的臉頰。


    灰頭土臉的樣子,還真是狼狽。


    他怯懦了一輩子,倒是在她走了以後,英勇了一次,隻可惜,弄丟了自己的命。


    “郡主,節哀順變。”清風抿唇低聲道。


    “嗯,我給他收拾收拾,然後送他的屍首迴京。”昭陽語調淡淡,不露絲毫痕跡道。


    清風張了張口,卻最終沒再多說什麽。


    ……


    次日一早,西周敵軍發現屍體不見了蹤影,隻留下那幾個看守屍首的士兵屍體,立時便下令讓人攻城。


    張副將找人送昭陽郡主跟蘇之白的屍首離開城中,清風則留下同其他人一起守城。


    喊殺聲漫天。


    西周敵軍拚死衝上前,或用雲梯攻城,或用木樁欲撞開城門。


    “張副將!城中已沒了弓箭……”


    “拿刀劍!千萬守住,不能讓他們上城門!”


    一個接著一個敵軍從雲梯上爬到牆頭,雙方殺在一起。


    隻能通過身上的盔甲穿著,區分是敵是友。


    鮮血淋漓。


    不知過了多久。


    “張副將!守不住了!我們守不住了!等不到援軍了!”不知誰出聲喊道,言語中滿是看不到希望的絕望。


    “守不住也要守!蘇將軍為我們爭取時間的時候,也是戰到最後一刻!兄弟們堅持住!”


    張副將跟幾個士兵背靠著背,拿刀對著敵軍,猛喘氣。


    眺眼望去,竟全是西周敵軍。


    他們看不見自己人,不知是跟他們一樣,別圍困住,還是已經成為敵軍刀下亡魂。


    敵軍此時也看出他們是強弩之末,緩緩靠近。


    幾人強撐著,正要反擊時,突然從遠處傳來震天的喊殺聲。


    眾人皆愣在當場。


    張副將幾人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隻見穿著己方盔甲的士兵,從四麵八方湧上城牆,同敵軍殺成一片。


    有人衝上牆頭,將那雲梯推了下去。


    站在牆頭上的西周敵軍沒了退路,又沒了支援,已是甕中之鱉。


    見此情形,張副將隻覺得一股力道從心中湧來,奮力殺敵。


    “兄弟們!援軍到了!”


    他眼眶微紅。


    若是早點到就好了!


    再早一日也好啊!


    就不用死那麽多人了。


    ……


    張小丫坐在馬車之中,常烈在前頭驅馬。


    二人朝永和村而去。


    來時匆匆,也未細看,此時多得是時間,張小丫這才發現,越靠近邊境,百姓受戰亂的紛擾愈發重。


    官道之上,多得是拖家帶口,背著包袱背井離鄉的百姓。


    他們麵無表情,眼中卻帶著一種悲涼跟迷茫。


    根本不知道該去何處。


    隻低垂著頭,悶頭行走。


    “不用走了!打贏了!我們打了勝仗,不用走了!七王爺打贏了!”


    突然從身後傳來歡唿聲。


    一聲接一聲,口耳相傳。


    眾人都知道打了勝仗,麵上的神色有了轉變,麵麵相覷,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確定消息的真假後,有些人轉身朝來處走去。


    有些人卻怕戰事反複,繼續前行。


    都是各自的選擇。


    這一來一迴耽擱了不少時間,等張小丫二人抵達永和村時。


    已是十月中旬。


    先是到了鎮子上,邀月樓外。


    張小丫下了馬車,正欲進珍珠奶茶鋪時,卻發現鋪子門窗緊閉,掛著店主有事的牌子。


    腳步一頓,眉頭微皺,難不成是出了什麽事?


    正巧大寶送客人出門,瞧見張小丫時,神色一愣,隨即打了個招唿:“小丫姑娘,你終於迴來了!”


    “大寶,好久不見,鋪子可是出了什麽事?”張小丫順勢詢問道。


    生怕是六六、小七他們出了什麽事她不知道。


    “不清楚,今個一早,六六姑娘來這裏掛上這個牌子,便沒再來了。”大寶思索道。


    張小丫聞言嘴唇緊抿,麵上帶著一絲擔憂之色,頷首道了聲謝,便轉身上了馬車,常烈站在一旁,早就聽了個清楚,也沒多問,一甩手中的韁繩,朝鎮子外的宅院而去。


    到了門口,張小丫下了馬車,直接推門而入。


    正好瞧見六六等人或坐或站在庭院中。


    還未走近,便聽到抽泣聲傳來。


    聽這聲音,似是三三。


    “這是出什麽事了?大白天的也不去鋪子裏,躲在家裏做什麽?”張小丫緩緩走近,出聲道。


    六六小七聞聲轉身,見是張小丫出現在眼前,頓時眼睛一亮。


    “小丫,你迴來了!”


    兩人側身正好露出縫隙,張小丫一眼便瞧見三三坐在石凳上,淚流滿麵,臉頰更是紅暈一片,上麵還有個巴掌印。


    張小丫見狀,麵色微沉,臉上的笑意更是冷了三分。


    “這是怎麽弄得?難不成我不在,你們就被人欺負了?”她冷聲道。


    快步走近,方才看清三三頭發淩亂,哭腫了雙眼,臉上何止巴掌印,頸脖處更是有幾道指甲的抓痕。


    “誌勇哥呢?三三被人欺負了,誌勇哥也不管?”張小丫掃視周圍,沒有發現張誌勇的身影,再瞧三三隻是垂頭哭泣的樣子,心中便有了一二計較。


    “出息!平日裏張牙舞爪的樣子,如今一出事,便隻知道坐在這哭!到底是怎麽迴事?難道你們二人也不知?還不快說說!”張小丫無奈啐道,詢問站在一旁的六六小七。


    “今個一早,張家老太跟張大嬸就衝到家裏來,見麵二話不說就對三三動手,一個死抓著頭發,一個狂扇巴掌,嘴裏罵罵咧咧,說……說……”六六麵露猶豫的看向三三,結結巴巴道。


    “說三三勾引誌勇哥?說她是狐狸精,耽誤誌勇哥的前途?”張小丫雙手交叉環胸,神色淡淡道。


    見六六緩緩點頭,張小丫便知道,果然跟她猜的差不多。


    “她們簡直就是潑婦!一進門就動手,我跟六六姐死活攔著,可那兩人就是瘋婆娘,根本攔不住。”小七也忍不住出聲道。


    張小丫心中明白,定是張誌勇迴家跟張老太幾人說了,他想迎娶三三為妻,張家人哪能同意,她們還指著張誌勇光宗耀祖,也瞧不上沒爹沒娘,在她這做事的三三。


    她們肯定先勸過張誌勇,隻怕是勸不動了,這才來找三三。


    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她的身上。


    “最讓我們生氣的,是張誌勇,這又不是三三一個人的事,他居然連個麵都不露!全然讓三三一個人受著,根本就是個渣男!”小七憤憤道。


    “我倒不覺得。”


    張小丫眉頭微挑道。


    “小丫,你可不能因為張誌勇是你哥,你就這樣袒護他!三三也是我們的姐妹啊!”六六站在三三的身邊,用帕子給她上藥,聞言還以為張小丫要給張誌勇開脫,有些不滿道。


    “我哪裏是那種人,我想來幫理不幫親,隻不過我知道誌勇哥的性子,他不是那樣始亂終棄的人,再說張老太跟大伯母上門,不就說明問題,她們若是不同意,最先勸的定是誌勇哥,隻有勸不動他,這才來找三三,否則若是誌勇哥真的同意了,她們哪裏還會這麽氣急敗壞,所以我想,誌勇哥不是不來,而是想來,卻來不了,沒準這會兒正被張家人,關在屋子裏,出不來呢!”張小丫輕笑了聲,將自個的想法如數告知。


    六六小七也深覺得有道理。


    “那三三倒是沒看錯人。”


    三三臉上的神色好多了,原本活潑開朗的人,這會兒弄的這麽狼狽,眼神微柔,輕聲道:“隻要他還堅持,那我怎麽樣都成!就算是她們打我,罵我,我也無所謂,我隻想跟誌勇哥在一起!”


    “呦呦呦!瞧瞧,我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瞧這架勢,這就托付終身了!”張小丫手抵著下巴,躬身湊上前,出聲調笑道。


    她知道六六幾人早就將大家當做了家人,親人一般對待,三三被打,他們心裏也不好受,故意調笑,調解氣氛。


    三三臉頰微紅,麵露嬌羞之色。


    張小丫見她沒有因為這件事氣餒,略微鬆了一口氣。


    “三三!”


    突然從屋外傳來男子的聲音。


    眾人聞聲望去。


    便瞧見張誌勇身穿布衣,腳上滿是泥濘,整個人髒亂不堪。


    看著異常狼狽。


    “誌勇哥!”三三見狀,猛地從位置上站起身,快步迎上前。


    瞧著他臉上細微的傷痕,關切道:“你這是怎麽迴事?”


    “我沒事!你臉上的傷,是奶奶跟我娘打的嗎?對不起,我替她們向你道歉,我忍不住將我們的事告訴她們,誰知道,她們情緒激動,說家裏給我尋了個親事,我不同意,她們就把我關在家裏,我翻窗跑出來,怕她們對你動手,沒想到,還是來晚了一步。”張誌勇走上前,抓著她的手臂,抬眼看著她的臉,滿是心疼道。


    果然!


    三三熱淚盈眶,眼眶微紅的瞧著他。


    “誌勇!誌勇啊!”


    隨即張老太跟趙氏的聲音傳來。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


    隻見張老太、老張頭、趙氏跟張大福皆站在外頭。


    瞧見張誌勇跟三三站在一塊,你儂我儂的模樣。


    趙氏尖叫出聲,朝三三便衝了去:“你這賤人!還敢糾纏我兒子是不是!你也不瞧瞧是個什麽東西,也配跟我兒子在一起,說!你是不是給我兒子下了迷魂藥!”


    “娘!”


    張誌勇伸手攔住趙氏,眉頭緊皺,厲聲喚道。


    “三三是我愛的人,你別再對她動手了!”


    “你!你居然不聽我的話!一定是你這個女人,給我兒子下了迷藥,不然,不然怎會不聽我的話!”趙氏一臉受傷的神色,不願對張誌勇下手,便對著三三喊道。


    張牙舞爪,麵目猙獰。


    “誌勇啊!你這傻孩子,她又什麽好,婚事一貫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什麽都沒有就跟你勾搭在一起,能是個什麽好人家的女兒,你聽奶奶的話,別跟她在一起,家裏已經給你找了個親事,就憑你中了鄉試,多少好人家的女兒隨咱們挑,連人家的彩禮,咱們都收了,還想著什麽時候給你去個信,叫你迴來,正好你迴來了。”張老太顫顫巍巍的走上前,抓著張誌勇的手臂,出聲勸慰道。


    “三三就是好女孩!我要娶的人,隻有她!”張誌勇不為所動,堅持道:“娘!奶奶!你將那彩禮退迴去,不能讓我娶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啊!”


    “胡鬧!”張老太神色一冷,厲聲喝道。


    幾人對峙下。


    張小丫站在一旁,看清了張誌勇的態度,也知道是該自個的上場的時候。


    “奶奶!大伯父,大伯母!好久不見啊!”張小丫緩步走上前,麵帶笑意,打了個招唿。


    他們這才將注意力放到院中,見到張小丫站在麵前,神色一頓。


    才瞧見她也在。


    “小丫,你也迴來了,早上怎麽沒瞧見你,有時間來家裏吃個飯,芳芳也快生了,你跟她說說話。”趙氏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抹笑容,寒暄道。


    “嗯!我既然迴來了,自然迴去瞧瞧芳芳姐,這不剛到,若是早上迴來了,也不會任由你們衝到我家裏來,打罵我的人。”張小丫輕笑道。


    趙氏幾人頓時臉色一僵。


    她們自然聽明白張小丫言語間的意思。


    “還真是出去久了,胳膊越來越往外拐了!”張老太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


    “哪裏是朝外,哪裏是朝裏,小丫不是很清楚,奶奶不如說說看。”張小丫毫不示弱的頂了迴去。


    張老太頓時語噎。


    “好!誌勇是我的兒子,總關我的事,我不讓他娶誰,他就不能娶誰!要是他不聽我的,我就打斷他的腿,或者一頭撞死算了!”趙氏麵色陰沉道。


    “娘!你又何必要這樣呢!”張誌勇本就是個孝子,聽聞這話,頓時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你跟不跟我迴去!跟不跟我迴去!”趙氏強硬道。


    “大伯母不要這麽著急嘛!來都來了,也別站在門外,進來說話。”張小丫招唿幾人進屋。


    誰知趙氏強拉著張誌勇便想走。


    張小丫臉色微沉,便也不再佯裝客氣:“怎麽?!打了我的人就要走?不需要給我一個說法的嗎?”


    許是礙於她們還要仰仗那撿橡子的事賺錢,她們也不敢多得罪張小丫,張老太不想撕破臉,拽了拽趙氏的衣角,便率先進了屋子。


    趙氏心中有氣,瞪了眼三三的方向,才拽著張誌勇朝裏走,刻意跟三三隔了段距離。


    進了院子,張老太幾人分坐在石凳上,趙氏拉著張誌勇站在張大福的身後,一臉不忿。


    “倒壺茶過來。”張小丫讓小七去端茶,隨意的坐在幾人麵前。


    “我雖不算是個真正的張家人,但我到底還叫一聲爺爺奶奶,也把誌勇哥當做我親哥,他的婚事,怎麽也關我的事吧,我也是關心關心,同他定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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