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別說了!


    張小丫抿唇皺眉。


    戚長恨耳朵微動,聽到遠處細微的聲音。


    有人在朝這邊靠近。


    思及此,他立刻收斂神色,垂眸看向懷中的張小丫,見她麵色蒼白,眼眸卻帶著一絲清明,用不了多久,竺元墨就會趕到。


    隻要他拖住追兵……


    她便能有一線生機。


    眼瞼微垂,收斂眼底的情緒,他自己清楚,這一去,會是什麽結果。


    抬手扯下麵上的黑巾,露出絕美的麵容。


    緩緩俯**,張小丫察覺到他的動作,唿吸一窒,下意識偏過頭,聲音幹澀道:“我,我們隻是朋友。”


    戚長恨動作一頓,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苦笑。


    “嗯!我們是朋友。”


    他輕聲道。


    隨即指尖合攏,輕點張小丫肩頸,她便動彈不得。


    眼睛微睜,張小丫不知道戚長恨此舉的目的,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卻發現他將自個放在地上,扶著山洞的牆壁,踉蹌站起身。


    背光而站。


    “竺元墨在趕來的路上,你堅持堅持,不要發出動靜,他馬上就迴來尋你。”


    話畢,戚長恨便頭也不迴的朝外走去。


    張小丫瞧著他背後的傷口,一枚梅花鏢紮在他的背上,見狀,她張了張口,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竟是被他又點了啞穴。


    “唔唔!”


    喉嚨間發出悶聲。


    為何,為何要離開?!


    在這裏等著竺元墨過來,不好嗎?!


    戚長恨走出山洞之後,身形踉蹌。


    噗嗤!


    他跪倒在地,捂著胸口,吐出一口黑血。


    那鏢上有毒,本來他還能用內力壓製,剛剛將內力輸給張小丫,沒了內力的壓製,體內的毒愈發兇險。


    平緩氣息之後,他用劍抵著地麵,緩緩站起身,躬身朝山上走去,走之前,將山洞前的痕跡毀之一炬。


    咻!


    破風聲傳來。


    腳下傳來一股劇痛,飛鏢正中膝蓋後彎處,戚長恨支撐不住,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身後傳來腳步聲。


    娜紮爾身著黑衣,頭發淩亂,儼然是發生了一場惡戰。


    雙目赤紅的走到他的麵前。


    抬腿踹向他的肩膀,將其踹翻在地。


    微喘著粗氣,手中拎著長劍,腰間的彎刀卻不知所蹤。


    “賤種!醃臢貨!那女人有什麽好!值得你背叛西域,背叛父汗!她人呢!你把她藏到哪裏去了?!”娜紮爾尖叫著質問道。


    神色間,帶著一絲瘋狂。


    腰間更是隱約有血色用處。


    “該死的顧洛英,還真是梁千凡養的一條好狗!”


    她憤憤道。


    若不是其他人拚死攔下那人,她隻怕真的要折在他的手上。


    憑什麽!


    憑什麽一個個都護著她!


    戚長恨抿唇不語,麵色慘白,鳳眸微張,看著林中從天而降的雨水,更襯得人病如西子卻又更勝三分。


    讓人不自覺升起憐惜之情。


    可這些在娜紮爾的眼中,都算不得什麽。


    當年若不是被他的賤妓母親牽絆,父汗又怎會因為耽擱迴來的路,見不得她母後的最後一麵。


    該死,他跟他那賤妓母親都該死!


    盛怒之下,娜紮爾反而冷靜下來,執劍走上前,蹲在他的麵前,抬手輕撫臉頰邊的長發,獰笑道:“就這麽想護著她是嗎?可她把你又當什麽?如果她知道了你都經曆了什麽,你有多肮髒低賤,你覺得,她還會記得你嗎?她隻會覺得,你惡心!”


    “嗬嗬!她不會,我們,我們是朋友。”


    若是她先前同他說,他也許還會心疼,還會難過,還會相信,可如今,他對於這些都不在乎。


    戚長恨輕笑出聲,喃喃道。


    “朋友,你也配!”


    娜紮爾麵目猙獰,單手拿起長劍,便毫不留情的刺在他的胸口。


    噗嗤一聲。


    並沒有鮮血淋漓的場麵,細雨連綿的雨中,戚長恨望著天空,眼睛中的微光逐漸消失。


    最終隻剩下一具屍體。


    娜紮爾將劍拔出,拎著長劍轉身離開,順著戚長恨來時的路,尋找著蛛絲馬跡。


    張小丫倒在山洞的地上,冷意刺骨,她不知道戚長恨去做什麽。


    可意識中便覺得,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拋下她。


    可能是去聯係竺元墨。


    心中恍惚間,猜測著。


    “嗬嗬!我找到你了。”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她!


    娜紮爾順著來時的路,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餘光瞥見地麵上有星點血跡。


    掃視周遭,便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


    撥開枝葉,便瞧見那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若不是細微的起伏,她幾乎要以為眼前這人死了。


    張小丫不得動彈,又發不出聲音。


    心中莫名惶恐。


    突然頭頂傳來劇痛。


    娜紮爾拽著她的頭發,將其拖出山洞。


    身形踉蹌間,靠在山石之上,抬眼打量著她。


    “張小丫,真是看不出,你到底哪裏特別,居然能讓顧洛英、阿布納這些人以死相護,要不是我那些個手下,拚死攔住顧洛英,我也不能這麽快來找你,阿布納更是為了引開我,拖著中毒的身子,往山上走,如今這麽一瞧,你也不過如此嘛!”


    早在她提起戚長恨時,張小丫便聽不到其他。


    饒是鋪天蓋地的雨聲,也有些聽不清。


    戚長恨死了……


    他離開,竟是為了幫她引開敵人。


    眼眶微熱。


    雨水打在臉上生疼。


    咻!


    破風之聲傳來。


    娜紮爾拿劍抵擋,飛身離開。


    箭羽的力道被她卸了大半,卻也紮入地麵半寸。


    這個力道!


    隻能是他了!


    抬眼望去,便瞧見竺元墨一行人出現在林中。


    “竺元墨!你居然沒有去邊境,她對你竟這麽重要!哈哈哈!”娜紮爾捂著腹部的傷口,站直身,瞧見來人,驚愕之色一閃而過。


    麵若白玉的男子站在中間,手執金弓,緩緩收勢,清冷的眉眼在瞧見地上躺著的那人時,驟然睜大,瞳孔微縮。


    氣息大變。


    身旁的眾人,抽劍上前,同娜紮爾打成一片。


    竺元墨快步上前,單膝跪在她的身邊,麵無表情,唯有瞳孔收縮,跟顫抖的雙手,代表他此刻的想法。


    “唔唔唔!唔唔唔!”


    張小丫看著他,眼前一片模糊,急著出聲。


    竺元墨這才注意到她被人點了穴,指尖合攏,點在她的頸間處,張小丫身體驟然一鬆。


    雙手拽著他的褲腳,無力的趴在地上,哽咽道:“戚長恨!帶我去林子裏找戚長恨,我不能讓他的屍體孤單留在這裏,任由野獸吞食。”


    氣息懸浮。


    竺元墨打量著她,此時的張小丫宛如血人一般。


    從她的言語中,不難猜出發生了什麽事。


    瞧見張小丫泣不成聲的模樣。


    他默不作聲,伸手抱起她,飛身朝山上走去。


    “竺元墨!你的對手是我!竺元墨!不準走!”


    娜紮爾雙拳難敵四手,應接不暇,身上逐漸出現傷口。


    看到他頭也不迴的身影,忍不住出聲喊道。


    山林之中,響徹娜紮爾癲狂的聲音。


    半晌!


    兩人便在地上,發現一具屍體。


    竺元墨眉頭緊皺,抱著張小丫快步上前。


    臨近一瞧,正是戚長恨!


    張小丫氣息一窒,意識恍惚間,拽著竺元墨的衣袖,再三叮囑道:“將他帶迴去,屍體一定要帶迴去!”


    話畢,便兩眼一翻,昏在他的懷中。


    竺元墨赤目欲裂,若不是尚存一絲理智,抬手探出張小丫的脈搏,他幾乎要以為,張小丫死了!


    他原本帶軍出征,行至半路,便有人飛鴿傳書,將娜紮爾的陰謀如數告知。


    告密之人便是戚長恨。


    也是西域王的私生子,阿布納!


    竺元墨一直向張小丫的體內輸入內力,抱著她轉身下山。


    迴到剛剛的地方,便瞧見娜紮爾渾身是血被俘。


    竺元墨淡漠一瞥,神色未變,讓常烈上山將戚長恨的屍體帶下來好好安置。


    便抱著張小丫迴了鎮子上,找了大夫。


    他親力親為,幫張小丫褪去身上濕透的衣衫,看著到處是傷的張小丫,心口一痛。


    懊悔不已。


    若不是因為他的牽連,張小丫又怎會次次受傷。


    幫著張小丫將身上的傷口處理好後,竺元墨端坐在床邊,垂眸斂去眼底肆虐的情緒,因情緒的影響,內力在體內亂竄,稍有不慎,便會爆體而亡。


    ……


    數日後。


    張小丫才幽幽轉醒。


    春曉滿帶欣喜之色的臉出現在眼前。


    “小丫!你終於醒了!”


    她眉頭緊皺,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麵上滿是悲慟之色。


    “他人呢?”


    沙啞的聲音傳來。


    “你說的是七王爺吧,他帶人救下你之後,知你身體沒有大礙,便迴軍隊了,畢竟他還要去邊境打仗。”春曉從桌子上倒了杯茶水,送到張小丫的嘴邊,輕聲解釋道。


    “幸好七王爺得了消息趕迴來救你,好險!那時我想著去找人來救你,便在鎮子外碰見趕來的常大哥他們,邊境戰事不等人,大夫一說你沒大礙,他們才馬不停蹄的趕迴去,不過為了避免之前的事情發生,常大哥留下來,送我們迴州郡城。”


    “戚長恨呢?”張小丫眼瞼微垂,心中有些遺憾,沒跟竺元墨說幾句,他便離開了。


    “小丫,人死不能複生,你想開點,屍體是常大哥他們安置的,將屍體火化了,帶著骨灰同我們一起上路,他也說過,是將骨灰放在州郡城,還是京城,都且看你。”春曉有些擔心的看著她,如實道。


    “送去江南吧,他本就是江南人士,再立個牌位,同小四兒的放一起,也方便我每年祭奠。”張小丫輕聲道。


    “那顧洛英呢?”


    “他受了點傷,看了大夫上了藥,身體剛好,就消失不見了。”


    張小丫心中暗道可惜,還沒將玉佩跟匕首還給他,甚至連聲謝都沒說,就走了。


    春曉待她喝完水後,便起身將她清醒的事告訴常烈,然後備了些吃食。


    考慮到張小丫的身體,常烈在鎮子上買了輛馬車。


    繼續朝州郡城而去。


    走走停停,大雨幾乎不停歇,加上張小丫身體虛弱,極容易生病,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一行人才到了州郡城。


    行至珍珠奶茶鋪子外。


    “姑娘,到了。”


    常烈跳下馬車,站在一旁撩開簾子輕聲道。


    春曉率先下了馬車,伸手攙扶張小丫。


    張小丫麵色蒼白,身體虛弱,披著外衫,握拳掩嘴輕咳了幾聲,扶著春曉緩緩下了馬車。


    “多謝常大哥。”輕聲言謝道。


    轉而朝鋪子裏麵走去,常烈則拉著馬車往後院而去。


    剛進鋪子,便瞧見賓朋滿座,好不熱鬧。


    更有郭霜爺孫二人彈奏樂器。


    她不過離開數月,瞧見這番場景,竟有些覺得是恍若隔世。


    “小丫姐!小丫姐迴來了!”


    率先看到張小丫二人的是張平安,他個子長高了不少,端著托盤從後院走出來,抬眼瞧見張小丫時,麵上出現難以置信的神色,眨了眨眼,確定不是幻覺後,麵露喜色,高喊出聲。


    刹那間,樂聲停歇。


    簾子掀開,三三、霍氏、毛蛋盈盈等,皆跑到前麵來,瞧著她,驚喜萬分。


    “小丫你終於迴來了!”


    “走了這麽久,也不知道送封信迴來。”


    “春曉姐!京城怎麽樣?是不是很繁華?很熱鬧!”


    ……


    眾人圍著二人,嘰嘰喳喳,迫不及待的詢問道。


    “咳咳咳!”


    張小丫麵露微笑,好久沒聽到他們的聲音,隻覺得親切萬分。


    正要開口說話時,喉間一癢,止不住的咳嗽出聲。


    臉頰泛起病態的紅暈。


    “怎麽迴事?你臉色為什麽這麽不好?是不是生病了?這幾天一直下雨,著涼了還是怎麽?”霍氏見狀,神色擔憂的詢問道。


    春曉張了張口,正欲說些什麽的時候。


    張小丫連連擺手,按在她的手臂上,阻止她開口,率先道:“沒事!不過是見到你們,太激動,所以被自個的口水給嗆到了,做太久的馬車,所以臉色有些不好,你們也別圍在這裏,店裏這麽多客人,還不快去招唿,反正我都迴來了,敘舊什麽的,等到晚上,我請客,帶大家去天下第一客棧吃好的!”


    “對了!小丫,你走了這段時間,那天下第一客棧竟不知道從哪裏得來我們的配方,做的東西跟我們是一模一樣,你說,是怎麽迴事?”霍氏眉頭緊皺,湊上前輕聲道。


    “那配方是我給的,你們不用多想,車馬勞頓,我有點困了,想迴去歇息歇息,等晚上,我自會將這段時間在京城發生的事,如數告知。”張小丫娥眉微蜷,強忍著頭痛,麵露不適道。


    霍氏張了張口,還欲問什麽,可看到她這模樣,隻得閉上嘴巴,點頭應下。


    正好此時常烈從後院走進來,張小丫便帶著春曉跟他,離開鋪子朝巷子口而去。


    輕車熟路的進了自個的屋子,張小丫便直接躺在床上,長舒了一口氣。


    雙目緊閉。


    意識恍惚間,她再睜眼的時候,屋外傳來嘈雜的聲音。


    窗外天色已黑。


    仔細聽來,是霍氏幾人迴來,拉著春曉話家常。


    問東問西。


    春曉便將自個知道的事,如數告知。


    說到客棧失火時,眾人是聽得心驚膽顫。


    霍氏更是擔憂不已,手上不停的擰著帕子。


    “哪有春曉說的那麽誇張,我們這不是好好的活著迴來了嗎!”


    一旁傳來張小丫雲淡風輕的聲音。


    眾人聞聲望去,便瞧見張小丫披著外衫,站在門外,臉色蒼白,麵帶笑意。


    “真是出去一趟,才知道外麵的事態兇險,誰能想到,在我們村子裏,名不見經傳的男子,竟是當今皇上的兒子。”霍氏感慨道。


    “小丫,封墨竹如今都是皇子的身份,我們家連商賈都算不上,門不當戶不對的,高攀不起,更何況他現在還在外領兵打仗,說不定什麽時候人就沒了,你年歲不小了,還是別跟他在一起,找個別的好人家嫁了吧。”


    “我跟他的婚事,乃皇上下旨親賜,哪裏是我們能說不嫁就不嫁的,抗旨,可是要誅九族的!”張小丫知她心中的顧慮,直接搬出聖旨來壓她。


    果然,一聽這話,霍氏便沒再多說什麽。


    “都餓了吧,走,收拾收拾,我們去天下第一客棧吃東西去。”


    張小丫未再多說,招唿著眾人一同離開。


    順道叫上王嬸一家。


    張小丫包了個雅閣,來之前,她便朝上官遠拿了個牌子,證明其身份,日後無論在哪間天下第一客棧,或者上官家的鋪子裏買東西,都有折扣。


    這開口時,還被上官遠嘲笑了一番。


    “都是要做王妃的人了,竟還來占我上官家的便宜。”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張小丫毫不避諱道。


    果然天下第一客棧的小二一瞧見張小丫的牌子,便神色恭敬的將眾人領上二樓雅閣之中。


    張小丫點了幾個菜,估摸著夠了便讓店小二下去。


    誰知店小二站在一旁,嬉皮笑臉道:“幾位客官,隻點了菜色,不見茶點,不如來一些珍珠奶茶、蛋撻、或者是爆米花?這些都是我們這賣的不錯的,何不嚐嚐?”


    眾人聞言,相視一笑。


    店小二滿是茫然的看著眾人。


    “多謝小二哥,這些個東西,我們吃多了,就按照我點的上吧。”


    張小丫忍俊不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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