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丫將麵皮包裹餡料，搓揉成球，放入月餅的模具中，按壓成型。
春曉叫來封府的其他丫鬟，來廚房幫忙。
待眾人都上手後，便湊到張小丫的身邊，幫著揉搓麵團。
瞧著她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出聲詢問道：“小丫？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就是常大哥他們都走了幾日，一點消息都沒有，如今中秋節都快到了，也不知會不會趕過來過節，在別處有沒有這月餅吃。”張小丫聞言，手上動作未停，收攏神色道。
“小丫你嘴上說著常大哥，心裏想的是封公子吧！”春曉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扭身輕懟張小丫，麵露調侃道。
張小丫嗔了她一眼，也未反駁。
“他們也應該迴來了吧……”春曉抿唇一笑，垂眸看向自個手中的麵團，輕聲道。
“應該吧。”張小丫輕聲道。
待月餅成型後，便開始烘烤。
為了照顧其他人的口味，張小丫將旁的月餅也各做了一些，按照自個喜歡的味道拿了吃。
月餅出爐後，張小丫便率先拿了五仁月餅嚐嚐，入口香甜，外皮軟糯，甜入心中。
因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平日裏都吃不著什麽零食，隻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些肉腥跟糖果。
小時候沒得吃，長大了便嗜甜如命，這才學做了這些個東西，卻沒想到來了這竟派上了用場。
“這五仁的味道不錯誒！甜度適中，好吃！”春曉誇讚道。
張小丫自是清楚，這五仁的若是做的好吃起來，比平常的那些個月餅要好吃不少。
可惜就有了弊端，那便是不得久放。
若是放久了，裏麵那些個餡料中的堅果，便會開始往外泛油，帶著一股刺鼻的哈喇味。
這次五仁的做了不少，讓人分發給府中其他下人，張小丫再裝了些帶去天下第一客棧，讓上官遠嚐嚐，嚐過之後，若覺得好，趁著中秋節的日子販賣，也能討個彩頭。
……
天下第一客棧內。
張小丫剛言明來意，便被店小二請去了二樓的雅閣。
咯吱！
剛一開門，一股臭味迎麵而來。
店小二趕忙用手捂著口鼻，指了指裏頭，便快速轉身離開。
她嗅著空氣中的味道，眉頭微挑。
隻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
她徒步走入屋內，反手關上房門，便瞧見上官遠站在窗邊，麵朝窗外大口的唿吸，哪還有之前那副笑麵虎的模樣。
“上官公子，這是……”
張小丫疑惑出聲道。
“小丫姑娘，你……唔！來了。”上官遠聞聲下意識轉頭應聲，剛一開口便似是聞到了一股巨醜無比的味道，言語一頓，趕忙用袖子捂著口鼻，悶聲道。
如臨大敵的看著桌麵上的東西。
張小丫順著他視線望去，瞥見桌子上放著一個被紅布覆蓋的托盤，隱約可見紅布下麵的輪廓，棱角分明，似是刺蝟一般，處處凸起。
上官遠本還想張小丫靠近幾步，可忍受不住那味道，連連後退到窗邊，轉頭看向窗外，方才敢大口唿吸。
“那……那東西是一西域商人帶來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東西，瞧著新奇，可誰知道一打開，那味道在下實在是受不了，本想讓人給扔出去。”上官遠輕聲道。
張小丫聞著這味道，隻覺得有些熟悉，眉頭微挑，走上前正欲掀開紅布。
“別！這味道實在太嚇人了。”上官遠開口製止。
她卻不以為意，想看看這紅布下麵是不是她猜想的那個東西。
將紅布掀開，臭味上湧。
瞧著紅布下的東西，張小丫眼睛驟亮。
一顆碩大，黃色猶如刺蝟一般的東西展現在眼前，中間似是被人用刀粗魯的劈開，隱約可見果肉。
可不正是水果之王，榴蓮！
她最喜歡的水果！
還以為再也吃不到，萬沒想到，竟會在這裏瞧見。
“這味道……嘔！”味道撲麵而來，上官遠驚恐出聲道。
終是沒忍住，幹嘔出聲。
“小丫姑娘，你，你不覺得臭嗎？”他抬手捂著口鼻，難以置信道。
“臭啊！可這東西就跟臭豆腐一個道理，聞著臭，吃著香啊！”張小丫眼睛放光，咽了咽口水道。
“上官公子若是不喜歡，可不可以送給我？剛巧我帶來了個新茶點，五仁月餅，配方可以贈給你，隻要你將這東西送給我吃。”張小丫輕聲道。
“拿走拿走！”上官遠連連擺手道。
張小丫攏了攏袖子，將月餅放在一旁，大大咧咧的坐在桌邊，便開始擺弄榴蓮，先將榴蓮掰開，取出裏麵的果肉，咬上一口，唇齒留香，入口香甜滑膩。
她不免有些感慨，真是好久沒吃了！
而且這榴蓮雖看不出品種，但味道是真的不錯。
她在現代的時候，最喜歡吃的便是榴蓮，可單是一個榴蓮最便宜也要六七十一斤，更別提好的品種，動輒幾百。
就她每個月的工資，平日裏還要接濟孤兒院，勉強溫飽，哪裏還能買得起榴蓮。
更別提一個人吃整個。
如今倒是滿足了口欲。
“上官公子，當真不試試？這東西好吃得很。”張小丫試圖拉攏上官遠嚐嚐。
誰知他麵露驚恐，連連擺手道：“多謝小丫姑娘，在下無福消受。”
張小丫倒也不強求，便沒再說什麽。
上官遠瞧著她吃了那恐怖的東西，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卻也很快用帕子，捂住口鼻，坐到她旁邊，打量著那月餅，咬上一口，眼睛微亮，味道倒是新奇。
“小丫姑娘，這是什麽月餅？”
“五仁月餅，春曉曉得怎麽做，到時候她會來客棧教你們的。”張小丫如實道。
解決完榴蓮，張小丫臉上滿是意猶未盡的神色。
“小丫姑娘，你這殼子還要不要？若是不要，在下便讓小二將這東西給扔了，免得熏的這雅閣都一股味道。”上官遠眉頭微皺道。
見張小丫擺了擺手，便喚來店小二，將那殼子給扔了，特意交代，一定要扔得遠遠地才好。
張小丫順勢將之前看九皇子的事，同上官遠說了個清楚。
“唉！靜貴妃也一直在想辦法，可有官員步步緊逼，無論她怎麽懇求，皇上都不曾鬆口，如今小丫姑娘帶來著消息，也算是壞消息之中的好消息了，眼下也沒別的法子，隻能等了。”上官遠訕訕道。
眉頭緊皺，搖著手中的折扇，垂眸沉思。
“在下也讓人暗中調查過，當日帶九皇子進青樓楚館的人，沒什麽背景，就是個潑皮無賴，偏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元江竟跟這種人牽扯到一起，那些作證的，也都是其家中有為官則，皆是梁千凡一派之人，顯然是梁家設局，竺元濤還真是膽大包天，竟真的就在你麵前承認這事，還真是……肆意妄為！”上官遠忿忿不平道。
“不過也不是沒有頭緒。”張小丫迴想起停屍間的那具屍首，腦中隱約閃過一絲想法，喃喃道。
“嗯？”上官遠似是沒聽清，疑惑出聲道。
抬眼看向麵前的張小丫。
“這整件案子，並不是毫無破綻，先前我曾去過大理寺的停屍間，看過那具屍首，他表麵上似是被人當胸一刀斃命，沒有其他傷口，可胸骨盡斷，沒準，在竺元江將兇器插入他胸口時，他便死了，而且這點在案子中並沒有人提出，仵作不可能發現不了屍體的異樣，所以我也懷疑，大理寺的仵作有古怪！”她如實道。
上官遠聞言，眉頭微挑，猛地將自個手中的折扇合攏：“有線索，總比沒線索的好！既然有破綻，那我們便可從此處下手，調查一番。”
張小丫雖隻是發現了古怪處，沒有絲毫頭緒，卻也沒反駁他的話。
叩叩叩！
突然傳來敲門聲。
“公子，春曉姑娘來了。”
“進！”
咯吱！
房門應聲而開，春曉神色焦急的從外頭走進來，瞧見張小丫時，無形中鬆了一口氣。
瞧她這幅模樣，張小丫心中隱約覺得有些不安。
果然，便見她走上前，第一句便是：“小丫！不好了！範大夫醫館出事了！”
張小丫聞言，神色一斂，從位置上豁然起身。
……
告別上官遠，跟春曉一起，快步前往範家醫館。
這幾日醫館剛開張不久，張小丫讓封府之前的嬤嬤幫著去醫館幫忙帶嬰孩，範大夫則幫人看病。
事情還未平息多久，竟又出事！
張小丫神色凝重。
遠遠地便瞧見範家醫館門口圍了不少人。
“讓讓！”
張小丫二人勉強擠進去，便聽到嘈雜聲中夾雜了嬰兒的啼哭聲。
“庸醫！都怪你，害死我媳婦兒，我要你償命！”
“我的女兒啊！你怎麽這麽命苦啊！”
“就不該把你從牢裏放出來，這不是害人嗎？！草菅人命！”
……
眾人圍在門口，春曉快步走入醫館之中，站在嬤嬤身邊，幫著哄嬰孩。
可他本就身體柔弱，旁邊嘈雜聲不斷，他被嚇得啼哭不止。
範大夫被一精壯男子揪著領口不放，精壯男子滿臉怒意。
旁邊是一副擔架，蓋著白布，露出死者的臉，是個年輕女子，但臉色淤青，嘴唇發紫，顯然是中毒而死。
擔架旁是一男一女，三四十歲左右，言語間的哭喊，似是死者的父母。
“閉嘴！”
張小丫掃視一圈，看向嬤嬤懷中的嬰孩，許是啼哭不止的原因，唿吸不暢，麵色竟有些發紫，麵色微沉，低聲喝道。
醫館之中，有一瞬間的寂靜。
範大夫瞧見她時，神色微愣。
“你是什麽人？！一個小丫頭片子，這裏沒你什麽事，別多管閑事，滾遠點！”精壯男子咬牙切齒道。
“這醫館，是我出銀子開的，你說同我有沒有關係。”張小丫神色未變，淡淡道。
“好啊！原來你是這醫館的老板，你別走！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那庸醫害死我女兒！”死者母親聞言，神色大變，伸手拽著她的褲腿，哭喊道。
“別哭了！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說清楚！”張小丫眉頭微皺，她沉著冷靜道。
“不！你們有什麽事就衝我來，這事跟她沒關係。”範大夫反應過來，趕忙出聲道。
“哼！我娘子死了，你們誰都別想摘出去！”精壯男子冷哼一聲，滿是恨意的瞪著二人。
“報官！一定要報官嚴懲！”
“先把手給我放開！”張小丫未理會幾人，視線看向他揪著範大夫的領口，冷聲道：“先不論人是不是範大夫害死的，事情還沒有定論，你就這麽抓著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領口，是不是於理不合！”
張小丫不自覺的帶上前世審問犯人的語氣，男子神色微愣，緩緩鬆開手。
很快就反應過來，眼前這人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子，他又不是不占理，憑什麽怕她！
作勢便要上前，抓張小丫的領口。
見他動作，張小丫眼神微沉，抓住他伸過來的手，反手便是一個過肩摔。
男子本就不會武功，反抗不得，被她壓製在地上，反扭手臂動彈不得。
“能不能有話好好說！”張小丫毫不客氣的抵著他的頭，冷聲道。
抬眼視線掃視著眾人。
誰也沒想到，這比她高了半個頭的男子，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她製服，死者父母愣在一旁，沒再出聲。
“能！能！”男子抵抗不得，手臂被反扭，吃痛的隻得應聲道。
張小丫這才放開他，站在一旁，看向範大夫，詢問道：“事情是怎麽迴事？”
“這位死者前幾日身子不適，便是這位死者的丈夫帶來醫館，我把脈一瞧，她不知吃了什麽，竟有一肚子的蟲，我便給她開了一些藥，叮囑二人一定要按時按量吃下去，可誰知今天他們就抬著這擔架上門，說是我害死了他娘子。”範大夫如實道。
“還說不是你害死的我娘子！就是聽了你這庸醫的話，讓她服下砒霜，諸位都知道，這砒霜是劇毒啊！這庸醫居然開出這藥，我們也聽他的吃下了，可今天吃完，我娘子就暴斃身亡，這屍體便是鐵證！我定要報官，將你這庸醫抓起來，不能再坑害他人。”男子直指範大夫控訴道。
作勢便要衝上前，張小丫未出聲，隻是上前一步，攔在範大夫的麵前，冷眼看向男子。
男子頓時停下腳步，卻也一臉憤慨。
範大夫似是反應過來，走上前，查看了一下死者的情況，連聲歎氣。
“範大夫，可是看出不對勁了？”張小丫眼尖，詢問道。
“是，我且問你，我前日開的藥是如何？”範大夫點頭應道，隨即轉頭看向男子，詢問道。
“四兩砒霜！一次服下。”男子悲憤道，隨即看向門外眾人：“你們說，這砒霜隻一點便可要人命，這庸醫竟一次開了四兩！”
“誰不知道砒霜是劇毒，就算再如何，若範大夫真的不懂，也不會開這藥，你且聽範大夫如何說。”張小丫打斷，出聲迴懟道。
範大夫連聲歎氣，似是已經知道是怎麽迴事，抬手撚著自個的胡子，搖頭道：“你說說，你娘子是怎麽服藥的。”
“前日她吃了二兩，確實弄出不少蟲子，可今日她又吃了二兩，沒一會兒，就氣絕了！”男子悲憤道，還沒發現那裏不對勁。
“我前日再三叮囑，四兩砒霜，要一次服下，可你們偏偏不聽！你娘子一肚子的蟲子，吃下這四兩砒霜，便能全數殺死，人自然沒事，你們隻吃二兩，確實一半的蟲子被殺盡，可還有一半留在腹中，這些個蟲子前一日瞧見吃了砒霜的都死了，怎還會去吃，沒東西吃那毒藥，不就被你娘子吃了！毒死的不就是你的娘子！糊塗，糊塗啊！”範大夫眉頭微皺，忿忿道。
男子臉色煞白，他怎麽也沒想到真相會是如此。
“啊！你胡說！你胡說！”
一旁死者的娘瘋一般欲衝上前，掙紮一般便要抓撓範大夫。
卻被男子攔住。
他死咬著牙，臉上滿是悲慟。
婦人力竭，跌坐在地上，痛哭不已：“是我，是我害死了你啊！都是我！”
張小丫抬眼看向一旁的男子，眉頭微挑。
便聽到他出聲解釋道：“前日我們迴去之後，娘聽說範大夫開的藥方，不放心，便讓媳婦兒先吃二兩試試，若是有效果再吃，沒效果，再看看情況。”
後麵的不用再說。
眾人皆已知曉。
一時間醫館之中，隻剩下死者家人的哭泣。
範大夫長歎一口氣，甩袖道：“你們什麽都不懂，怎麽能擅自更改藥方，老朽世代行醫，什麽樣的奇難怪症沒瞧見過，若真是不懂，誰又敢出這砒霜的藥方，唉！你們啊！若是連大夫都信不過，你們還能信誰！”
不過如今，再說什麽，也都已經為時已晚。
真相大白，死者被家人待下去好生安葬。
醫館外看熱鬧的眾人也逐漸散去。
張小丫幫著範大夫將醫館內打亂的東西扶正。
“小丫姑娘，今天真是謝謝你，不然老朽還真是不知道，事情該如何平息。”範大夫輕聲道謝。
“範大夫言重了，這事本身便不是您的錯。”張小丫輕聲道。
春曉叫來封府的其他丫鬟，來廚房幫忙。
待眾人都上手後，便湊到張小丫的身邊，幫著揉搓麵團。
瞧著她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出聲詢問道：“小丫？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就是常大哥他們都走了幾日，一點消息都沒有，如今中秋節都快到了，也不知會不會趕過來過節，在別處有沒有這月餅吃。”張小丫聞言，手上動作未停，收攏神色道。
“小丫你嘴上說著常大哥，心裏想的是封公子吧！”春曉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扭身輕懟張小丫，麵露調侃道。
張小丫嗔了她一眼，也未反駁。
“他們也應該迴來了吧……”春曉抿唇一笑，垂眸看向自個手中的麵團，輕聲道。
“應該吧。”張小丫輕聲道。
待月餅成型後，便開始烘烤。
為了照顧其他人的口味，張小丫將旁的月餅也各做了一些，按照自個喜歡的味道拿了吃。
月餅出爐後，張小丫便率先拿了五仁月餅嚐嚐，入口香甜，外皮軟糯，甜入心中。
因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平日裏都吃不著什麽零食，隻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些肉腥跟糖果。
小時候沒得吃，長大了便嗜甜如命，這才學做了這些個東西，卻沒想到來了這竟派上了用場。
“這五仁的味道不錯誒！甜度適中，好吃！”春曉誇讚道。
張小丫自是清楚，這五仁的若是做的好吃起來，比平常的那些個月餅要好吃不少。
可惜就有了弊端，那便是不得久放。
若是放久了，裏麵那些個餡料中的堅果，便會開始往外泛油，帶著一股刺鼻的哈喇味。
這次五仁的做了不少，讓人分發給府中其他下人，張小丫再裝了些帶去天下第一客棧，讓上官遠嚐嚐，嚐過之後，若覺得好，趁著中秋節的日子販賣，也能討個彩頭。
……
天下第一客棧內。
張小丫剛言明來意，便被店小二請去了二樓的雅閣。
咯吱！
剛一開門，一股臭味迎麵而來。
店小二趕忙用手捂著口鼻，指了指裏頭，便快速轉身離開。
她嗅著空氣中的味道，眉頭微挑。
隻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
她徒步走入屋內，反手關上房門，便瞧見上官遠站在窗邊，麵朝窗外大口的唿吸，哪還有之前那副笑麵虎的模樣。
“上官公子，這是……”
張小丫疑惑出聲道。
“小丫姑娘，你……唔！來了。”上官遠聞聲下意識轉頭應聲，剛一開口便似是聞到了一股巨醜無比的味道，言語一頓，趕忙用袖子捂著口鼻，悶聲道。
如臨大敵的看著桌麵上的東西。
張小丫順著他視線望去，瞥見桌子上放著一個被紅布覆蓋的托盤，隱約可見紅布下麵的輪廓，棱角分明，似是刺蝟一般，處處凸起。
上官遠本還想張小丫靠近幾步，可忍受不住那味道，連連後退到窗邊，轉頭看向窗外，方才敢大口唿吸。
“那……那東西是一西域商人帶來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東西，瞧著新奇，可誰知道一打開，那味道在下實在是受不了，本想讓人給扔出去。”上官遠輕聲道。
張小丫聞著這味道，隻覺得有些熟悉，眉頭微挑，走上前正欲掀開紅布。
“別！這味道實在太嚇人了。”上官遠開口製止。
她卻不以為意，想看看這紅布下麵是不是她猜想的那個東西。
將紅布掀開，臭味上湧。
瞧著紅布下的東西，張小丫眼睛驟亮。
一顆碩大，黃色猶如刺蝟一般的東西展現在眼前，中間似是被人用刀粗魯的劈開，隱約可見果肉。
可不正是水果之王，榴蓮！
她最喜歡的水果！
還以為再也吃不到，萬沒想到，竟會在這裏瞧見。
“這味道……嘔！”味道撲麵而來，上官遠驚恐出聲道。
終是沒忍住，幹嘔出聲。
“小丫姑娘，你，你不覺得臭嗎？”他抬手捂著口鼻，難以置信道。
“臭啊！可這東西就跟臭豆腐一個道理，聞著臭，吃著香啊！”張小丫眼睛放光，咽了咽口水道。
“上官公子若是不喜歡，可不可以送給我？剛巧我帶來了個新茶點，五仁月餅，配方可以贈給你，隻要你將這東西送給我吃。”張小丫輕聲道。
“拿走拿走！”上官遠連連擺手道。
張小丫攏了攏袖子，將月餅放在一旁，大大咧咧的坐在桌邊，便開始擺弄榴蓮，先將榴蓮掰開，取出裏麵的果肉，咬上一口，唇齒留香，入口香甜滑膩。
她不免有些感慨，真是好久沒吃了！
而且這榴蓮雖看不出品種，但味道是真的不錯。
她在現代的時候，最喜歡吃的便是榴蓮，可單是一個榴蓮最便宜也要六七十一斤，更別提好的品種，動輒幾百。
就她每個月的工資，平日裏還要接濟孤兒院，勉強溫飽，哪裏還能買得起榴蓮。
更別提一個人吃整個。
如今倒是滿足了口欲。
“上官公子，當真不試試？這東西好吃得很。”張小丫試圖拉攏上官遠嚐嚐。
誰知他麵露驚恐，連連擺手道：“多謝小丫姑娘，在下無福消受。”
張小丫倒也不強求，便沒再說什麽。
上官遠瞧著她吃了那恐怖的東西，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卻也很快用帕子，捂住口鼻，坐到她旁邊，打量著那月餅，咬上一口，眼睛微亮，味道倒是新奇。
“小丫姑娘，這是什麽月餅？”
“五仁月餅，春曉曉得怎麽做，到時候她會來客棧教你們的。”張小丫如實道。
解決完榴蓮，張小丫臉上滿是意猶未盡的神色。
“小丫姑娘，你這殼子還要不要？若是不要，在下便讓小二將這東西給扔了，免得熏的這雅閣都一股味道。”上官遠眉頭微皺道。
見張小丫擺了擺手，便喚來店小二，將那殼子給扔了，特意交代，一定要扔得遠遠地才好。
張小丫順勢將之前看九皇子的事，同上官遠說了個清楚。
“唉！靜貴妃也一直在想辦法，可有官員步步緊逼，無論她怎麽懇求，皇上都不曾鬆口，如今小丫姑娘帶來著消息，也算是壞消息之中的好消息了，眼下也沒別的法子，隻能等了。”上官遠訕訕道。
眉頭緊皺，搖著手中的折扇，垂眸沉思。
“在下也讓人暗中調查過，當日帶九皇子進青樓楚館的人，沒什麽背景，就是個潑皮無賴，偏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元江竟跟這種人牽扯到一起，那些作證的，也都是其家中有為官則，皆是梁千凡一派之人，顯然是梁家設局，竺元濤還真是膽大包天，竟真的就在你麵前承認這事，還真是……肆意妄為！”上官遠忿忿不平道。
“不過也不是沒有頭緒。”張小丫迴想起停屍間的那具屍首，腦中隱約閃過一絲想法，喃喃道。
“嗯？”上官遠似是沒聽清，疑惑出聲道。
抬眼看向麵前的張小丫。
“這整件案子，並不是毫無破綻，先前我曾去過大理寺的停屍間，看過那具屍首，他表麵上似是被人當胸一刀斃命，沒有其他傷口，可胸骨盡斷，沒準，在竺元江將兇器插入他胸口時，他便死了，而且這點在案子中並沒有人提出，仵作不可能發現不了屍體的異樣，所以我也懷疑，大理寺的仵作有古怪！”她如實道。
上官遠聞言，眉頭微挑，猛地將自個手中的折扇合攏：“有線索，總比沒線索的好！既然有破綻，那我們便可從此處下手，調查一番。”
張小丫雖隻是發現了古怪處，沒有絲毫頭緒，卻也沒反駁他的話。
叩叩叩！
突然傳來敲門聲。
“公子，春曉姑娘來了。”
“進！”
咯吱！
房門應聲而開，春曉神色焦急的從外頭走進來，瞧見張小丫時，無形中鬆了一口氣。
瞧她這幅模樣，張小丫心中隱約覺得有些不安。
果然，便見她走上前，第一句便是：“小丫！不好了！範大夫醫館出事了！”
張小丫聞言，神色一斂，從位置上豁然起身。
……
告別上官遠，跟春曉一起，快步前往範家醫館。
這幾日醫館剛開張不久，張小丫讓封府之前的嬤嬤幫著去醫館幫忙帶嬰孩，範大夫則幫人看病。
事情還未平息多久，竟又出事！
張小丫神色凝重。
遠遠地便瞧見範家醫館門口圍了不少人。
“讓讓！”
張小丫二人勉強擠進去，便聽到嘈雜聲中夾雜了嬰兒的啼哭聲。
“庸醫！都怪你，害死我媳婦兒，我要你償命！”
“我的女兒啊！你怎麽這麽命苦啊！”
“就不該把你從牢裏放出來，這不是害人嗎？！草菅人命！”
……
眾人圍在門口，春曉快步走入醫館之中，站在嬤嬤身邊，幫著哄嬰孩。
可他本就身體柔弱，旁邊嘈雜聲不斷，他被嚇得啼哭不止。
範大夫被一精壯男子揪著領口不放，精壯男子滿臉怒意。
旁邊是一副擔架，蓋著白布，露出死者的臉，是個年輕女子，但臉色淤青，嘴唇發紫，顯然是中毒而死。
擔架旁是一男一女，三四十歲左右，言語間的哭喊，似是死者的父母。
“閉嘴！”
張小丫掃視一圈，看向嬤嬤懷中的嬰孩，許是啼哭不止的原因，唿吸不暢，麵色竟有些發紫，麵色微沉，低聲喝道。
醫館之中，有一瞬間的寂靜。
範大夫瞧見她時，神色微愣。
“你是什麽人？！一個小丫頭片子，這裏沒你什麽事，別多管閑事，滾遠點！”精壯男子咬牙切齒道。
“這醫館，是我出銀子開的，你說同我有沒有關係。”張小丫神色未變，淡淡道。
“好啊！原來你是這醫館的老板，你別走！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那庸醫害死我女兒！”死者母親聞言，神色大變，伸手拽著她的褲腿，哭喊道。
“別哭了！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說清楚！”張小丫眉頭微皺，她沉著冷靜道。
“不！你們有什麽事就衝我來，這事跟她沒關係。”範大夫反應過來，趕忙出聲道。
“哼！我娘子死了，你們誰都別想摘出去！”精壯男子冷哼一聲，滿是恨意的瞪著二人。
“報官！一定要報官嚴懲！”
“先把手給我放開！”張小丫未理會幾人，視線看向他揪著範大夫的領口，冷聲道：“先不論人是不是範大夫害死的，事情還沒有定論，你就這麽抓著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領口，是不是於理不合！”
張小丫不自覺的帶上前世審問犯人的語氣，男子神色微愣，緩緩鬆開手。
很快就反應過來，眼前這人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子，他又不是不占理，憑什麽怕她！
作勢便要上前，抓張小丫的領口。
見他動作，張小丫眼神微沉，抓住他伸過來的手，反手便是一個過肩摔。
男子本就不會武功，反抗不得，被她壓製在地上，反扭手臂動彈不得。
“能不能有話好好說！”張小丫毫不客氣的抵著他的頭，冷聲道。
抬眼視線掃視著眾人。
誰也沒想到，這比她高了半個頭的男子，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她製服，死者父母愣在一旁，沒再出聲。
“能！能！”男子抵抗不得，手臂被反扭，吃痛的隻得應聲道。
張小丫這才放開他，站在一旁，看向範大夫，詢問道：“事情是怎麽迴事？”
“這位死者前幾日身子不適，便是這位死者的丈夫帶來醫館，我把脈一瞧，她不知吃了什麽，竟有一肚子的蟲，我便給她開了一些藥，叮囑二人一定要按時按量吃下去，可誰知今天他們就抬著這擔架上門，說是我害死了他娘子。”範大夫如實道。
“還說不是你害死的我娘子！就是聽了你這庸醫的話，讓她服下砒霜，諸位都知道，這砒霜是劇毒啊！這庸醫居然開出這藥，我們也聽他的吃下了，可今天吃完，我娘子就暴斃身亡，這屍體便是鐵證！我定要報官，將你這庸醫抓起來，不能再坑害他人。”男子直指範大夫控訴道。
作勢便要衝上前，張小丫未出聲，隻是上前一步，攔在範大夫的麵前，冷眼看向男子。
男子頓時停下腳步，卻也一臉憤慨。
範大夫似是反應過來，走上前，查看了一下死者的情況，連聲歎氣。
“範大夫，可是看出不對勁了？”張小丫眼尖，詢問道。
“是，我且問你，我前日開的藥是如何？”範大夫點頭應道，隨即轉頭看向男子，詢問道。
“四兩砒霜！一次服下。”男子悲憤道，隨即看向門外眾人：“你們說，這砒霜隻一點便可要人命，這庸醫竟一次開了四兩！”
“誰不知道砒霜是劇毒，就算再如何，若範大夫真的不懂，也不會開這藥，你且聽範大夫如何說。”張小丫打斷，出聲迴懟道。
範大夫連聲歎氣，似是已經知道是怎麽迴事，抬手撚著自個的胡子，搖頭道：“你說說，你娘子是怎麽服藥的。”
“前日她吃了二兩，確實弄出不少蟲子，可今日她又吃了二兩，沒一會兒，就氣絕了！”男子悲憤道，還沒發現那裏不對勁。
“我前日再三叮囑，四兩砒霜，要一次服下，可你們偏偏不聽！你娘子一肚子的蟲子，吃下這四兩砒霜，便能全數殺死，人自然沒事，你們隻吃二兩，確實一半的蟲子被殺盡，可還有一半留在腹中，這些個蟲子前一日瞧見吃了砒霜的都死了，怎還會去吃，沒東西吃那毒藥，不就被你娘子吃了！毒死的不就是你的娘子！糊塗，糊塗啊！”範大夫眉頭微皺，忿忿道。
男子臉色煞白，他怎麽也沒想到真相會是如此。
“啊！你胡說！你胡說！”
一旁死者的娘瘋一般欲衝上前，掙紮一般便要抓撓範大夫。
卻被男子攔住。
他死咬著牙，臉上滿是悲慟。
婦人力竭，跌坐在地上，痛哭不已：“是我，是我害死了你啊！都是我！”
張小丫抬眼看向一旁的男子，眉頭微挑。
便聽到他出聲解釋道：“前日我們迴去之後，娘聽說範大夫開的藥方，不放心，便讓媳婦兒先吃二兩試試，若是有效果再吃，沒效果，再看看情況。”
後麵的不用再說。
眾人皆已知曉。
一時間醫館之中，隻剩下死者家人的哭泣。
範大夫長歎一口氣，甩袖道：“你們什麽都不懂，怎麽能擅自更改藥方，老朽世代行醫，什麽樣的奇難怪症沒瞧見過，若真是不懂，誰又敢出這砒霜的藥方，唉！你們啊！若是連大夫都信不過，你們還能信誰！”
不過如今，再說什麽，也都已經為時已晚。
真相大白，死者被家人待下去好生安葬。
醫館外看熱鬧的眾人也逐漸散去。
張小丫幫著範大夫將醫館內打亂的東西扶正。
“小丫姑娘，今天真是謝謝你，不然老朽還真是不知道，事情該如何平息。”範大夫輕聲道謝。
“範大夫言重了，這事本身便不是您的錯。”張小丫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