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丫眼睛微眯,便瞧見牢房中的一處角落,有一個蜷縮在其中的身影。


    “多謝官爺。”她轉頭看向帶路的衙役,嘴角輕勾,輕聲道。


    “小丫姑娘,客氣了。”


    衙役淡淡道。


    隨即便轉身離開。


    不知是武大人教導有方,亦或是如何,牢房中,竟沒有其他人。


    衙役走後,隻剩下牢房內外的兩人。


    “狗蛋兒。”


    牢房由一個個木樁圍成,張小丫站在木樁外,定睛看著角落的身影,率先出聲道。


    聽到這個聲音,蜷縮的身影顫抖了一下。


    “狗蛋兒。”張小丫再次出聲喚道,似是也知他不會迴應,索性繼續往下說道:“殺害周老的殺人兇手,應該比你還要高一頭,身體壯碩,慣用左手,力氣不小,可能平日裏,是個殺豬的?”


    她最後不過是個猜測。


    因為能一刀斃命,那必然對骨骼的結構有所了解。


    這些不過是她根據僅有的線索,進行的側麵描寫。


    看著角落那人,愈發顫抖的身體。


    張小丫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她猜對了!


    “你,你為什麽要誣陷我是殺害周老的兇手!”狗蛋兒從角落處撐著牆麵站起身,緩緩走出暗處,雙目赤紅的盯著張小丫,質問道。


    猶如一隻困獸。


    “因為你知道,殺害周老的真正兇手是誰!這麽做,就是為了找出真兇。”張小丫毫不隱瞞道。


    “你們是要拿我做誘餌!”


    狗蛋兒瞳孔微縮,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低聲喃喃道。


    “不錯!”她直接應下。


    “你們不能這樣,他,他這麽做,都是有原因的!”


    狗蛋兒猛地衝到木樁前,飽含汙垢的雙手死死的抓著木樁,將臉死死的貼在縫隙之中,雙目赤紅的喊道。


    “因為,偷這根金簪的小姑娘?”


    張小丫神色淡漠,從袖中拿出一根金簪,展現在狗蛋兒的麵前,輕聲道。


    “你,你都知道!”


    狗蛋兒愣了愣神。


    “嗬,你不用死,但你們都是蠢貨!”張小丫突然咒罵出聲,隨即轉身離開,眉頭緊皺,一臉不愉。


    “你這是什麽意思?”


    狗蛋兒的臉死死的貼在木樁的縫隙中,卻礙於空間不足,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張小丫離開。


    張小丫袖中緊握著那根金簪,今早她離開屋子前,在窗邊發現了一封信。


    是封墨竹讓人送來的。


    裏麵便是整件案子的全過程。


    而這根金簪,便在信封之中。


    ……


    第三日,天剛亮。


    便有一個人,走到衙門之中,擊鼓鳴冤。


    卻是為了自首。


    那人直言,自己才是殺害周老的兇手。


    狗蛋兒是無辜的。


    天邊大亮。


    門外聚集了許多問訊趕來看熱鬧的百姓,其中有人認出站在公堂之上的那人是城東的李屠夫,頓時心裏一驚,紛紛竊竊私語著。


    “說是殺死周老的兇手給找到了!人還是自個自首來的,就是這城東的李屠夫,平日裏看他老實本分,沒想到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可之前不是說那個城東的小乞丐是殺人兇手嗎?”


    “誰知道是怎麽迴事!衙門裏做事,本來就是這麽不靠譜。”


    ……


    武大人穿著官服,從內堂走上公堂,端坐在桌案後,手執驚堂木,眉頭微斂,上下打量著站在下首的人。


    一身布衣,身材精壯,個子跟趙青雲一般無二,手上拿著一把剔骨刀。


    還是左手!


    張小丫眸光一閃,應是他沒錯了!


    “堂下何人?”


    “城東的李屠夫。”


    “擊鼓鳴冤,所謂何事?”


    “為城東乞丐狗蛋兒,他不是殺人兇手,人,是我殺的!”


    李屠夫目光如炬,站在公堂之上,直視武大人,沉著冷靜道。


    隨即抬起左手,將手中的剔骨刀展現在人前。清華小說.qhxs.net


    “這便是我殺人的兇器!”


    一把剔骨刀!


    刀刃鋒利,長短也跟屍體傷口的大小附和。


    倒是意料之中,屠夫本就跟刀具為伍,手法嫻熟,跟她犯罪側寫的信息完全吻合。


    思及此,張小丫眸光一暗。


    “那你為何要殺害周老?”


    “隻因他是個畜.生,沒有人性的畜.生!豬狗不如!”


    李屠夫不知想到了什麽,麵容猙獰,眼中充斥著仇恨。


    武大人有些不明所以。


    張小丫輕歎了一口氣,緩緩走上前,從袖中拿出一根金簪,看著李屠夫道:“你可是為了偷這根金簪的人。”


    李屠夫看著金簪,應聲道:“不錯!”


    “小丫姑娘,你知道是怎麽迴事?”武大人瞧見張小丫走出來,順勢詢問道。


    “大人。”


    張小丫朝他拱手作揖道。


    “李屠夫本不是州郡城人士,因前兩年,家鄉鬧水災,一家人輾轉來州郡城投親,其父母在路上餓死了,隻剩下一個妹妹相依為命,不過七八歲的年紀,來了州郡城投靠親戚,那親戚轉眼,就將李屠夫的妹妹賣入一個富甲人家做丫鬟。”張小丫言語一頓,繼續道:“而這富甲人家,便是周府!”


    那時誰也不知道,周老竟有虐待孩童的怪.癖。


    “嗬!我本以為妹妹是在周府安穩度日,誰成想!”李屠夫手握成拳,眼神變得異常兇狠:“直到有一天,妹妹從周府偷跑出來,找到我,將這根金簪交給我,那時我隻以為她是想家了,竟親手將她送了迴去,卻忽略了她眼中的驚恐,直到前不久,我再也聯係不上她,而她也在周府消失,我曾借著送豬肉的名義進周府,竟查不到我妹妹的半點消息!然後我在蓮花池邊,撿到我送給妹妹的紅繩!一定是金簪被偷的事情暴露,周老那個混蛋,將她給沉塘了!不過沒關係,我幫她報仇了,如今來自首,也是因為不想連累狗蛋兒罷了。”


    “愚不可及!”


    張小丫突然出聲道。


    “你說什麽!?”


    李屠夫厲聲道。


    看他這個樣子,張小丫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


    隻怕他根本承受不住打擊。


    張小丫深吸了一口氣道:“因為你平日裏總是會將剩下的豬肉給狗蛋兒,讓他原本生病的娘親,氣色有所好轉,哪怕最後他娘親故去,他也依舊念及著你的這份情,哪怕是死到臨頭,也不肯說出你的名字,包庇殺人兇手,簡直愚不可及!”


    “你隻是個送豬肉的,根本進不去周府的內院,更別提接近周老的宅院,最近的一次,也是那片蓮花池,你妹妹被沉塘的事,不過是你的臆想,可就因為你自個的臆想,沒有報官,沒有上門要人,而是伺機報複,你可知,你可知......”


    張小丫說著,神情竟忍不住有些激動。


    “你可知周老的臥房之下,有一處密室!你妹妹就是被關在那裏!而因為你殺死了周老,導致沒人發現她的行蹤,活生生的耗死在密室之中!”張小丫不忍的閉上眼睛,說出這件殘忍的事實。


    當日,她跟封墨竹從密室中抱出來的小姑娘,便是這李屠夫的妹妹。


    而經過趙青雲屍檢,她竟是活生生的被凍死餓死在密室之中。


    無人發現。


    這一切,皆拜李屠夫所賜。


    若他不是一味的想當然,自以為是,愚不可及。


    若他及時能尋求官府的幫助。


    若他……


    沒準這個小女孩也不會死。


    李屠夫臉上出現難以置信的神色,連連後退,一副遭受到極大刺激的樣子。


    砰!


    他猛地摔倒在地,連連搖頭,口中喃喃著:“不可能,這不可能,是我害死了幺兒!怎麽可能呢!”


    可他自個心裏深知,眼前這人根本沒必要再誆騙他。


    一時之間,李屠夫難以接受這個巨大的打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以為妹妹已經被周家的人害死,所以才想找周老報仇,卻沒想到反而害死了自個的妹妹。


    “嗬嗬!”


    李屠夫發出一抹詭異的輕笑聲。


    麵上竟有些瘋魔。


    “你,你在騙我,你在撒謊!這金簪是我妹妹的!把它還給我!”李屠夫從地上爬起身,麵目猙獰的盯著張小丫,準確來說,是盯著她手中的金簪,厲聲喊道。


    猛地將剔骨刀的刀鞘拔掉,直接朝張小丫刺來。


    啊!


    事發突然,眾人見狀,隻來得及驚唿出聲。


    所幸張小丫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李屠夫的身上,見他衝來,連連後退。


    腦中瘋狂思索著對應之策。


    突然餘光瞥見一個身影。


    一身白衣,從天而降,擋在她的麵前,抬腿猛地踹在李屠夫的胸口,手上也不閑著,空手奪白刃,將他手中的剔骨刀拿過手中,隨手一甩,剔骨刀入木三分。


    這股力道,顯然是心中氣急。


    封墨竹帶著麵具,挺身而立,袍角微揚,眉眼間帶著一絲冷厲。


    衙役很快反應過來,一擁而上,衝上前將李屠夫製服。


    封墨竹轉過頭,瞥向站在身後的張小丫,低聲道:“平日裏的機靈勁兒跑哪去了,明知道他妹妹對他那般重要,還要刺激他!前日看你跟常烈動起手來,也不會如今日這般無措,你慣會欺軟怕硬。”


    虛驚一場,張小丫也知他這是擔心自個兒,聞言倒也不鬧。


    聽他提起常烈,便想起他如今半張熊貓臉的樣子,嘴角輕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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