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也攏了眉:“可是就這樣和衣躺著也不行吧?夜裏涼,染了風寒麽辦?我又不敢說她。要不,嬸兒去說說她?”


    “你就跟她說,我來了,有急事找她。”一直沉默不語的封墨竹突然開了口。


    春曉征詢的目光看向霍氏。


    霍氏其實是很不情願的,不過,想著這個時候有件事讓那丫頭忙忙、分分她的神,也是好事,遂朝春曉點點頭。


    “嗯,你進去看看,如果她還醒著,就這樣說吧。如果已經睡著了,就算了,記得幫她把被子蓋上。”


    “好。”春曉轉身迴房了。


    這廂,霍氏小聲提醒封墨竹:“一會兒你不要主動提這些,或許她真的隻是累了,並沒有麽事。”


    “嗯,嬸兒放心,我曉得。”


    不多時,廂房的門又“吱呀”一聲開了,張小丫自裏麵急急走出。


    見到封墨竹,劈頭就問:“出了麽事?”


    封墨竹並沒立即迴答,側首看了看霍氏。


    霍氏自是識趣:“你們聊,我去給你睡的廂房收撿收撿,一會兒你就睡那間。”


    邊說,霍氏邊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間客房。


    封墨竹頷首:“麻煩嬸兒了。”


    霍氏朝那間廂房走去,走了兩步又迴頭叮囑:“不要說得太晚。”


    張小丫心中憂急,霍氏前腳走,她後腳就上前一步,急急問封墨竹:“到底出了麽事啊?”


    她曉得這個男人不是輕易會麻煩別人的人,更不是輕易會找人幫忙的人,此次連夜前來,定是有麽事棘手的大事。


    “就在這裏說嗎?”封墨竹問。


    張小丫汗,不是有急事嗎?還要挑地兒嗎?


    遂揚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涼亭:“去那邊吧。”


    封墨竹循著她所指望過去,“那裏四麵透風,你剛從榻上起來,不冷嗎?”


    張小丫:“......”


    想了想,坐在那裏可能的確會冷,便四下望了望。


    “去前麵蓬萊閣說吧,那裏本來就是會客廳。”封墨竹提議。


    張小丫嗔了他一眼,撇嘴:“我可從來沒把你當客。”


    封墨竹笑,黑眸映入月光,流光溢彩。


    張小丫看了看他,見他一副去那裏才會說的樣子:“行吧,那就去那裏。”


    說完就轉身帶頭走在了前麵。


    封墨竹並沒有立即舉步,而是站在那裏看著她的背影,見她的腳步依舊有些虛浮,眸色微深,這才一瘸一瘸跟上去。


    張小丫推開蓬萊閣的大門,封墨竹示意她:“等等。”


    然後,在張小丫詫異的目光中,自己先走了進去,並輕車熟路拿到火折子點了燈,蓬萊閣裏一片亮堂,他才朝她招手讓她進來。


    這廝倒是細心。


    張小丫笑道:“你搞得跟自己家裏一樣。”


    “你忘了,上次我在這裏住過一宿,自是對這裏熟悉得很。”


    哦,對,張小丫想起她們剛住過來的第一天夜裏,他是來過。


    拾步走到茶幾邊上的椅子上,拂裙坐下,她抬眸看向他:“說吧,麽事急事?”


    封墨竹坐到她對麵。


    茶幾上的八角燈很亮,因為燈油很好的緣故,不像鄉下的那種鬆油燈,隻有一豆亮光。


    張小丫這才發現封墨竹的嘴唇破了,且傷得還不輕,原本菲薄的唇都腫了起來。


    張小丫眉心一跳,莫不是被人打了?


    說有急事,跟這個有關吧?


    “你的嘴......”她指指他的唇。


    封墨竹眸光微閃,自是不敢說是被她弄的。


    當時她瘋了一樣,又是啃又是咬。


    “來的時候,在半路順風車的車軲轆壞了,我走過來的,天黑沒看好路,腿腳又不好,摔了一跤,自己咬的。”


    張小丫:“......”


    “讓你見笑了。”封墨竹心虛地摸了摸後腦勺,末了,又拿手指輕輕撫了撫自己破皮紅腫的唇,以掩飾心裏的兵荒馬亂。


    想起當時她的瘋狂,以及他自己也差點失守的瘋狂。


    “我為麽事要見笑?”


    腿腳不便,走那麽遠的路,天又黑,摔那麽重一跤,想想她都覺得疼,她如何會見笑?


    “你說有急事,你嘴唇又這樣,我還以為你是被人打的呢。”


    “沒有。”


    “沒有就好,那到底是麽事呢?”


    見他一直不說,以為他是有所顧慮,在猶豫講還是不講,她又接著道:“那日我跟你說過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所以,在我麵前,你也不必藏掖,有麽事就直說,有任何困難,有任何麻煩,都可以告訴我,隻要我能解決,或者幫上的,我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封墨竹眸色越發深邃,顯得瞳仁也更加璀亮。


    他看著她,又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這兩日我有點事外出了,迴來聽我娘說,你讓林大華帶信給她,說今日的竹筒不用交了。”


    “對,”張小丫點頭,“確有此事。”


    “我想知道,為麽事不用交了呢?是你這邊找到別人供了嗎?還是我娘昨兒交的竹筒質量不好?”瓏瓏小說網.lonbook


    張小丫汗。


    “你過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封墨竹點點頭。


    “這就是你所說的急事?”張小丫依舊難以置信。


    “難道不算急事?你要曉得,我家現在可是全靠我供竹筒的這個收入了,一旦你不要我交,就等於斷了我家的生路,我不應該急?”


    張小丫汗噠噠啊汗噠噠。


    “你想多了。我隻是見你不在家,恐你今日也不迴來,那肯定是你娘去砍竹子、鋸竹筒了吧?她一把年紀,身子又不好,若累出個麽事問題來了豈不是多了去了?所以,我才讓大華哥帶信,今日的不用交了,反正竹筒要明日那批才開始大量用呢,不急。而且,我隻是說斷一日不交,不是說以後都不交啊。”


    “當真?”封墨竹問。


    張小丫就有些無語了。


    “我像是說假的嗎?”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封墨竹一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難得見他這般,張小丫禁不住笑了:“這很不像你呢。”


    “哦?”封墨竹挑眉,“我是怎樣?”


    “你吧,是那種我讓你做,你都不願意做的人,比如,以前讓你幫我磨橡子,你不同意,後來讓你交竹筒,你也不是很樂意,反正,不是那種會為了這種事找上門來的人。”


    這次輪到封墨竹汗了。


    這丫頭還真不是好糊弄的。


    “可我今日就為了這事來了。”沒法子,隻得死咬著這個理由。


    本以為出了麽事大事,結果是為了這個,張小丫便也沒有多想,心裏更多的是慶幸,慶幸他沒麽事事。


    “你這樣我倒是挺高興的。”張小丫彎彎唇角。


    “為麽事?”


    “像個正常人啊。”


    封墨竹汗:“我以前難道不正常?”


    “當然,清高、自傲、不合群、不擅與人交流、不近人情,尤其是自尊心強,清高。”


    封墨竹:“......”


    見他一臉無語,張小丫就笑了。


    笑著笑著,沒來由地又想起傍晚的事,在那個男人麵前,她是徹底沒了自尊了吧,心頭苦澀,便慢慢斂了笑意。


    封墨竹就坐在她對麵,又一直在凝著她,自是將她的所有微末表情都看在眼中,連忙順勢問道:“怎麽了?”


    “沒事。”張小丫垂了垂眼簾。


    末了,雙手一拍腿,作勢就要起身:“好了,時辰也不早了,迴去睡覺吧。”


    “你為麽事不開心?”封墨竹突然問。


    張小丫一怔,便沒站起來。


    她有那麽明顯嗎?


    “你從哪裏看出我不開心?”


    “從哪兒哪兒我都看出你不開心。”


    張小丫汗。


    很快就明白了過來:“是我娘,還是春曉說了麽事吧?”


    封墨竹沒有正麵迴答:“所以,被我說中了,你的確不開心。”


    張小丫沒做聲。


    在這個男人麵前,她也不想嘴硬否認,更不想死撐。


    望著桌上跳動的燈火片刻,她低了頭。


    “為麽事呢?能讓你這般的,想必不會是小事,邀月樓那邊出了麽事問題嗎?還是......你跟那個人表白,被拒了?”


    張小丫錯愕抬眸。


    封墨竹笑著攤攤手:“我隻能猜到這兩個,因為我覺得,一般人和事應該影響不到你的心情,看你這反應,莫不是我說中了?前者,還是後者?”


    “後者吧。”張小丫聲音微啞。


    封墨竹一震。


    不是裝的,是真的為之一震。


    既震驚於她竟然還真跟他承認了,也震驚於她竟然認為自己跟他表白被他拒絕了。


    她幾時表白了?


    他又幾時拒絕了?


    “你還真表白了?”


    張小丫低頭拂了拂茶幾上的虛塵。


    所謂虛塵,就是沒有塵。


    明明一塵不染,她還在那拂著,他曉得,那不過是在掩飾此時心中的情緒。


    見她沒做聲,他又問了一遍:“你當他麵表白的嗎?”


    “嗯,”張小丫無處安生的手終於停了下來,她抬眼看向他:“當他的麵,雖然我沒有直說,但我的意思跟表白差不多,甚至比表白更直接更露.骨,然而......他沒有接受。”


    封墨竹愣了愣,被她那句露.骨驚到,也被她說這話時眼底的憂傷驚到。


    一時間竟找不到話來講,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或許......或許他有他的原因。”


    【作者題外話】:下一更九點來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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