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張小丫垂眸靜默。


    片刻之後,撐著身子起身,對著封墨竹深深一鞠:“對不起,竺大哥,是我太不知輕重了,把你傷成這樣,實在對不起。”


    封墨竹汗。


    沒想到她如此鄭重其事。


    童大夫不是說了嗎,他衣服上的血,大部分是她的,她沒傷到他多少,又何須這般自責致歉?


    也不曉得是不是心裏作用的緣故,他隱約覺得她的那句“是我太不知輕重了”似是有所指。


    連連擺手,示意她不要這樣。


    她卻沒有理會,轉眸示意童大夫:“勞煩給竺大哥處理一下、上些藥,藥費我出。”


    封墨竹:“......”


    童大夫:“......”


    封墨竹黑眸深深,凝了張小丫一瞬,起身,走到窗邊的書桌旁,鋪紙執筆,快速寫下一行字,展給童大夫看。


    當然,也給張小丫看。


    【我的胸口沒事,隔著那麽厚的衣服能咬成麽樣,根本沒有傷到,不用處理。】


    “可是......”


    童大夫還要說麽事,被封墨竹一個眼神嚇得當即噤了聲。


    張小丫未響,也未強求要給他處理傷口。


    “既如此,那,那我就先告辭了。張姑娘多喝水,多歇息。”童大夫將針袋裝進藥箱。


    “嗯,謝童大夫。”因實在太虛脫了,張小丫也未起身相送,就倚靠在那裏,對著童大夫抱拳作了一揖。


    童大夫出門的時候,她又交代他:“勞煩童大夫下樓的時候,幫我跟客棧掌櫃說一聲,我先歇息一下,這間廂房的房費我走的時候會跟他結。”


    童大夫汗噠噠。


    這小丫頭非要分得那麽清,將每一筆賬都算得那麽清楚嗎?


    默默看了封墨竹一眼,跟張小丫頷首道:“好的。”


    童大夫走後,張小丫又示意封墨竹:“竺大哥,你也去忙吧,我就靠一會兒,實在太累了,等體力恢複一點,我就走。”


    封墨竹執筆寫字。


    【沒事,我陪著你。】


    “不用!”張小丫當即拒絕。


    見她拒絕得那麽快,且語氣堅決,封墨竹愣了愣。


    張小丫又補充道:“真的不用,我想一個人靜靜地靠會兒。”


    封墨竹看著她。


    未動。


    張小丫垂眸彎了彎唇:“所以,竺大哥是想趕我走嗎?”


    封墨竹:“......”


    一直覺得自己很會洞察人心的,第一次有些搞不懂這丫頭了,也平生第一次拿一個人沒有辦法。


    她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生怕她立即起身離開,他隻得依她所言。


    快速在紙上寫下一句話,展給她看:【我在最南麵的那間天字號房,有麽事叫我。】


    張小丫“嗯。”


    封墨竹這才不得不拾步往外走。


    走了幾步,想起麽事,又頓住腳,然後又走迴到書桌邊,執筆寫字。


    【你曉得自己麽樣中的魅毒嗎?】


    張小丫瞳孔微斂。


    “我會查。”電子書屋.dianzishuwu


    淡聲迴了三字,張小丫疲憊地闔上眼,虛脫地靠在那裏。


    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封墨竹怔了怔。


    可她這般,他就也不好再多說麽事了,放了筆紙,再次往外走。


    走到門口,又被張小丫喚住:“等等,竺大哥,錢和帕子莫忘了拿去,免得我還要再往竺大哥那裏送。”


    封墨竹站在那裏猶豫了一下,還是迴來拿去了。


    出門之後,他又返身將廂房的門幫她帶上。


    屋裏一下子變得安靜,張小丫從椅背上滑下去,四腳朝天地躺著,疲憊至極。


    就像是經曆了一場浩劫,她透支幹了所有體力,四肢百骸都透著累,就連小指頭動一下的力氣她都提不起。


    而比身體更累的,是一顆心。


    可就算再累,她也得好好整理。


    必須好好整理自己的心了。


    想起那日封墨竹問她,在她與竺大哥的這場關係裏,是不是她單相思?


    當時,她說,也許吧。


    其實這三字,就說明她是存了希翼的。


    也許她是單相思,也許他其實跟她一樣的心思,也許,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然而,經過今日這一事,她清楚地知道,不是也許,沒有也許。


    封墨竹說得對,她就是單相思!


    她就是沒臉沒皮、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不知天高地厚的單相思!


    今日這事,雖然後來她完全失去了意識,失去了理智,做了些麽事完全沒有記憶,但是藥力發作伊始,她是有意識的,也記得自己做了些麽事,說了些麽事。


    她那般難受,那般痛苦,她都哭了。


    她甚至哭著求他,求他給她,她不要他負責任。


    作為一個女子,這樣的話她都說出來了,他卻依舊沒有要她,依舊理智得可怕。


    後麵的事她不記得了,但是從他胸口衣服上的血汙,從她此刻舌頭上的巨痛,不難想象當時有多激烈,不難想象她當時有多痛苦。


    縱使這樣,他依舊是那個柳下惠,依舊不願意碰她。


    竟然咬破自己的舌,她當時是想死吧?她不曉得。


    她也不曉得,他有沒有那麽一刻動搖過,有沒有過一刻的衝動;


    她更不曉得,他有沒有擔心過她這樣下去有可能會死。


    她隻曉得,一個女人都那樣說了,一個男人還不願意碰她,隻能說明這個男人是真不願意。


    她隻曉得,她都快要死了,而要了她就會救了她,他依舊不要她。


    所以,她要整理。


    整理自己的一顆心,也整理自己對他的這份感情。


    那日封墨竹問她為何不將心意告訴這個男人?


    她當時說,不告訴挺好,告訴的話或許連朋友都不能做了,她跟他之前何止雲泥之別,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說這話的時候,她其實還是心存希望的。


    現在看來,她的自知之明是對的。


    當然,她也不是怪他,她絲毫不怪他,畢竟她有喜歡他的權利,他也有不喜歡她的權利。


    她隻是想在感情方麵,也做個明明白白、幹幹脆脆、聰明理智的人。


    她不想做執迷不悟的人,也不想做低三下四的人。


    既然是無望的感情,那就要及時整理,等到泥足深陷、難以自拔的時候再整理就遲了。


    而整理的第一步,就是從今往後,跟他保持距離。


    免得接觸越多,就奢望越多。


    【作者題外話】:更新畢,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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