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太君要來潯陽了,總兵府裏忙上忙下,裏裏外外都不敢懈怠。縱然是軍務繁忙的謝玘,也告假一日,專程迎接謝府一大家子的到來。


    “阿暖,天氣太熱,你就不要去了。留在府裏就好。”謝玘站在銅鏡前,由著秦妙為他收拾衣衫和玉冠。


    “嗯~~我們家阿玘還是這等斯文裝扮,最是勾人。”她從身後為他扶好玉冠,一枝玉簪穿髻而過。側頭盯著看了許久,確認一切妥帖了,方才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滿意地點點頭。“瞧瞧,這眉眼細膩的,還有這鼻梁英挺的,不過……我還是最愛你的櫻唇。竟比我的還要好看幾分。”


    謝玘有些不悅地斂眉,一個大力將人從身後拽到跟前,揉捏了半天,啞然道:“我的……不就是你的。”


    “咯咯咯……也對也對。我的是我的,你的還是我的!哈哈哈……”


    “貪心小鬼!”他狠狠地在她鼻尖咬了一口,又將人在自己的懷裏揉了半天。


    “哎呀,別鬧別鬧。”秦妙不舒服地推搡著。“我還得隨你出門呢,你這樣,我又得重新收拾,也不怕誤了時辰。”


    說完就一個機靈從謝玘的腿上掙紮起來,又喚了一直守在外麵的紫萱進來,收拾那已經被謝玘揉壞了的發髻和衣裳。


    “我呀,得和你一起去接老太太。”


    謝玘悶了一聲:“沒事,你就在府裏歇著。這幾日為了那張……張猥瑣的事兒,還有府裏的事兒,我看你都忙瘦了。放心,祖母疼著你呢,不會怪你的。”


    “你不懂,我當然知道老太君疼我,不會讓我辛苦。但是……我有我的用意。”


    不一會兒,秦妙很快收拾完,隨著謝玘到府門外。


    “你怎麽跟著我,馬車都給你備好了,在那兒。”謝玘有些茫然地看著一直跟著自己到馬前的秦妙。


    “我要和你一起騎馬,而且……我要坐你前麵。”秦妙甩了一記似笑非笑的眼神,說著就要去拽韁繩。


    “你認真的啊?”謝玘瞧了眼這日頭,手朝上指了指。“那麽大……小心曬壞了。”


    “哎呀,婆婆媽媽的,趕緊扶我上去呀!”秦妙不想再和他囉嗦,站在馬邊上直跺腳。


    謝玘隻好把秦妙抱上馬,自己隨即翻身而上,穩穩將人錮在自己手臂裏。


    “走!”一聲長喝下,總兵府的人馬浩浩蕩蕩地啟程。謝玘與秦妙騎馬先行,隨後是婢女小廝緊隨,後頭跟著三座馬車,以及無數挑夫。


    這樣的一行人,從巷子口轉彎,行走在潯陽城的主幹道上,不可謂不矚目。


    “你瞧你瞧,那位馬上的,真是還看呢!”沿路駐足的行人紛紛私語,尤其是那些出來閑逛的閨婦和少女們。


    “我可從沒見過長得這麽標誌的人,還是個男人!”


    秦妙懶懶地倚在謝玘身上,半眯著雙眸,正細細品味著路人的嘖嘖稱讚。


    唉,若在平時,有人敢這麽肆無忌憚地在她麵前覬覦她的美人公子,秦妙定是要惱怒的。可今日,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讚美如花,笑靨如柳,整個潯陽城好似被謝玘的天人之姿所迷惑一般,滿街的沸騰。


    “夫君,你可真是麵子大,人人都誇你呢,你聽!”秦妙笑著睜開雙眼,半扭著腦袋迴看謝玘早已黑了的俊臉。


    謝玘從小知道自己容顏出眾,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人最忌諱談論或者誇讚自己的容顏,除了秦妙。至於為何厭惡自己的容顏,他從未告知過他人,包括秦妙。


    眼下穿街而過,卻又引來眾人頓足觀賞,更是令他心情不悅。謝玘迴身與後麵跟著的家奴吩咐:“本侯與夫人先行一步,你們也速速趕到城門口。”說完就揚鞭一揮,自行極馳起來。


    潯陽城裏最大的茶室露台上,有三三兩兩的客人正在飲茶。


    “你們看,那不是總兵大人謝侯爺麽?脫去盔甲的侯爺,竟這個如此風流的人物!”開口的不是別人,是潯陽城巡防營的侍衛。素日裏謝玘總是身披鎧甲,亦或是身著武裝。如今日這般清貴公子的打扮,他倒是頭一迴見到。


    “那這坐在前麵的女子是誰啊?生的也是姿態千華,姿容出眾的。”一旁的人插嘴問道。


    那侍衛摸了摸下巴,搖搖頭:“沒見過……不過聽說侯爺很寵愛他夫人,估計這位就是侯爺夫人吧。”


    那同桌想了想秦妙與謝玘二人剛才在馬上那親密無間的姿勢,也認可地點點頭。


    茶室裏最多的就是市井中人,常年走街串巷,為全城的流言飛語提供最好的紐帶。此刻又有眼尖的人揚聲而起:“那女子不就是街頭那清風鋪的東家秦娘子麽!”


    大夥被他這麽一點撥,好似醍醐灌頂,紛紛附和。“是啊是啊……”


    這時就有人出來分享他手裏的第一手情報。“你們呐都不知道,這秦娘子就是謝侯爺的夫人。侯爺夫人即這位秦娘子。”


    “可不是之前說,秦娘子是個浪蕩的麽。勾引了府台,又勾引侯爺。或者還有別的什麽人,也是有的。”


    這則流言已經傳了好些日子了。秦娘子花容出色,又是個寡婦,常年拋頭露麵的出來做生意買賣。再加上那被青樓妓子們愛上心頭的海棠春。這般種種跡象,都在告訴眾人,秦娘子的確是不簡單的。


    可今日又見小娘子被保護在謝侯爺的懷裏,當街招搖過市,倒是讓之前的流言有些搖搖欲墜。


    流言是被人來八卦消遣的,至於何謂真相,眾人都不在乎。這就是流言的效力。而聰慧如秦妙,要的就是那一點點被攪混的真相,似是而非的可能性,而不是像之前那般的一邊倒。


    時過晌午,潯陽城門口熱氣浪蒸騰,絲絲白汽從地麵蹭蹭升起,無比彰顯著此地乃有“火爐”之稱的潯陽。


    “噯,天這麽熱,老太太不知道會不會不習慣啊。”秦妙撞了下正仰頭朝外張揚的謝玘。“不行,我迴去還得多備些冰塊。老祖宗年紀大了……”迴頭就和羅管家吩咐,讓人迴去在北苑多放些冰塊。


    謝玘瞧她那股放心不下的樣子,輕笑道:“沒事,阿薇在信裏說了,老祖宗身體很好。放心!”


    聽此言,秦妙稍稍寬了些心,靜靜地一起看著城門外的動靜。


    不一會兒,熱氣升騰間隱隱可見一處黑點點的動靜。黑點越來越近,待到目力所及之處,可見有一隊人馬,幾輛馬車。


    “來啦來啦!”秦妙眼尖,開心地抱著謝玘的胳膊直晃。謝玘笑著摸摸她的頭,這丫頭現在高興著呢。等會兒老太太到了跟前,有她受的呢。


    謝老太君一路舟車勞頓,臨到城門口,總算是要下車了,心裏長舒了一口氣。謝薇扶著老太君下車,一眼就見到自家大哥以及他身邊那抹令人驚喜的櫻紅。


    大嫂!真的是大嫂!


    雖說大哥信裏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她和祖母也委實高興了好一陣。可真見到人了,謝薇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老祖宗!”秦妙撒開謝玘的手,直接撲到了謝老太君的麵前,抱著老太君的手,軟軟地撒嬌,一如那曾經在侯府裏的模樣。


    謝老太太見她如此,本來還想埋怨幾句,一聽她的聲音,一見她的小身板,心就軟得一塌糊塗了。


    “你個猢猻……”老太君也動情地抱住她。秀娟已經走了,秀娟的兒子也沒保住,如今秦家也沒剩幾根苗了。想到這裏,老太太便情難自已地落淚。


    謝家祖孫在這兒敘舊,難分難舍。而城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倒是把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喲,那位估計就是侯爺家的老太君吧。”


    “看著架勢應該是了。”


    “哎哎,那個,那個不就是之前傳的那個秦娘子嘛。”


    “喲,可不是。看著……好像和老太君很是熟悉啊……怎麽像自家祖孫似的。”


    “你還真別說,還真是!”


    “我和你們說啊,聽說那秦娘子啊,原本就是謝侯爺夫人。那是什麽狐媚子呐……”


    “可之前不是說那什麽勾引啊,勾搭什麽的麽……”


    “嗨,你們瞧瞧那謝侯爺模樣,是不是長得比姑娘都俊?還是個京城裏的侯爺。這樣的人物,多的有人惦記。所以啊,這之前的流言怎麽來的,還真不好說。知道吧……”


    最後出來這人,仿佛是真相帝,一言就把眾人說得一愣一愣的。都迴神琢磨著,好像真有可能是這麽迴事。


    小玉露嘿嘿嘿地從人縫裏溜了出來,留下一堆還在遐想的八卦之人。偷偷跑到牆角邊,把臉上的灰仔仔細細擦了擦。想起自己剛才混淆視聽的功力,又自顧自地對著牆壁傻笑了一陣。


    哼,想和我家姑娘鬥,那是咱姑娘之前看不上,不出手罷了!走著瞧,有你們這些蛇蠍苦頭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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