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芳芳搬出學舍,被文姑姑安排到前麵一排的學舍去了,即使蘇欣後來過來替她說話,也沒能改變文姑姑的安排。


    “要是我娘也能讓我住學舍就好了。”謝雲兮羨慕不已。


    “令堂不讓你住學舍嗎?”陳錦如手裏捧著熱茶,外頭看著謝雲兮。


    謝雲兮歎了一聲,“我娘說,已經縱容了我十五年,如今再不緊盯著,將來就要……總之,就是不會答應的,每日在學院已經要學習不少東西,迴去還規定我學那些規矩,人生太痛苦了。”


    穆桑榆含笑看著她,“是你不耐煩去學規矩,哪裏有什麽痛苦的。”


    “榆兒,你也是在變成長大的,難道你迴來之後,沒人逼你要學這個學那個嗎?”謝雲兮哀怨地問道。


    “有些規矩學了隻對自己有好處,便是你心裏不喜歡,你也要去學的,就像一個人不喜歡吃飯,可還是要吃的,因為隻有吃飯了才能生存,道理是一樣的。”穆桑榆柔聲說道,目光淡淡地看出窗外,看起來就要下雪了。


    謝雲兮崇拜地看著穆桑榆,“桑榆,你講得很有道理,可是我做不到啊怎麽辦?”


    穆桑榆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有什麽做不到的,難道要你吃飯很難嗎?”


    “這倒是不難,不吃飯我會死的。”謝雲兮說道。


    陳錦如輕笑出聲,“那些規矩是很繁縟,不過隻要你用心去學了,其實很容易的。”


    “其實我更希望留在玉門關,快意人生,瀟灑騎馬,用不著在這裏看別人的臉色,聽別人說些我聽不懂的話。”謝雲兮鬱悶地說。


    穆桑榆笑著道,“那你怎麽來醫學館了?”


    “我想在玉門關當行軍大夫啊。”謝雲兮說道,“你不知道,看到那些將士們受傷痛苦的樣子,大夫又不多,很多人都是生生熬死的……”


    穆桑榆對謝雲兮的觀感立刻生出變化,原來她心中竟是有這樣的情懷,“你這樣很好,將來總會成功的。”


    “軍中不允許女子的存在,我不過是妄想罷了。”謝雲兮說道。


    穆桑榆低頭喝了一口熱茶,聲音清幽地說,“凡事總有第一次,在景國齊皇後出現之前,何時有女醫官這樣的存在,女子哪能像現在這般進宮當禦醫?”


    “榆兒說的對,雲兮也能成為行軍大夫的。”陳錦如笑著說。


    謝雲兮很快就將剛剛的悲觀放下了,重新展露笑容,“今日我們三人認識也是緣分,我謝雲兮以茶代酒敬你們一杯。”


    “好!”穆桑榆拿著茶杯笑道。


    就這樣,穆桑榆在醫學館的求學生涯就這樣開始了,她心裏很清楚,未來在這裏的生活必然不會是風平浪靜的。


    翌日,穆桑榆在天微亮的時候就起來了,推開窗戶才發現外麵鋪了一層素裹,昨天夜裏下雪了。


    今天應該會見到學館的老師了,穆桑榆有些期待。


    走出學舍的時候,她遇到了高芳芳,對方冷冷瞪了她一眼,矜持地抬著下巴走在她麵前。


    穆桑榆嘴角微微一挑,來到了乙班的學堂。


    謝雲兮和陳錦如已經到了,兩人都穿得很厚實,看到穆桑榆謝雲兮已經用力地揮手。


    穆桑榆才剛坐下沒多久,一個中年男子已經慢吞吞地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棉襖,顯得樸素整潔,樣子長得也很端正,是個看起來平易近人的老師。


    “老夫姓秦,你們可以叫我秦夫子。”他在講台書案後麵椅坐了下來,又說道,“下雪了,藥田封了,今天就不必去藥田了。”


    大家都站了起來,朝著秦夫子行了個拜師禮。


    秦夫子擺了擺手,“昨天給大家的入門書都看了嗎?”


    “看了。”


    “那好吧,學醫也是要講究天賦的,最首先要知道的就是你們識辨藥草的天賦,既然去不了藥田,我們就在這裏考試吧。”秦夫子說道。


    一聽到要考試,底下有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誰想到才進學第二天就要麵臨考試呢。


    “白嵩,景天,木芙蓉。”秦夫子念了三個草藥的名字,眯眼笑著說道,“把它們的模樣,釋名,主冶何病都寫出來。”


    黃香聽到這話立刻就說道,“秦夫子,我們都不曾開始上課,這要如何考試?”


    穆桑榆她將桌麵上的白紙展開,將這三種草藥的樣子畫了下來,並且寫上釋名和作用,這些對她來說都不是問題。


    秦夫子靠著太師椅,將底下的學生都看在眼裏,他昨天已經見過甲班的學生,覺得能夠培養出女醫官的人選並不多。


    如今學院裏能夠挑進宮裏當醫女的學生是越來越少了,聽說今年齊醫正要親自挑選醫女入宮。


    秦夫子站了起來,雙手負在背後,慢慢地在中間的通道走著,有些學生隻能寫出釋名,有些隻畫出幾片葉子,唯有那個埋頭棘手的學生,不但畫得完完整整,連釋名和功效都寫出來了。


    居然……寫得一點都不差!


    難道這個學生昨天是下了苦功?即便是下了苦功,也不定能隨時默寫出三種藥草,這才一個晚上,這學生若不是早就精通藥草,那就是個天才。


    秦夫子有些興奮,學院已經許久沒有出過這樣讓人激動的學生了。


    “夫子,我寫好了。”穆桑榆將手中的卷子上交,毫無意外是第一個交卷的。


    秦夫子拿著穆桑榆的卷子看得有些出神,這答得也……太全了!甚至比入門書還要齊全,這哪裏是剛入門的卷子啊。


    “你以前學過醫術嗎?”秦夫子看著穆桑榆問道。


    “家母是大夫,我跟在家母身邊,耳濡目染懂一些。”穆桑榆如實地迴答。


    原來是家學淵源!難怪能夠答得這樣好,但這個學生已經是足夠優秀了。


    其他人也陸續交卷,除了陳錦如同樣畫出三種草藥的樣子,寫出釋名,大部分都隻能畫出一樣的草藥,甚至有的都交了一張白紙。


    早上的課並不難,秦夫子上完課,拿著一堆卷子滿意地走了。


    “桑榆,你知道那三樣藥草什麽樣子嗎?”下課謝雲兮立刻就來到穆桑榆的麵前問道。


    穆桑榆點了點頭,“知道,書中有記載。”


    謝雲兮叫道,“你真是太厲害了,我昨日也看書了,偏偏就是記不住。”


    坐在後麵的陳錦笑著說,“想要記住這些草藥,最好還是能夠到藥田看一看,多看幾次就記住了。”


    “錦如,你也知道啊?”謝雲兮捂著額頭,“就我什麽都不懂。”


    “就是因為不懂才要來醫學館啊,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不懂。”穆桑榆安慰她。


    黃香翻著白眼走了過來,“如今知道點草藥有什麽了不起的,將來能不能進宮當醫女才重要。”


    “連草藥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難道還能當醫女了?”謝雲兮輕嗤反擊迴去。


    黃香方才就是交了一份白卷。


    “那就等著瞧!”黃香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她身後兩個跟班立刻就追上去了,“阿香,你別跟那些人見識,他們不知道黃醫官是你的姑母,以後自然有她們好受的。”


    黃香冷哼道,“下午是上禮儀課,那白榆兒是個從鄉下來的土鱉,必然不知道禮數,她不是喜歡出風頭嗎?那就讓她出個夠好了!”


    “對,我就不相信,她一個剛從邊境來的人什麽都會,今天就要讓她知道,她與真正世家女的區別。”有人附議說道。


    “那就這樣決定了!”黃香得意地道。


    秦夫子抱著卷子來到醫學館南麵的小院子裏,醫學館的老師和館長都在這裏,院子的匾額已經有些陳舊,看起來有些歲月了,上麵龍飛鳳舞寫著辦公樓三個大字,聽說這三個字還是當年燕國最偉大的皇帝諸葛修寫的。


    這個院子有三幢樓閣,中間的樓閣有三層,第一層樓很寬廣,每麵牆壁都掛著字畫,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些字畫都有悠久的曆史,是外麵千金難買的寶貝。


    “齊醫正!”秦夫子神情有難掩的興奮,他來到最中間的樓閣,直接就去了二樓。


    作為醫學館的首席教諭,又是宮裏最高位置的女醫正,齊瑾在醫學館有非同小可的地位,權力僅次於館長。


    齊瑾今天沒有進宮,她到醫學館來找孝端皇後留下來的醫案,正看得入神,便看到秦夫子興奮地走進來,她抬頭一笑,“秦業,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改不了這性子,什麽事值得這麽激動的?”


    “你看看今天考試的卷子。”秦夫子嗬嗬地笑,“有幾個答得非常好,已經好幾年沒遇到過了。”


    齊瑾挑了挑眉,“是嗎?你又在第一天給他們難題了?”


    秦夫子輕咳了一下,摸了摸額頭,“我不是想試試誰的天賦比較好嗎?當年你和黃醫官不都是這樣被選進宮裏的嗎?”


    “給我看看卷子。”齊瑾笑道,“如今醫女在宮裏的地位大不如前,有些人進宮未必是為了當醫女,禦醫院已經有意取消從醫學館選醫女進宮的規矩了。”


    秦夫子皺眉說道,“這是醫學館流傳百年的規矩,怎麽能說取消就取消?”


    齊瑾隻是笑著搖頭,低頭看著秦夫子拿來的卷子。


    “高芳芳?”齊瑾將其中一張卷子拿了出來,“這個答得挺好的。”


    秦夫子笑著說道,“後麵還有更好的。”


    齊瑾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看著卷子,甲班的學生答得都可以,不過不如高芳芳的詳細,她開始翻閱乙班的卷子,忽然她有些怔住了,“這是……穆桑榆的?”


    秦夫子說道,“這是第一個交卷的學生,初入門的書講解都沒有她的仔細。”


    齊瑾嘴角浮起一絲笑容,拿著穆桑榆的卷子在慢慢看著,她想起那日在大街上遇到的姑娘,長得清妍秀麗,一雙眼睛清澈幹淨,是個讓人很容易生出好感的姑娘。


    “這是白貴妃的表妹,自幼在北漠長大,如果真是個有天賦的,倒是不錯。”齊瑾說道。


    秦夫子笑道,“那學生看起來倒是謙虛,不浮躁,還要看看是不是裝出來的,若真的沉得住氣,又有天賦,不失為一個好苗子。”


    “嗯。”齊瑾點了點頭,她想起晞兒在那天發病的時候在街上遇到穆桑榆,之後幾天都沒有再繼續發病,而且氣色看起來也好了不少。


    她問過晞兒,晞兒並不知道穆桑榆給他吃過什麽,她有些好奇,晞兒的好轉是不是跟這個姑娘有關。


    如果隻是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她都有辦法能讓晞兒的病好轉,那這個小姑娘就實在不簡單了。


    秦夫子指著另一張卷子,“這個陳錦如也不錯。”


    齊瑾笑道,“看來今年收了不少好學生。”


    “這兩個學生應該在甲班的。”秦夫子皺眉說。


    “甲乙又有什麽區別?”齊瑾淡淡地說道,她從不認為甲班的學生就真的很優秀。


    秦夫子笑說,“能有幾個像你這樣通透的。”


    齊瑾淡淡一笑,“我們如今都老了,想要找個接班人不容易,不能被表麵所欺騙。”


    “若是你外甥在的話……”秦夫子輕歎一聲,想起齊瑾那個驚才豔絕的外甥,都不知道隱世到哪個角落了。


    “他啊……”齊瑾輕笑出聲,“就算他在京都,也不適合進宮。”


    沒有哪個皇帝放心將他放在宮裏,單血統已經是禁忌。


    秦夫子知道齊瑾並不太想說起她的外甥,便問起她為何到醫學館來,“我記得你今日並不需要上課,宮裏不是有哪個貴人正病著嗎?”


    齊瑾聞言蹙眉,將手中的卷子交給秦夫子,“我正是為了這件事來的,想看看孝端皇後留下的醫案有沒有類似的醫冶方法,可惜一直都沒能找到。”


    “真的很嚴重?”秦夫子壓低聲音,“是哪位貴人?”


    齊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秦容,這就不是你該問的了。”


    秦容嗬嗬笑著,“人免不了好奇。”


    “有些好奇會害死人。”齊瑾說。


    “好吧,那我先走了。”秦容道,不打攪齊瑾在這裏找醫案。


    齊瑾輕輕頷首,在秦容離開之後,她又拿出醫案仔細看了起來,她這一生隻遇到兩個最束手無策的病,一個是她的外孫,另外一個就是小王爺了。


    小王爺的病來得太快,根本一點準備都沒有,如果再不找到醫冶的方法,她真不知該怎麽辦了。


    一般的症瘕積聚並不難冶,可小王爺為什麽一直不見好呢?


    齊瑾根據小王爺的病症仔細地對比醫案,希望能找到醫冶的方法。


    另一廂,宮裏的皇子所的氣氛也越發緊張了。


    黎灝的病忽然嚴重起來,雖然有穆桑榆的提醒,太後很快叫了齊瑾進宮為他冶病,卻還是讓他很快好起來。


    症瘕和積聚,都是腹內積塊,或脹或痛的一種病症。症和積是有形的,而且固定不移,痛有定處,病在髒,瘕和聚是無形的,聚散無常,痛無定處,病在腑,屬氣分,症瘕積聚的發生,多因情誌抑鬱,飲食內傷等,致使肝脾受傷,髒腑失調,氣機阻滯,瘀血內停,日久漸積而成。而正氣不足,更是本病發生的主要原因。


    本來知道了病因,要冶病是不難的,可齊瑾對症下藥給小王爺冶病,卻根本不起作用。


    “太後,如今隻能采用針灸和用藥相配合的方法了。”齊瑾在看過同樣病症的醫案,又再觀察了小王爺的病兩天,終於確定了冶療的方法。


    太後一臉心疼地坐在黎灝的床榻旁邊,看著黎灝蒼白的小臉,她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這次能冶好小王爺的病嗎?”


    齊瑾看了黎灝一眼,“娘娘,如今……微臣也是不敢保證了。”


    黎灝睜開一雙烏黑的眼睛,“母後,我不要針灸不要吃藥……”


    太後眼中滿是溫柔,“不吃藥怎麽會好呢?阿灝,等你的病好了,母後允你出宮去玩,好麽?”


    能出宮玩當然是一件好事,但黎灝覺得自己應該沒機會再走出皇宮了,他隻要說話,他的胸口和小腹就痛得厲害,他都寧願自己死去算了,不要受這樣的苦。


    “母後,我想要見穆桑榆。”黎灝忽然說道。


    太後和一旁的齊瑾都愣住了,“你要見她作甚?”


    黎灝小臉發白,他從小到大都沒什麽朋友,穆桑榆救過他一命,他覺得她人挺不錯,可以是一個朋友,他都要死了,見一見朋友也是正常的。


    “她跟我打賭,說能冶好我的病,我要告訴她,她輸了。”黎灝露出個蒼白的笑容。


    太後聞言越發心酸,輕聲嗬斥道,“說什麽胡話,她一個小姑娘會跟你打賭這個。”


    “母後,我就是想要見她。”黎灝低聲說道,“她是我的朋友,我病成這樣,難道她不該來看看我嗎?”


    “好好,哀家讓她進宮來看你,那你可要乖乖吃藥了。”太後連忙說道。


    黎灝笑著點頭,“好。”


    太後迴頭看了齊瑾一眼,“阿瑾,給小王爺針灸吧。”


    齊瑾微微垂首,“是,太後。”


    “讓人去請穆姑娘進宮。”太後又吩咐了旁邊的程姑姑。


    程姑姑低聲應諾。


    齊瑾說道,“穆姑娘不在穆家,程姑姑要到女子學院去找人才行。”


    太後詫異地看向齊瑾,“她成你的學生了?”


    ……


    穆桑榆如癡如醉地將每種藥草的模樣記下來,又品嚐味道,然後不停地在腦海裏寫出各種藥方,她的記憶力很好,隻要是看過的醫案都能記下來,隻是她看得還不夠多,實踐也不夠多,她需要更多的練習。


    人沉靜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中,最討厭的就是被打攪了。


    穆桑榆對於這個來打攪她的人,除了討厭,還有另外一種不同的感受。


    “李公公。”她垂眸行了一禮,居然是李德甫,怎麽會是他?


    李德甫已經來了一會兒,隻是一直沒有開口,他看到穆桑榆半蹲在那片藥田中間,神情認真地拿著一片葉子含在嘴裏,那雙好看靈動的眼睛時而困惑時而欣喜,看起來就像個誤入凡塵的小仙女,他都不好意思打攪了。


    他心裏是不忍心,但還是不得不開口叫人。


    “穆姑娘,還要勞煩您與咱家走一趟。”李德甫拱手一禮,穆桑榆的確像個小仙女,難道以前的穆桑榆不像嗎?兩個長得相似的人,都一樣美得心驚動魄。


    穆桑榆站在原地不動,一雙清亮的眼睛疑惑地看著李德甫,“去哪裏?”


    李德甫微微一愣,誰都知道他是皇上身邊的近侍,他親自來請人,自然是要請到宮裏去了,白姑娘怎麽還要問呢?


    “三姑娘,小王爺想要見您。”李德甫說道。


    黎灝?穆桑榆愣了愣,心頭也莫名地鬆了口氣,不是黎謹修找她就好,那天在宮裏和他相遇已經帶來很多麻煩,在她還沒變強之前,她不想再有不必要的麻煩。


    “小王爺怎麽了?”穆桑榆終於走了過來,她想起那個別扭糾結的少年,他想要見她,怎麽會讓李德甫來找她呢?


    李德甫側開身子,示意穆桑榆隨他一道離開。


    穆桑榆見他不說話,心想那肯定是不方便在這裏告訴她,反正她見到黎灝總會知道的。


    馬車就停在藥田外麵,周圍已經沒有學生了,想來李德甫來之前,這裏的學生都被趕走了。


    大概有人不想讓穆桑榆被接進宮的事情被傳出去。


    穆桑榆很滿意這樣的安排,她的確不想讓人知道她進宮了,特別是不想被傳到白輕雪的耳中,即使她進宮跟黎謹修一點關係都沒有。


    上了馬車,李德甫才言語模糊地說是小王爺想要見她,因為身子有些不舒服,太後娘娘對他言聽計從什麽的。


    穆桑榆隻注意到那句身子不舒服。


    黎灝到底怎麽了?上次進宮的時候,她知道他身上有病,太後也說會另外請禦醫給他冶病的啊。


    難道還沒好嗎?穆桑榆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預感,她正在努力地迴想被困宮裏的兩年裏,有關於黎灝的消息。


    她在宮裏飄蕩的兩年,幾乎沒有任何關於黎灝的消息,那時候她活在仇恨中,每天都跟在黎謹修身邊,哪裏有心思去知道其他人的消息。


    不過,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在慈寧宮見過他,後來……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都沒有見過這位小王爺了。


    黎灝能活多久?穆桑榆腦海裏出現這個問題,把她給嚇了一跳。


    難道黎灝這次的病很重嗎?


    穆桑榆在心裏猜測著,清妍的小臉神情凝重,一句話不說地來到宮裏。


    李德甫對這位穆桑榆不由心生敬佩,在黎謹修身邊服侍這麽長時間,見過不少世家小姐了,極少有人能夠想穆桑榆這樣沉著恬淡,也很知進退,知道不該在這裏問的,一句都不會問出口。


    隻論容貌和氣度,勝過宮裏那位娘娘太多了。


    穆桑榆以為會立刻被帶去見黎灝,沒想到她會先見到黎謹修。


    在皇子所庭院的涼亭裏,黎謹修負手而立,他穿著玄色繡五爪龍闊袖錦袍,午後的陽光落在他身上,更顯出他淵渟嶽峙的淩人氣勢,他的五官如雕刻般分陰俊美,特別是那雙眼睛,深幽暗沉得仿佛像兩湍急流,讓人不敢直視他。


    看到黎謹修,穆桑榆立刻警覺起來,在這個男人麵前,她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臣女見過皇上。”穆桑榆站在涼亭之外屈膝行了一禮,隻希望黎謹修不是在等她。


    黎謹修垂眸打量著不肯走前來的穆桑榆,眼中神色莫測,周圍安靜得有些詭異,就連李德甫都不敢大聲唿吸。


    穆桑榆今天穿得是牙白色素麵妝花小襖,很素淡的穿著,卻更顯得她姿容俏麗,肌膚瑩瑩如玉。


    “過來。”黎謹修沉聲地開口。


    穆桑榆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慢慢地走上涼亭,垂首等著黎謹修開口。


    “你和小王爺打賭能冶好他的病嗎?”黎謹修的聲音微沉,眼睛冷冷地看著麵前的少女。


    穆桑榆怔愣了一下,抬頭詫異看著黎謹修,確定他這話不是在逗她,她什麽時候和小王爺打賭這個了?


    黎謹修將她臉上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裏,他聽說弟弟和她的打賭時,潛意識以為這是她的一種手段,利用小王爺得到他的注意。


    “你沒有和小王爺打賭?”黎灝微微眯眼,冷冷地看著她。


    穆桑榆從他眼中看到了對她的厭惡,她淡淡一笑,“小王爺說有,那便就是有了。”


    黎謹修的眼中迸出寒光,直逼得穆桑榆有些臉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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