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嚇唬他似的舉舉裝砍柴刀的布袋子:“防身。”


    彌厚君取笑道:“這防身武器好,實沉。”


    紅豆點頭:“可趁手了。”


    彌厚君的腰間,卻掛著一把黑色皮鞘的短刀。


    紅豆雖然出生在玲瓏山下,從小到大,她還沒有真正的進過深山。


    最遠的,也就是她前年爬上去挖野菜,差點摔死的那座高山坡。


    好死不死的,彌厚君偏偏就端端正正的朝著那個山頭走去。


    恍然間,前麵那個穿行在枯黃山草,青綠灌木之中的背影。


    就漸漸地化成了身穿水紅綾鎖肩,綠稠襦裙的何彩秀。


    “紅豆,你快瞧啊,這裏好多苦菜,我沒有騙你吧?”


    “紅豆,那裏有好大一顆苦菜,我夠不著,你快來幫幫我。”


    緊接著,漫山遍野似乎都在迴蕩著一個男子惡狠狠的聲音:“下去死吧!”


    一瞬間,紅豆被包裹在這些可怕的聲音裏,簡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彌厚君爬上山坡,突然發現,身後好像不見了紅豆。


    迴頭四下一瞧,山草樹枝晃動,並不見紅豆小小身影。


    慌的趕緊往迴尋找。


    下坡快,連走帶出溜。


    才看見紅豆正站在半山坡上。


    方才他隻顧往上爬,哪想到紅豆耽擱在這裏了?


    “紅豆,咋了?”


    突然看見紅豆臉色發白,眼眶含淚,彌厚君嚇了一跳。


    幾步跑到紅豆跟前,蹲下身拉著紅豆襦裙就是一通亂翻。


    紅豆頓時醒過神來。


    急了:“你作什麽?”


    見紅豆下麵的褲管紮的好好的,彌厚君才鬆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被啥東西叮了呢。”


    紅豆咕噥著:“沒有……”


    定一定心神,對彌厚君說道:“走得好好的,你又跑下來做什麽?”


    彌厚君對她伸出手:“來,紅豆,我拉著你。”


    紅豆一擺腦袋:“用不著……”


    兩個人很快就翻過這座看著很陡峭,卻隻生長著一些苦菜野草矮灌木的山坡。


    真正的玲瓏山就逐漸在眼前逶迤起伏的鋪開了。


    順著勉強能行走的山路,走過落落兩三座有幾戶人家的山窩窩。


    漸漸地,兩個人爬上一座長滿了高大毛竹的山坡。


    雖然已經接近冬月,那些雲蓋一樣的高大毛竹仍舊翠綠醒目。


    被獵戶踩踏出來的依稀山道上,都鋪陳著無計其數的厚厚的寬大的筍葉。


    這些隨手可撿拾的寬大毛竹筍葉,也給玲瓏山下的人帶來很大的生活方便。


    這座山坡很平穩,也很長。


    竹林子裏到處都是鳴鳴啾啾野鳥,還有很多小野獸驚惶竄過。


    他們在竹林子裏遇見一個正在下夾子的獵戶。


    這附近山上的獵戶差不多都認得彌厚君,見這位彌少東忽然上山。


    這個獵戶叫金老九。


    金老九驚訝之餘,非要拉著彌少東家裏去。


    說他們家秋天新釀的野葡萄酒還沒有開壇,正好請客人去嚐一嚐。


    彌厚君費了好大口舌,答應迴頭去,金老九才肯放他們走。


    按照金老九的指點,紅豆和彌厚君走了大半天,才走出這座暗無天日的毛竹林。


    翻過毛竹林,山路越發難走。


    有的地方,完全沒有路。


    好容易才翻過一處險險的崖壁,兩人突然看見。


    眼前的山上,長著許多高高矮矮,枝椏上葉子已經快掉落光的樹。


    再看地上,我的天,全是累累果實熟透之後,掉落下來的張開口的山毛栗苞。


    紅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脫口驚唿道:“這麽多山毛栗子?”


    彌厚君讚歎道:“山裏果然處處都有寶。”


    “這麽多毛栗子,山上的人不當迴事,不願背下去。”


    “山下的人稀罕,偏又上不來。”


    紅豆喃喃的說道:“這麽多毛栗子,撿迴去,當口糧也是好的啊。”


    “落在這裏,除了給鬆鼠狐狸野獾子吃,也隻能白白爛在這裏了。”


    一邊說,一邊撿起幾顆光澤飽滿的栗子拿牙齒啃開了吃。


    彌厚君也隨手撿起幾顆,啃著吃:“說起來,是有些可惜了。”


    他抬起頭看看天上的太陽,“我們走了這麽久,這裏離山下,已經很遠了。”


    紅豆明白他的意思。


    山裏崎嶇艱險,別說這些毛栗子,就是金銀,又如何運的出去呢?


    熟透的生毛栗子又脆又甜,兩人早就餓了。


    遇見這座栗子陂,倒省了一頓幹糧。


    “我得想法子,無論如何,先把這些毛栗子弄些出去。”


    想到龍山坳麵黃肌瘦的老老少少,紅豆心裏暗暗打定了主意。


    紅豆和彌厚君的腳力都是很好的,無奈山路卻是越來越難走。


    瞅瞅整座起起伏伏的大山都開始蒙上日落的陰影了,神仙崖還不知道在哪裏?


    紅豆有些懷疑,他們是不是迷路了?


    走艱難跋涉間,一陣‘吱吱吱,吱吱吱’的叫聲,不知道打什麽地方傳來?


    紅豆和彌厚君在這山裏走了一天,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鳥叫,小野獸叫。


    他們卻不約而同的感覺到,這個小野獸發出的吱吱叫聲,卻有些很不一樣。


    像是受傷,或者是被強敵抓住了似的,恐懼而又淒慘。


    紅豆不由得停下腳步,四處查看。


    彌厚君個子高,立刻指著一處說道:“在那裏,是一隻小猴子。”


    紅豆驚奇道:“這山裏還有猴子?”


    彌厚君笑道:“山裏怎麽會沒有猴子?”


    突然又想到這位彌少東的大名,忍不住又要可笑。


    卻聽見他繼續說道,“說了你也別怕,我聽獵戶說,這山裏還有狼和豺狗呢。”


    這下,紅豆笑不出來了。


    一瞬間,還覺得頭皮子炸了一下。


    但她還是不示弱的嘴硬道:“有就有吧,你不怕我也不怕。”


    彌厚君笑了笑,前頭分開灌木,兩人一起走過去。


    隻見一從矮灌木叢裏,一個幹瘦的老猴子已經死去多時了。


    一個小的可憐的毛茸茸的小猴子,正緊緊的依偎在老猴子僵硬的屍體上。


    見有人來,小東西大睜著一雙可愛的大眼睛。


    口中不停發出吱吱聲,似乎想逃。


    但它好像又舍不得自己的娘,身子轉了轉,更加萎頓的縮在老猴子的脖頸處。


    這可把紅豆給心疼壞了。


    她趕緊把裝在柴刀袋子裏撿的毛栗子掏出兩把,捧著放在小猴子麵前。


    彌厚君歎息道:“老猴子死了,這個小猴子又舍不得離開,隻能活活餓死了。”


    紅豆聽他這麽一說,索性把袋子裏的野栗子都掏了出來,一起堆在小猴子麵前。


    兩個人離開灌木叢,悄悄的等了好大一會。


    那隻小猴子才畏畏縮縮的離開死去的老猴子,走到野栗子堆前,。


    伸出前爪,抓了一顆野栗子就急急送到口中。


    紅豆吐了一口氣:“好了,至少它暫時餓不死了。”


    太陽一落,大山深處就格外暗沉的厲害。


    因為方才彌厚君說了這山裏有狼和豺狗的話,紅豆心裏不由得就存了驚怕。


    一邊高一腳低一腳的走著,一邊暗暗祈禱,快點到神仙崖。


    再不然,遇見一個有人家的山窩子也是好的。


    人都說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紅豆心裏正暗暗嘀咕呢,左前方的山窪子裏,影影綽綽,好像真的有一間茅草屋。


    哪怕隻有一間茅草屋,在這深山老林裏,也是難能可貴的。


    紅豆趕緊對彌厚君說道:“彌少東快看,那裏是不是有人家?”


    彌厚君也籲了一口氣:“總算是遇到人家了。”


    “咱們去看看,能不能借宿一晚?”


    兜轉了好大一會兒,幾乎都看不見山路了,兩人才走到有人家的山窪子裏。


    方才離的遠,山影暗沉。


    到了才看清,那間草屋前麵,還圍著一圈一人多高的粗樹樁做成的圍牆。


    並且,這圈樹樁圍牆還沒有留出門。


    再看那間草屋,屋裏也沒有燈光,門也是緊閉的。


    彌厚君和紅豆正準備叫喊,問問屋裏有沒有人。


    突然見一個人,肩膀上扛著什麽東西。


    打一條山道上,飛快的走過來。


    彌厚君對紅豆道:“這人可能就是這裏的主人。”


    話未落音,隻見那個人已經到了跟前。


    見圍牆外站著兩個人,那人也有些吃驚。


    開口問道:“客是哪個山窩窩子的?怎麽黑了跑我這裏來?”


    原來還是個女子。


    見主人是個女子,紅豆趕緊說道:“大姐,我們是山下龍山坳的,想去神仙崖。”


    “天黑了,看見這裏有人家,想麻煩借宿一晚。”


    女子看看紅豆,又看看彌厚君。


    笑道:“客不嫌俺這屋窄小,住一晚就是了。”


    紅豆見這山裏女子如此爽快,也很高興。


    連忙道:“多謝大姐。”


    彌厚君也趕緊道:“多謝大姐好心,我們會多多付你房飯錢的。”


    女子笑笑。


    紅豆和彌厚君這會已經看清楚,這女子肩膀上扛著的,是一隻打死的獐子。


    女子一隻肩膀扛著獐子,伸出另外一隻手,拔掉四五根正門口的粗樹樁。


    走到院子裏,把獐子“砰”的一下扔在地上。


    說道:“幸虧跑了幾座山,才逮住這隻野味。”


    “不然還真的慢待了貴客。”


    一邊說,一邊推開門走進屋。


    摸著火鐮,打火點著了一盞油燈。


    對紅豆和彌厚君說道:“客請坐。”


    她屋裏屋外都有光滑的石凳,小院子裏,還用石頭搭著一張小小的石桌。


    女子走出門外,從挎著的皮囊裏掏出一把雪亮小刀。


    把獐子拖到門口,就著屋裏透出的燈光。


    四蹄朝天放著,麻利的劃開肚皮剝皮取肉。


    又走到草屋後頭,嘩嘩啦啦舀水清洗獐子肉。


    紅豆跟著過去,想搭把手,替她燒燒火。


    女子道:“姑娘快去歇著吧,我一會兒就得了。”


    必定不肯叫紅豆幫忙。


    紅豆和彌厚君見她忙裏忙外,也插不上手。


    他們確實也疲累,隻能在石桌旁邊的石凳上,默然相對而坐。


    過了一個多時辰,女子才從後頭的小廚屋出來。


    手裏捧著一瓦盆熱氣騰騰的熟獐子肉,放在石桌上。


    笑道:“讓貴客久等。”


    他們這會才看清楚,仙花容貌清秀,也不過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紅豆感激的說道:“多謝大姐了。”


    女子笑道:“我叫孫仙花,姑娘叫我仙花就行了。”


    紅豆差點又要笑,這名字……好。


    彌厚君對仙花拱一拱手:“多謝孫大姐了。”


    戚,這貨也刻薄的不是,難道就不會叫人家一聲仙花姐姐?


    紅豆和彌厚君走了一天的山路,也實在是餓了。


    仙花煮的獐子肉又是難得的美味,大家誰都沒有客氣。


    仙花是主人,在石桌邊坐下,先拿起一塊來,低頭自吃。


    彌厚君便伸手拿起一塊,遞給紅豆。


    紅豆不要:“謝謝少東,我自己拿。”


    也伸手去拿。


    彌厚君卻硬把手裏的肉遞給紅豆:“這塊不燙手了,你先拿著吃。”


    紅豆已經把手伸向盆裏的熟肉,果然剩下的肉都很燙。


    不覺就縮迴手。


    彌厚君已經把那塊肉放在她手裏了。


    很快,滿滿一盆熟肉就被三人用手抓著吃完了。


    仙花又殷勤的替他們每人舀了一碗肉湯。


    不知道實在是太累,還是吃喝了這從未吃過的美味。


    紅豆滿嘴滿手的油漬,口中迴味著肉湯的鮮美。


    不覺就趴在石桌上,昏然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紅豆幾乎是在夢魂裏一驚。


    驚駭的感覺到,自己好像被捆住。


    她心裏一涼,頓時睜開了眼睛。


    她使勁的掙紮了一下,差點跌了一跤


    完了……


    自己的雙手和雙腿真的都被緊緊捆綁住了。


    再一看,她也不在先頭的院子裏了。


    而是被弄進草屋裏了。


    借著豆大一點燈光,紅豆看見,自己是倚靠牆壁而坐。


    再尋尋彌厚君……


    被捆紮的特別淒慘,簡直像一隻待宰的豬羊那樣。


    雙手和雙腳都束攢在背後,還給扔在屋地當中側躺著。


    大概是害怕男子氣力大。


    最要命的,此刻,彌厚君居然還在昏睡不醒。


    屋外,仍舊是夜色蒙昧。


    紅豆心中有些哀歎。


    想不到在這深山老林之中,還能遇見傳說中的山大王。


    不用想了,孫仙花給她和彌厚君吃的熟肉裏,肯定是下了迷魂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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