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偶爾突發特殊事件臨時召開會議外, 戶部管理層基本一個月開一次例行會議。


    不像葉君書所知的, 和翰林院一樣,基本每天都要開早會。


    今天是葉君書第一個參加如此重要的會議, 參加人員並不多, 四位分屬郎中, 戶部郎中趙恩學, 倉部郎中瞿建中,金部郎中尹代平;左侍郎萬興昌,右侍郎盛文柏,還有最大的上司戶部尚書吳即韞。


    葉君書剛上任沒多久,而且也是一眾中年紀最小的, 基本上是多聽少說,除非必要,才會開口。


    這段時間是最忙碌的時候。


    去年的各地稅賦賬本數據匯集到戶部進行最後的統計整理, 今年各方的支出預算也要有個規劃。


    近幾天朝堂上為軍需之事吵得翻天地覆。


    這些天各駐軍將領,都上書需要今年上半年的補給。


    駐守邊境的有三大軍區,一個是李家駐守的威武軍軍區, 一個東南軍區,毗鄰海域, 主要是防範來自海山的海盜倭寇,有點類似海軍。


    一個是北方軍區, 另一個是李家駐守的西南軍區。


    三大軍區牢牢將大夏守護在內,形成牢不可破的鐵三角。


    邊塞境地總體還算太平,但每年的軍需補給都是一個龐大的數額。


    每到這個時候, 戶部上下都叫苦不迭。


    因為他們無法給足各大軍區的需求,隻能互相扯皮,爭取削減一些。


    並不是他們不想給,而是他們根本給不出來。


    各大軍區的需求都多,滿足得了這個,滿足不了那個,和稀泥的辦法就是三大軍區的補給都削減個比例。


    國庫本來就不充盈,而且還要預留一部分,以備不時之需,再加上還有其他窮困地區要救濟的。


    晉江那邊的事剛剛過去,民眾的的目光還未徹底移開,今年的救濟還是要分一部分運送過去的。


    林林總總分下來,能給軍需這些大頭的就不夠分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隻能想辦法節流。


    但在葉君書看來,開源比節流更有效。


    他聽了其他同僚的報告,總的來說稅賦的大頭來源在田賦上,其他租稅等各占比例不等。


    這是因為一直實行的是以土地稅為主,以商稅為輔的稅收製度。


    但以葉君書的目光看來,這個時代的土地生產力極其低下,而且基本是靠天吃飯,一個天災下來,哀鴻遍野,毫無應對之力,對時局動蕩的影響非常大。


    自古以來朝代更替,除了上位者自己作死,就是天災**導致民動顛覆朝代的了。


    這是一個極大的弊端。


    我朝雖不閉關鎖國,但對商業極不重視,自古士農工商,商為末流,在人們心裏根深蒂固。


    朝廷不鼓勵商業發展,商業稅這一塊,就起不來,隻能形成惡性循環。


    在葉君書看來,鼓勵商業、規範完善商業稅的征收製度很有必要。


    比如鹽、茶、酒等貨物貿易是個暴利行業,增加此類的稅收比例。


    當然,大夏畢竟是個農業為主的大國,不能說像桑國那樣,全民商貿,還是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不過如果把握好兩者之間的度,其中的可行性很大。


    葉君書和葉君昊發商隊合作,從近年的分紅,就能看出其龐大的利潤。


    既然不閉關鎖國,何不由朝廷組織向外行商?朝廷負責為商隊提供庇護,收取一定的利潤,出海前往各地買賣,說不定還有幸能發現新大陸。


    這樣既保持了朝廷不與民爭利的思想,堵住迂腐古板的人的嘴,從而推動商業的發展。


    葉君書的腦子轉得很快,迅速分析各種開源方法的利弊。


    當一個想法得來的利益遠遠大於帶來的弊端,這個做法就可以進行下去。


    隻是他是度支郎中,坊市貿易這一塊並不歸他管,葉君書如果就這麽提建議,先不說行不行得通,單他的行為就是沒將金部郎中尹代平放在眼裏。


    越俎代庖,是職場上的一個禁忌。


    戶部尚書吳即韞,見葉君書除了報告本職工作,一直沒說話,便溫聲詢問道:“葉郎中,你認為此事如何做更好?”


    葉君書道:“迴大人,下官認為,開源比節流更有利。”葉君書自然不會傻得說削減軍區的補給。


    且不說他和阿璵的關係,他本人對軍人都是極為尊崇的,他們在如此惡劣的環境,還用自己的身軀堅韌不拔的守衛大夏,震懾四方,守得一方太平。


    如果朝廷還不能讓他們吃飽穿暖,導致兵將們沒犧牲在戰場,卻活活餓死在邊疆,那就太對不起戰士們了。


    另一方麵,也會導致軍心不穩。


    如果被敵人趁虛而入,很容易割開一個缺口。


    葉君書簡單說了幾句自己的想法。


    吳即韞暗暗點頭。


    然而道理誰都懂,隻是做不到。


    “你認為該如何開源?”


    “屬下暫未想到有好的辦法。”


    吳即韞並不強求,又問了其他人,都沒有好主意。


    最後他道,“既如此,諸位迴去好好想想,三日後上交一份章程上來。”


    葉君書等人應是。


    吳即韞又說了幾句話,隨後宣布散會。


    葉君書等人紛紛離開。


    他和其他幾位郎中一起走,在分開前,葉君書想了想,笑著對幾人道,“尚書大人讓我們三日後提交一份章程上去,不知前輩們是否已有腹稿?”


    倉部郎中瞿建中道,“我們哪有想法,葉郎中可是已有成算?”


    葉君書並未承認,也沒否認,他態度謙遜,“我覺得,咱們可以集思廣益,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好好商議一下,說不定能想出個辦法呢。”


    尹代平嗬嗬笑兩聲,並未應承,“我那邊還有一些急事需馬上處理,就不陪各位聊天了。”


    尹代平稍一拱手,隨後邁步離開。


    其他兩位郎中對視一眼,然後也向葉君書告辭。


    葉君書笑眯眯的,也迴自己的辦公室。


    雖然他的話被無視了,葉君書覺得可以理解,他們本來就還不了解對方,他的想法就有些突兀了。


    如果不是葉君書想到的辦法涉及到其他分屬的管轄範圍,葉君書才不會想著拉他們一起呢!


    他也是有私心的。


    他才剛坐上這個位置,還未徹底穩固,有機會證明自己的能力,他自然不會錯過。


    隻是若太過急於求成,得罪了其他同僚,那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葉君書才和其他幾位郎中一起,一同完成這份策文。


    如果隻從自己所管轄的區域做分析,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就沒有那麽出彩了。


    雖說將功勞分出去一點,但能換來同僚的感激,讓他們欠自己一份人情,也很劃算。


    他們雖都是從五品郎中,但葉君書畢竟還太年輕,還有很多需要從前輩身上學習的地方。


    就算被拒絕了,葉君書還是認認真真的將自己想到的方法寫下來。


    想著接下來兩天,再找個機會和同僚溝通一下。


    不過還沒等他找上門,第二天下午,倉部郎中瞿建中就過來找他了。


    瞿建中笑意盈盈的,“葉郎中,明日就要交章程了,可是寫好了?”


    葉君書微微笑道,“有個想法,隻是……”他有些為難。


    瞿建中道:“可是有何難處?有需要的地方盡管說,我們能幫忙的,義不容辭。”


    葉君書頓時感激,“的確有需要各位前輩幫忙的地方……”他看看四周,“瞿郎中,不如散值後尋個清淨地兒慢慢細說?”


    瞿建中爽快應道,“好,尹郎中已在聚福樓訂了包廂,散值後咱們就過去,正巧那邊新出了菜品,順道去嚐嚐。”


    葉君書微微一笑,“那我就有口福了。”


    “就這麽說定了。”瞿建中確認後,便迴到自己的崗位。


    他們年長葉君書許多,職位上卻平起平坐,尤其本身是個寒門出身的,在他們看來,如果不是攀上了李家,葉君書也不會升官升得那麽快,雖然麵上維持平和,心裏到底有幾分看不起。


    但他們尋思苦想兩日,都沒有好的辦法。而那天葉君書透露出來的訊息,分明是已經有了好的想法,而這個想法,還和他們有關。


    他們不想承葉君書的情,此刻卻不得不接葉君書這份好。


    瞿建中作為代表過來邀請葉君書,還以為他會為那日他們的無視而介懷,沒想到人家平靜得好似沒發生過。


    葉君書露出一抹笑,事情按照他所期望的發展,不得不說,讓人心情很好。


    散值後,葉君書和其他三位郎中一同往聚福樓走。


    葉君書事前有所準備,將他這兩日寫的手稿隨身攜帶,便不用再多跑一趟。


    為了讓他們有商量探討的氣氛,葉君書並沒有將自己寫出來的東西整理好寫成完整的策文。


    再者葉君書再怎麽聰明,難免還有疏漏的地方,多人集思廣益,還能更加完善。


    不得不說葉君書的手稿讓幾人很驚喜,他們隻吃了幾口飯,就沒心思再吃了,就著葉君書的手稿展開激烈的討論,還讓人拿了空白紙張過來,不斷的補充修改完善。


    一直到通明,他們才拿著一本長達幾十頁的成品出來,心中的激動無可言喻。


    他們知道,這份策文,一定會在朝廷內外引起轟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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