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副尉在黃昏時刻拎著兩壇酒吊兒郎當的叩開葉家大門。


    貴客來臨, 葉家自然鄭重以待。


    葉君書讓人整好一大桌菜, 盛情招待。


    葉君山幾個孩子,正心虛著呢, 便沒上桌。


    偌大的一桌菜, 隻有葉君書和廖副尉你來我往喝酒。


    “來, 嚐嚐, 我家老頭子珍藏的上等佳釀,我好不容易偷出來的,得在他發現之前全部喝完,嘿嘿!”


    廖副尉一臉的得色和炫耀,顯然覺得能從他老子手裏偷出好酒來, 是多麽偉大的事,然後迫不及待的和葉君書分享。


    “聽聞你千杯不醉,一直沒機會喝一杯, 今晚咱們不喝趴不散!”


    葉君書迴鄉事情太多,路上也不方便喝酒,所以一直沒有好機會見識見識葉君書的酒量。這會兒受到邀請, 就知機會來了。


    葉君書含笑的看著廖副尉將桌麵的兩隻大碗滿上酒,“奉陪到底。”


    此次邀請廖副尉過府一聚, 除了感謝他這一路上的照拂,便是詢問了解一下小山他們兩個當兵的事。


    不過這事不急, 現在還不是談事的好時機。


    葉君書和廖副尉一邊閑聊,一邊你來我往的一碗接著一碗喝,桌麵豐盛的菜色都沒怎麽動。


    直到喝上興頭, 廖副尉酒氣上頭,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葉君書才漫不經心的道,“聽小山他們說,你似乎邀請他們進軍營當兵?”


    “對啊!”廖副尉想也不想地應道,“你家這兩小孩,是當兵的料子。”


    “那兩崽子到了咱軍營,一定好好栽培。再說,憑你和三公子的關係,他們進營不跟迴家一樣自在?”


    廖副尉也是愛才心切,和兩崽子切磋還有入山打獵時,看得出他們身手敏捷,腦子也靈活,行事沉穩不冒進,就隨口跟他們提了下這事,那時他們沒有滿口答應,不過明顯心動了,隻說要先問過大哥的意見。


    廖副尉還想尋個間隙找葉君書說這事,這會兒葉君書率先提起,廖副尉就一股腦說了,還勸說上葉君書。


    他知道大夏近年來一直重文輕武,稍微有點底子的人家,都會選擇讓他們的孩子從文,而從武的,基本上隻有武將出來的後人。


    武官光是地位上就差文官一大截,在朝廷上並沒那麽受重視,而且還有生命風險。廖副尉還真擔心葉君書不願讓那兩孩子從武。


    廖副尉說得口沫橫飛,葉君書慢悠悠給他續上一碗酒。


    等他告一段落,葉君書才插話道,“我尊重孩子們的選擇,他們想當兵,我並無意見。”他莞爾一笑,“隻是我作為家長,總要深入了解一下。我聽說威武軍製度森嚴,並不是走後門就能入的,他們如何能進?如果因為他們兩個,破壞威武軍的製度,我是不願的。”


    葉君書想得多,萬一威武軍乃是軍隊精英中的精英,裏麵很大一部分軍源是從其他軍隊精挑細選出來的,而且還是由李家人統領。


    如果突然被塞去兩個新兵,別人一看就知道是走後門進來,萬一以此被人攻訐打小報告了怎麽辦?葉君書是不願意拖累別人的。


    “這個你不必擔心。”廖副尉擺擺手,“我們軍營再過不久會補充進一批兵源,到時候崽子們去報個名,以他們的資質,一定能通過考核。到時我會注意的。”


    葉君書一聽,頓時放心了。不是明目張膽的走後門就好,不過他們這個軍營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到現在都沒風聲傳出來。


    而聽廖副尉的口吻,似乎他會參與進新兵考核,有他暗地裏照拂,小山他們隻要資質不差,進威武軍是鐵釘板板的事了。


    思及此,葉君書舉起碗敬道,“勞廖副尉費心了。”


    廖副尉滿目通紅,舉碗迴敬,“不客氣,應該的。”


    一頓晚宴吃到月上柳梢頭,直到廖副尉喝到徹底昏睡過去,葉君書吩咐人用馬車將廖副尉送迴去,收拾好殘局,葉君書隻是微醺。


    他泡個熱水澡,酒氣就揮發出去了,美美的睡上一覺,第二天精神奕奕。


    他已經迴到上京,再不去翰林院報道,就說不過去了。


    所以葉君書一大早上,吃了頓早膳,就趕到翰林院銷了假,然後去上班。


    翰林院與皇城僅一牆之隔,位於內城東區。基本上朝廷的六大部院都在這塊區域。


    此地離葉君書家並不算很遠,騎馬僅半個小時就到了。


    他如今隻是翰林院編修,正七品官,是沒資格上朝聽政的,所以隻需在卯時到達翰林院即可。


    一般來說辰時之前點卯都不算遲到,葉君書今天是要先去銷假,所以來得早些。


    葉君書暗暗慶幸,幸好他買下的房子是在東區的,相對其他人,距離短好多,他不用每天早上那麽趕。


    這一路上,他碰到很多同路的官員。


    年老體弱的官員一般都是坐的馬車或是轎子。騎馬的基本都是年輕力壯的。


    葉君書暗暗觀察一下,從官服上就能分辨出來,坐馬車坐轎子的,基本都是文官。


    而武官,隻要不是老得騎不動的,都是騎馬上朝上班的。


    需要上朝的官員,得更早起來。離得遠的官員,估計寅時就要出門了。


    文官們體質上本就比不上長期鍛煉的武官,之所以坐馬車,很大可能是在裏麵睡個迴籠覺,不然,每天那麽早趕起來,長期下來身體也吃不消。


    當官也不容易。


    這麽一對比,身為文官卻騎著馬的自己,就顯得有點突兀了。


    葉君書即使因為這樣被注目了下,依然麵不改色。


    反正又沒規定文臣就一定要坐馬車轎子,他覺得騎馬更方便些,早就決定好了除非天氣惡劣異常,其他時間上下班都是騎馬了。


    少見多怪,見多就不怪了。


    葉君書早已將官場禮儀背得滾瓜爛熟,馬車上都有各家的標記,葉君書一時還看不出哪家跟哪家,文武百官那麽多人,他隻能從他們的官服判斷他們的級別。


    不過他是官場新人,反正遇到需要讓路的,就自己謙讓準沒錯。


    葉君書是迴鄉探親進士中迴來得不早不晚的,基本上大部分已經在翰林院待了一段時日了。


    這次科舉最後進入翰林院的,除了一甲的三人,二甲之後的其他進士有十個人通過朝考,成為庶吉士。


    餘茂林還在迴京的路上,葉君書便先來適應環境。


    銷完假後,葉君書便在一同僚的帶領下進入翰林院。


    翰林院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高大上,房屋格局就是規規矩矩的四合院,隻是看著大氣一些。


    葉君書經過一側拱門,就先到一間門房。


    那裏有個山羊須,約莫四十歲的中年漢子,他一見葉君書,連忙站起來行禮,“下官邱棕櫚,見過葉大人。”


    葉君書沒想到對方認識自己,但自己對他卻是全無印象。


    他看對方一眼,觀他官服,便知他是正九品的侍書,便行了迴禮,笑道:“邱侍書早,是要簽到嗎?”


    朝廷的上下班是要點卯的,也就是所謂的簽到。


    如果有官員經常遲到早退,在政績上就是一個汙點,考核不通過,或者沒能得優,扣俸祿倒不至於,隻是會失去升官的機會。


    所以官員們在沒有特殊情況的時候,都不敢遲到早退。


    邱侍書忙將桌麵的紙和筆遞過去,“是的,葉大人,您在這上麵簽個名即可。”


    這個簽到自然沒有現代那麽方便,可以直接刷卡刷指紋。他們是在紙上簽名的。


    這裏麵其實還是很有操作水分,一般隻是遲到一點點,如果和簽到負責人關係好,還是可以在正常上班的簽到紙上簽字。


    隻是裏麵會有一點風險。


    葉君書將自己的名字寫上去,隨意掃了一眼,這張紙上已經有十幾二十個名字,他來得算是晚了。


    葉君書笑眯眯地將紙筆還迴去,“我沒遲到吧?”


    “沒有,葉大人。”邱侍書迴道。邱侍書這人,平時不算有多野望,好不容易得了這份差事,向來盡忠盡職。並不因為葉君書年紀輕官職卻比他大心裏就不舒服。


    葉君書點頭,“謝謝,那我先進去了。”


    “這是下官的本職,葉大人慢走。”


    簽完到,葉君書進了門。


    一路走過看見官職比他大的行禮,同級的互相點頭問好,比自己級別低的等對方行禮後再迴禮。


    他遇到的幾個同僚,都不認識,並不是和他同一屆的。


    葉君書隨意掃一眼,還暗暗奇怪,按理來說同科的庶吉士應該已經來了啊,怎麽一個都不見的?


    沒多久,他就被帶到一個寬敞房間的座位上,這個房間已經有兩三個同僚坐著了,他進來時自然受到歡迎。


    但並不熱烈。


    這不奇怪,他們本就是陌生人,今天剛正式成為同僚,文人的骨子裏都或多或少的有點清高。


    葉君書沒什麽感覺,比起敵視和刻意為難,被無視還好些。


    他低頭觀察自己座位上的物品。


    文房四寶具備,筆墨紙硯都有,他拿起來看了看,不免見獵心喜。


    這些物品的質量,不比他精心買的筆墨紙硯差,甚至還更好。


    朝廷忒大方,這套辦公用品得不少錢呢!


    看完自己的用品,葉君書左右看看,見他們都埋頭做著自己的事,沒人理會他,也不去打攪別人,便隨手拿本書來打發時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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