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緣蘇醒過來時,已是整整三日後。


    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沒想到,竟還能有機會再見一見溫暖的朝陽。


    “呃……”他有些吃力地從地麵上爬起,席卷渾身的酸痛在告訴著他這具生命仍是鮮活。


    清緣眯著眼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剛剛滅去的火簇,蓋在自己身上的薄毯,以及……自己奇跡般的存活?


    “糟了!該不會!”清緣第一反應不是好奇自己為何會身處此地,而是急忙搖動了懷中的木盒。


    在聽到裏麵發出的清脆聲響後,他的心才稍微安穩了些。


    幸好,東西還在。


    看來是有人刻意將他從深不見底的墨海之中救了起來,且沒有打木箱的半分主意。


    但這個人既然救了自己,卻為何遲遲不露出真容?要選擇隱藏身份呢?


    清緣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地微蹙起眉頭。但他並未在這個可題上深思太久,很快就想起了正經事情。


    眼下之急,是得先弄清楚木盒中東西的來曆,也隻有這樣,才能更好的保護好它。


    清緣端坐起身,按照慧空方丈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將木盒上的鐵鎖扳開,深思了好幾口氣後才鼓足了勇氣打開木盒。


    隻是這盒中之物,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僅隻是一隻毛筆,無論是從所用材質還是配飾來看,都極為常見。


    不過清緣也不敢放鬆警惕,畢竟這是用整個安國寺僧侶的性命換來的東西,他自是有心保管。


    隨即,清緣發現在木盒一側中藏有一張紙條,他緩慢地將其拿出展開,可就在他剛準備閱讀紙上黑字,紙上藏有的香氣便迅速鑽進了他的鼻孔。


    霎時間,令清緣始料未及,他隻覺雙眼越發沉重,突然而上的困意容不得他作絲毫反抗。


    於是乎,他便身子向後一傾,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可夢中場景實屬蹊蹺,因為那些都是清緣從未見過的一番景象,且真實的令人毛骨悚然。


    與其說這是一場夢,倒不如說是故事的重演。


    故事發生在一百年前的西嶽國涼州,而整個故事都是圍繞著當地大戶宋氏展開的。


    宋氏嫡長子宋凜,年少有為,名震八方,是涼州出了名的儒雅公子,才到束發之紀,就獲得了不少大家閨秀的芳心。


    於是乎,宋老爺和宋夫人便開始為宋凜謀求婚事,最終張羅了近兩年之久,才選定了同為名門望族的楊家小姐。


    可那時的他,早已心有嬌人,怎能再與別家小姐拜堂成親。


    但婚姻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來,婚姻大事向來不由得做子女的自我選擇,哪怕他身為男兒郎,也無法抵抗。


    更何況他所愛的姑娘與他有著懸差極大的等級之分,在重門第,重血緣的望族之家,壓根是沒有任何結果。


    怪隻怪這天意造化弄人,讓宋凜愛上了最不能去愛的人——與他自幼長大的小丫鬟慧娘。


    宋凜想過與慧娘私奔,可卻又放心不下家中年邁的爹娘,最終思來想去,他還是屈服了。


    良成吉日,正月十八,迎親的隊伍宛如一條喜龍,穿過了半條大街;嗩呐奏起,紅轎搖晃,十七歲的宋凜迎著他將來的妻子入了大門。


    而宋凜與楊家小姐拜堂成親的整個過程,躲在角落處的慧娘,全都看在了眼裏。


    新婚之夜,屋外白雪壓枝,屋內燭火輕搖,卻隻聞,一屋嬌人笑,一屋嬌人哭。


    從那以後,慧娘與宋凜隻得保持著不明不白的關係,做著些苟且之事。


    終有一日,性情剛烈的她再也受不了這種日子,決定離開宋府,離開她愛了多年的宋凜,可偏偏在這時,她竟發現自己已有了身孕。


    她不敢告訴任何人,甚至就連孩子的親手父親也不敢告訴,因為她深知,若此事被宋家的人知道了,腹中胎兒定是保不住的。


    但紙包不住火,同屋的丫鬟發現了她身體的異常,以為其是與府上男丁私通,便暗自通報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聞聲,本是要直接一碗紅花墮了她腹中孽種,情急之下,慧娘隻得說出孩子父親的身份,來求得胎兒的一線生機。


    此事一出,令宋府頓時沒了安寧,宋老爺和宋夫人沒少愁彎了眼。


    卑賤下人懷上少爺的孩子,傳出去可是會遭人嗤笑的。


    可那會,這個孩子來的正是時候,因為宋老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沒多少活日可言,但兒媳的肚子又不爭氣,進府一年有餘,都不見有半分動靜。


    於是乎,為了能讓老爺子在閉眼之前能抱上孫兒,宋老夫人便留下了慧娘腹中的胎兒。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慧娘為了生下這個孩子,足足受了三天三夜的苦,最終拚盡了全力才將他帶到世上。


    而這個命運多舛女人,也因難產大出血死去。


    可想而知,一個一出生就沒了娘的孩子,往後的路上,注定布滿荊棘。


    起初一開始,宋府的人倒是對他還算不錯,些許因為是宋凜的第一個孩子,人又聰慧懂事,宋老爺和宋老夫人很是疼愛。


    甚至還用族譜中的輩分為他取了個名字——宋懷陽。


    但好景不長,在家中老人接連去世後,他的日子過得一日不如一日。


    就算是他的親生父親宋凜,也對他愛答不理,因為那時,他那位拜了天地的妻子已有了身孕。


    更何況,少年時那位追求愛情的宋凜已經死去,如今的宋凜,更愛權勢。唯有借助他妻子娘家的勢力,他才能將進一步壯大宋氏一族。


    在楊氏誕下宋氏嫡長子後,全府上下都圍繞著那位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小少爺,沉浸在喜悅中的宋凜甚至都忘了宋懷陽的存在。


    唯有好心的老嬤嬤疼他,將他拉扯長大,但在他十歲那年,最後一個關心他的人也去世了。


    宋懷陽又是孤身一人了,每日守在狹小昏暗的偏院,聽著正院中傳來的孩子嬉笑聲。


    他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已經那麽苦了,不會再有什麽大風大浪了,可沒想到,一切都是他得癡想。


    那年他十五歲,宋氏發生了一件大事。


    當家主宋凜與好友賽馬時不慎從馬背上摔落,摔斷了腿,再加上沒有及時醫治,傷口感染潰爛,臥床一月後,便結束了尚且年輕的生命。


    宋凜一死,楊氏便成了寡婦,心態扭曲的她將一切罪因歸結於宋懷陽,說他不吉,說他是孽種,甚至對他拳打腳踢。


    這些,宋懷陽都忍下了,他總是沉默著經受一切折磨,但沒想到,更為痛苦的還在後麵。


    三年後,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宋懷漣也長到了十五歲,眼見隻有兩年就要到宋懷陽的弱冠之紀了,到時,他就有資格來瓜分宋凜留下的家產。


    可貪財成性的宋懷漣自然是不會讓這一切發生的,他向來視宋懷陽為宋家的一條狗,他怎能容許一個賤婢肚子裏爬出來的孽種來和他一起瓜分家產?


    於是,他便對宋懷陽起了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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