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趙匡胤坐在龍椅上,臉色陰晴不定,他的內心在拔河,一邊是他朝思暮想的美貌佳人,一邊是他最疼愛信賴的兒子,他該放棄哪一邊?


    娥皇幽怨深情的麵容恍惚間又浮現在他的眼前,淒婉地說道:“是我辜負了你,今生怕是無緣迴報了,且容我來生再還罷。”


    她抽出劍來唰地一聲將一綹秀發截斷了,含淚將手中那塊染著他斑斑血淚的絲帕遞還給他,低喃著:“一朝青絲斷,從此與君絕……”說完轉身就走,那身影是如此的決絕,似乎他們的相戀從沒有發生過一樣。


    趙匡胤紅著眼,衝過去想要攔住她,可是就在抱緊她的那一瞬間,她的身影卻消失不見了。


    “娥皇?哦,娥皇?”頹然地倒在地上,他老淚縱橫地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她的名字,塵封許久的傷口又再裂開了。


    原來,還隻是幻夢一場。生趙我胤。t7sh。


    誰會知道,前南唐的大周後周娥皇才是他趙匡胤今生唯一深愛過的女人?如果不是為了統一天下的話,他何以會失去她?那是他一生唯一的遺憾啊?


    明肌雪俏麗單純的笑顏突然展現在眼前,那是娥皇和他初認識時的無暇容顏,在柔聲說道:“皇上,我知道你的寂寞,從今日起,就讓我陪伴在你身邊?”趙匡胤心一暖,卻不敢輕易地靠近她,隻因為她是自己皇兒最心愛的女人,他躊躇著,伸出手去卻又遲疑地不敢觸摸,隻好無力地垂下。


    娥皇失望的臉再度出現,生氣地說道:“既然你不願意讓我留在你身邊,那就算了,我們的情分就這樣永不要再續了罷。”


    說完,她竟拉著明肌雪欲要離開,那決絕的身影就如她那次為了阻止他出兵江南將滅南唐時斷發絕情時一模一樣,趙匡胤再也忍不住心碎欲裂的感覺,衝過去想要拉住她們,可是轉瞬之間,她們竟然一個一邊,變幻著表情,或嬉笑著,或流著淚,他總是撲了個空,懷中空蕩蕩地空虛得可憐。


    娥皇哀怨地望著氣喘籲籲的他說:“我千心萬苦地懇求閻王準許我將明肌雪送到你的身邊,讓她代替我和你再續前緣,可惜昔日的大英雄竟然懦弱得不敢去擁有自己喜歡的女人,真叫我失望?你真的愛我嗎?真的想要和我在一起嗎?罷了,罷了,那就讓這一切隨風而逝,就當我們沒有愛過這一場。”


    “不?不是這樣的?我是真的隻愛過你一個人啊?不要走,求你?”堂堂的一國之君此刻卻眼神慌亂,手舞足蹈地想表白自己的心意。可是,太遲了,周娥皇拉著明肌雪的手,同時給了他一個飄忽的笑容後,須臾之間化成了虛無,風中依稀傳來她的歎息聲:“珍重別拈香一瓣,記前生……”


    趙匡胤頭一暈,險些栽倒在地,幸好靠著根柱子才勉強站得住腳,他喘息著,流著淚,滿身盡是冷汗,竟然分不清那是幻夢還是真實了,娥皇身上獨有的玉蘭花香還在飄蕩在這空曠的大殿裏。


    頭碰觸著冰涼的柱子,他才清醒了一點點,可是心跳還是急遽得快要蹦出來一般,他喘息著,身子虛浮得走動不了,“來人……”他想要大聲叫,聲音卻低啞得如蚊蚋般微弱。


    是娥皇來提醒自己要珍惜和敢於擁有嗎?還是她來帶自己走了?我的大限將至了嗎?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愈來愈近,然後,一個尖細的聲音喊道:“迴皇上,三皇子殿下來了?”


    是王繼恩的聲音?


    他想要出聲,可是卻啪的一聲摔倒在地上了。


    腳步聲靠近,衝進來的卻是一臉焦急的趙德昭,他慌忙扶起自己,擔憂地問道:“父皇,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因為那次的傷讓他的體質又差了,他的舊恙複發了嗎?


    王繼恩也衝了進來,忙將鼻煙壺打開在他鼻子上扇動了一下氣味,趙匡胤這才有了力氣站穩身子,頭腦也終於完全清醒過來。mianhuatang[棉花糖小說網]


    望著英俊傲氣的兒子,他卻第一次產生了嫉恨之心,為什麽他要愛上她?他真的要將自己渴望留在身邊的女人拱手相讓嗎?讓她成為自己的兒媳婦而非自己的妃子?


    “父皇,你怎麽了?”父皇此刻的眼神是那樣的詭異那樣的陌生,趙德昭心一沉,不詳的預感更加強烈,“來人啊,快請太醫?”他大叫道,殿外的侍衛飛奔而至,又領命馬上要轉身而去。


    卻被趙匡胤阻止了,擺手道:“不用了,朕沒有事,都下去?”


    摒退了左右,隻留下王繼恩和趙德昭,趙匡胤坐在龍椅上威嚴肅穆地望著正恭敬地站在他麵前閱讀著早上加急送來的緊急奏折的趙德昭,心懷百轉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肅言問趙德昭:“你看完了罷?這次遼國公然派兵犯境,一是為了昭示它的日益強盛,二是欺負我邊境大將軍周曠已然年邁,無人可以抵抗,實在是太可恨了?可惜此刻周曠又身患重病,唉……皇兒認為該派誰去接替才行?”


    他的話讓趙德昭的滿腔鮮血也為之沸騰了,他本就是個向往著戰場殺敵之人,此時聞聽父皇說無人可以抵抗怎麽會不動容呢?於是,他下跪懇求道:“父皇無須憂慮,也不用派誰去了,就讓孩兒率那二百八十名鐵騎去殺他個片甲不留?十日之內,孩兒必定將那遼狗趕迴關外五百裏之外去?懇請父皇答應孩兒?孩兒願為國效力?”


    那是趙匡胤意料之中的答案,此刻聽見他的話,趙匡胤更是眉開眼笑,撫掌說道:“還是皇兒有膽魄?也惟有你去父皇才放心?朕準奏了?”


    “燕王領命?朕派你帶領二十萬兵馬速到玉門關抵抗遼軍,隻能勝利不準失敗,明白了嗎?”他肅顏冷聲說道,以一個君王的名義對他的兒子下了軍令,“明日一早立即出發,不得有誤?”


    “明日清早?”趙德昭愕然,想起答應了一會兒還要去見明肌雪,不由得詫然應道。


    “怎麽?你還有私事未了?”趙匡胤蹙起了眉頭,“有什麽私事迴來再辦不行嗎?戰事要緊啊?”


    “孩兒是想向父皇稟告孩兒的婚事?孩兒已經有了……”趙德昭急急想要征求他的同意,可是卻被他打斷了。


    “婚事也等你打了勝仗迴來後再辦,父皇也已經有了最佳人選,你絕對會滿意的。”趙匡胤的幾句話將他想要講的全都給堵在了喉嚨裏,他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了。


    他悵然地望著地麵,愁腸暗結,該如何告訴肌雪他就要出征的消息?還有他的承諾恐怕也要拖延一段時日才能實現了,她會不會怪他太無情?


    暗暗觀察著趙德昭的不愉表情,趙匡胤的話題一轉,微笑著問道:“昭兒啊,你覺得明肌雪怎麽樣啊?”


    “啊??”趙德昭以為父皇是在暗示說要將肌雪賜給他做皇妃,不由得大喜過望,臉上竟然染上了一層暈紅,話也變得結巴起來,“她……她……確實是個……德容兼備的……好……好女子,孩兒……孩兒一切全聽父皇的就是了?”


    趙匡胤的心卻沉了下去,眼裏迅速閃過一絲殺機,臉上卻不動聲色,平靜地說道:“時辰不早了,你速去糾集兵馬和吃晚膳去,明日天一亮朕就親自送你出城?”


    “遵命?”趙德昭也不再多說,立即告退出去調動兵馬去了。


    趙匡胤這才鬆了口氣,頹然靠在椅背上默然不語,王繼恩在一側站著,也不打擾,就這樣陪著他沉思。


    良久,他才幽幽出聲:“繼恩,你覺不覺得明肌雪長得很像娥皇?”


    王繼恩思索了幾分鍾才出聲道:“大周後?是啊,她們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老奴乍一見她的時候還以為是大周後複生了呢?真是可喜可賀啊,皇上?”


    “喜什麽賀什麽?她是昭兒喜歡的女人,朕怎麽能……”趙匡胤痛苦地說道,眼裏滿是掙紮。


    “可是皇上,三皇子需要的還是能給予他幫助的官宦之女,再說您不是還有其他兩位絕佳人選可以給他的嗎?何必是區區一個明肌雪呢?皇上大可不必顧慮太多,就納了那明姑娘為您的妃子罷。”


    “大膽?誰叫你說這混帳話的?”趙匡胤佯怒道,心下卻是一動。他說的正合他意呢。


    王繼恩慌忙跪下請罪道:“是老奴該死?是老奴多嘴了?可是皇上啊,這確實是老奴的真心話啊,老奴不忍心看著您為了大周後繼續痛苦下去啊?”


    說完,他的眼淚嘩然流下。


    趙匡胤自是感動了,也不再強裝了,走下來扶起他道:“朕也正是在左右為難之中啊,沒有怪你的半點意思,朕知你對朕堅貞得很哪。”


    “皇上聖明?”王繼恩哽咽著說道。


    “那你認為我該怎麽做才能名正言順地擁有美人呢?”趙匡胤問道。因命肌雪是皇兒選妃大典的入選秀女,如果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而被他封為自己的嬪妃的話怕會落人耳舌,還是應該從長計議啊。


    於是王繼恩低聲在他的耳邊說出了他的計劃,趙匡胤越聽越心喜,不禁開懷大笑道:“繼恩之言恰合我意啊?”


    然後,他快步走過去寫了份聖旨。


    他沒有覺察到,他一直寵信的心腹太監已經不是原本那個忠心耿耿的人了,那次的一百仗刑罰已經將他變成了另一個人。


    此刻,王繼恩望著亢奮不已的他,嘴角掠過一個陰狠的笑容,看來,晉王的五石散開始起作用了,皇上已經產生幻覺了,而他的下一步計劃,更會將他和兩個兒子之間的關係搞得越來越僵。


    這樣一想,他身上還殘留著的因仗刑而留下的傷口也沒有這麽疼痛難忍了。


    趙匡胤,你就等著你的報應?他狠毒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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