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戲已經唱了兩場下去,小梨花才在後門處等來了類玉。


    類玉撐著一柄油紙傘,穿了一身的青衣,外頭罩著件灰色鼠皮外披,這麽大的豔陽天裏,他穿成這樣,臉色卻還是泛著幾分近乎透明的白色。


    小梨花忙迎上去,替他接過了傘來,在邊上小心翼翼的護著類玉從這邊的樓梯往裏頭進去。


    “師傅,方才小侯爺派人來傳話,說是叫師傅您來了,便先到小侯爺那邊去一趟,他好像有話要和師傅您說。”小梨花熟練地接過類玉遞過來的外披,抱到一邊放下。


    類玉原是準備直接去換戲服上妝的,一聽小梨花這麽說,當下也有些頓住。


    “喲,小侯爺傳話了,類玉可不得趕緊的些?”那方才從台上下來的,穿著一身嫁衣戲服的人捂著嘴嬌笑道,“可不能叫小侯爺等的急了,那位可不是什麽好惹的人。”


    這話有些不好聽。


    類玉隻當沒聽到,一個眼神也不給那說話的人,生生叫對方鬧了個大紅臉。最後還是邊上看熱鬧的拉住了不叫人鬧起來。


    “類玉這是仗著自己攀上了大人物了,連班主都不放在眼底了!呸,誰都知道他那身子骨弱了,班主體諒他,不叫他來唱這春日宴,他倒是巴巴的要來,也不知道是圖個什麽東西呢。”


    被人拽住的戲子聽著語氣也滿是不耐,她一揮手,叫人鬆開了自己。“來勸我做什麽?他類玉一個大男人,倒是和我們這些姑娘們爭起來了,這不應該是去勸他類玉嗎?”


    “嗨,姐姐和類玉計較什麽?仗著大人物的寵愛,便無法無天了,您可不用把他放在眼底的。”


    “好好的花旦大家不做,偏生鬧了那麽一出,如今還占著位子不肯走,真是丟盡了班主的臉麵。”邊上幾個人聚在一處,一看,便是方才一起在台上唱同一段的幾個青衣花旦。


    大多是女孩子家家的,但是語氣裏卻沒什麽溫婉。反倒是潑辣的很。


    說的話也不算小聲,走在前頭沒迴頭的小梨花和類玉盡收耳朵裏頭去了。


    小梨花捏緊了手,咬著自己的下唇,“師傅,他們未免太欺負人了…….”


    類玉頭也不迴,繼續帶著小梨花進了單獨用黑色布簾子隔出來的一處梳妝間裏頭,“小侯爺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這突如其來的話題轉換,叫小梨花知道,師傅這是又不打算管這些事情了。


    “沒帶什麽人,還帶了權家大姑娘跟著。”


    小梨花一邊迴複著,手上一邊不停地給類玉把他待會要上身的衣裳都拿了出來。


    所有人都知道,她師傅類玉是唱花旦的好手,也是當代大家之一。可是沒人知道,師傅在班子裏受到的輕視和不在乎。她進入班子裏以來,到被師傅收為弟子以後,所看到的,都告訴著小梨花,師傅在這個班子裏,是個矛盾的存在。


    矛盾就矛盾在,他們似乎都不喜歡師傅,或者說是看不起師傅。但是又不得不好吃好喝的供養著如今已經不能開腔的師傅甚至對於一個還未能出師的自己,也得好好敬重著,不管心底是如何想的,至少在明麵上,那些人都得叫師傅一聲類玉師傅。也得給自己幾分好臉色看看。


    但是除了這個,便找不出別的東西來了。


    他們經常在背地裏說師傅的不是,那些難聽的話,小梨花也聽過許多了。很多時候話語中的惡意都叫小梨花想和人爭辯。


    因為師傅不是他們口中的那種人。剛開始的時候小梨花很氣很急,她想為師傅解釋。


    可是經過一次兩次以後,小梨花便淡了解釋的心思。因為那些人就是那麽認定的,他們壓根就不會聽小梨花的解釋。


    或者說,小梨花越是解釋,他們就越是來勁兒。


    你說不清楚這些人到底是為了什麽而這麽極端,但是你能感受到,他們對於類玉那種不屑一顧但是又有幾分嫉妒額心裏。


    小梨花無法理解,也無法改變。


    她隻能盡力去對師傅好些。想要通過這樣,叫師傅能在這個地方過得好受一些。


    小梨花問過師傅為什麽不說話,明明師傅不是他們口中的那種人,也對自己很好很好,但是為什麽師傅就是不解釋呢?每次這樣問了,師傅便轉移了話題,像是不想多說。


    一次兩次的,小梨花也就懂了。也許師傅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隱不想說吧,她也就沒有再去追問了,隻是每次聽到別人說師傅不是的時候,小梨花都會忍不住幫著師傅說上兩句。


    說的多了,那些人對於小梨花也有些排斥之意。


    所以小梨花的日子,也不算過得很好的。


    但是她也很知足了,至少比做流民,要來的好多了。


    在朱家班子裏,雖然有人在背後嚼舌根,但是好歹能吃飽穿暖,有時候還能得到很多的賞賜,這是小梨花之前不敢想象的。


    她已經知足了。也沒想過要繼承師傅的衣缽和名聲,對她來說,唱戲,隻是想要活下去的一種手段而已。


    師傅也從來不問小梨花學的怎麽樣了這些無用的話,她每次教小梨花,都是一個人穿著一件霞披,站在圓台上唱他的戲。


    唱的多了,小梨花也就跟著學了一些。


    日複一日的,這麽兩年下來,小梨花也就學到了些許的東西。


    類玉從來沒誇過她,也沒檢查過她,隻是叫她頂著類玉徒弟的名頭在外頭行走,很多人還是很吃這個名頭的,小梨花也因此得了不少的賞賜。


    所以師傅在小梨花眼底看起來,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從父母去世以後,她便再沒有見過比師傅更好的人了。


    師傅隻是不善於說話而已。


    他把所有的情緒,都放進了自己的戲裏。


    好像那是師傅全部的人生。


    小梨花從邊上把之前已經整理好的戲服給他拿出來,鋪開在方桌上頭,自己一個人把那些頭麵啥的都搬出來放到了邊上,聽著類玉問了幾個問題。


    好像都是和江小侯爺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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