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無量寺所在的三十三天,是天界百天之中,最為虛無縹緲的。


    既不似神地三十三天那樣一天一“界”,也不像天帝執掌的三十三重天那般層次分明。


    之所以“無量”,是因為這裏的三十三天根本沒有明確的界限,更沒有相對固定的天域。


    整個佛門三十三天,就如同流動的水一樣漂浮不定。


    無量寺,不過是眾多在此修行的菩薩和金剛,以心為“界”劃出的枷鎖,為了防止自己迷失在三十三天中。


    相比神地三十三天和仙家三十三天,佛門三十三天更加神秘莫測。


    許多菩薩自成佛之後,便再也未在三十三天內現身過。


    甚至還有不少目空一切的金剛,在雲遊三十三天時就此圓寂。


    有佛曰:三十三天,三十三“無”。


    曆經數十萬年梵文洗禮的三十三天,因“無”得名。


    無色天、無戒天、無欲天、無情天、無相天、無忘天、無滅天……甚至還有一處無界天。


    尋常之時。


    佛門三十三天,就是一片廣袤無垠,且空無一佛一物的天空。


    每當有外來者踏入其中,看似平靜的三十三天就會風雲大作。


    或變為無色天,或成為無戒天。


    甚至諸天相繼出現,也可能什麽動靜都沒有。


    天名如天意。


    當無色天顯化之時,睜眼閉眼四方無色。隻能憑借修行之時積累的心性,覓得離天之法。


    無戒天顯化時,心性越差者,越容易喪失自我,淪為本能驅使的傀儡。


    在所有“三十三無天”當中,無界天顯化次數最多,危險最少,卻也是佛門弟子迷失最多的一天。


    此時此刻。


    太虛真人站在仙鶴背上,與坐在黑牛背上的太乙真人並肩而立。


    “師兄!你說太上為何執意讓你我前來,而非其他師兄弟?”


    太乙真人斜了太虛真人一眼,一副頑童見到庶子的表情。


    “因為要去的是無界天,以我的乾卦配合你的坤卦,才有機會安然歸來……”


    “那若迴不來呢?”


    “出仙家入佛門,也不失為一種修行樂趣嘛!我說師弟,你近來所想,很危險。”


    “何為危險?你我修天道秉持天意,卻連這天界百天都邁不出去……”


    太乙真人聞言一笑,從太虛真人話裏聽出了諸多無奈。


    遙想此前在北海與魚為淵那一戰,太乙真人倒有些理解太虛真人此刻的心情。


    “因為,天外有天!”


    簡簡單單幾個字,已足以說明一切。


    太虛真人爽朗一笑,似心裏的迷惑隨著那幾個字煙消雲散。


    旋即看向前方的天雲,做出“請”的手勢。


    沒等做師兄的太乙真人迴過神,坐下黑牛唿哧著牛鼻子,前蹄在空中刨了刨,徑直衝了出去。


    剩下太虛真人一邊搖頭一邊輕笑,跟在太乙真人身後,聽著謾罵聲。


    “你這蠢牛,何時才學會不這般莽撞?我看你是頭上長出新角,又癢癢了……”


    就在太乙真人和太虛真人飛入“無量寺”不久。


    四個身影款款落在不遠處。


    洛玄禦使著變大的天絕劍,劍身上的龍陽和鯉瑤相互扶持著,似有些不太習慣。


    “師兄,你還沒告訴我們,為何要像畏罪潛逃一樣離開逍遙天。”


    鯉瑤的聲音帶著幾分謙卑,至少眼前這位太乙真人的弟子,修為要比同為真仙的自己強上不少。


    單單是這禦使仙劍的招數,就需要領悟許久。


    洛玄看了一眼四方,確定無仙追來,沉沉吐出一口氣說道。


    “婧玄從通玄鏡中,看到了你們慘遭不測,而且不止一次……”


    鯉瑤微微側目,與龍陽相視一眼。即便他們由地界飛升至仙界,也才不過丁點時間。


    未做任何事,未遇見任何仙,又怎麽會有如此遭遇。


    洛玄搖著頭,顯然也參悟不透個中緣由。


    這時。


    一指仙光被洛玄打入天絕劍身,幾聲輕微的嗡鳴之後,天絕劍指向前方那片天雲。


    “走吧!就算我洛玄認可龍陽為師弟,那也得師叔點頭才是。”


    “前方又是何處?我們應該已經離開逍遙天了。”


    “其實,我們已經置身無量寺的天門外!”


    “寺?門?”


    超乎龍陽想象的事物接踵而至,令他有些應接不暇。


    一時間還無法理解有關“天界”的認知。


    洛玄倒是頗有耐心,一邊講解天界,一邊帶著鯉瑤和龍陽,趕往太虛真人離去的方向。


    青色的月光灑滿天域,天青雲青氣青。


    帶著劍光飛馳的在夜色裏的天絕劍,驟然在空中一滯。


    洛玄眉頭緊蹙,左手掐著花指不斷推算,嘴裏傳出幾聲“砸吧”。


    “師傅師叔他們的確是去了無界天!”


    鯉瑤聽後,拉起龍陽的手有些興奮。


    但洛玄接下來的話猶如一盆涼水,將鯉瑤澆了個透心涼。


    “師妹先別急著高興,我話還沒說完。”


    “洛玄師兄,既然已經知道師尊就在那無界天,我們還是盡快趕去匯合。”


    “這無量寺進來容易,但若想要隨心所欲前往其中一天,就連那些菩薩也鮮少能做到!”


    “那我們怎麽辦?”


    “聽天由命!”


    “啊?”


    鯉瑤話音剛落,八方天雲驟然卷舒,天夜之下的青色猶如潮水一般,紛紛退去。


    天無色,雲無色,氣也無色。


    甚至近在咫尺的洛玄,也在鯉瑤眼前變得近乎透明。


    若不是洛玄依然踩在天絕劍上,周身釋放出絲絲仙氣,隻怕鯉瑤眼中已看不見洛玄的存在。


    反觀龍陽,同樣如此。他身前的鯉瑤,以及站在天絕劍最前頭的洛玄,都像融入天色裏一樣,淡的看不出身形。


    “這,這是……”


    龍陽嘴上震驚地問出聲,還不忘試探性地伸手摸了摸麵前的鯉瑤。


    在感受到鯉瑤是真實存在後,龍陽才稍稍心安。


    額頭冷汗涔涔,似乎作為凡人成仙之後,龍陽尚未適應。


    鯉瑤手向後伸,再次拉緊了龍陽的手。


    洛玄嘴上不慌不忙地當著“師兄”,實則心裏也沒有底。


    “無量三十三天之中的‘無色天’!趕巧不巧,怎麽會被我們碰上?


    如此一來,想要追上師傅師叔,可就難多了。”


    洛玄說話的聲音,都在這無色天中,變得沒有任何感彩。


    聽不出善惡,聽不到快慢。


    這一下。


    龍陽和鯉瑤心裏,不禁想起魚水二主的身影。


    那種昔日在人界地界都能感受到的踏實,迅速在天界由淡到無。


    正當鯉瑤想說些什麽的時候,腳下天絕劍再次發出嗡鳴聲。


    洛玄的無色縹緲的身姿,頓時躬身蹲下,似有萬般痛楚湧至全身。


    “別靠近,我……”


    一言之後。


    洛玄在鯉瑤和龍陽的驚駭之中,從頭到腳一分為二,猶如被劍劈開。


    他們並不清楚。


    如洛玄這樣的雙生魚,原本就是黑白二色。


    可在這無色天裏,雙生魚會因為變成無色,而彼此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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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百枯七聞雙魚無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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