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之上,中央帝位空懸,司馬烈、司馬二人分列於高堂兩側,俯看文武百官。


    堂下由司馬赫、左如晦和李執三人,分列眾官員之首,曹拜仁作為長秋監在候在高堂一側。


    鼓角聲鳴,早朝始。


    因為是兩位皇親聯合專朝,就省去了朝拜之禮。


    “大臣奏事”曹公公的聲音緩緩而起。


    此話猶如投入深水的石子,聽不到任何迴響,正殿之上萬籟俱寂。


    雪三人已經在後頭恭候多時,這聲音也傳到中殿,她倏地起身,眼神堅毅,麵無血色,手攥成了拳頭。


    朝堂上,知情人察言觀色,附和者麵麵相覷。司馬久久不語,司馬烈怒目,瞪著司馬,而此時的司馬也眉頭緊蹙,似乎再等待著什麽。


    這時,從遠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誰說有皇子迴來了,快讓我看看!”


    那人聲若巨雷,眾人側目而視,隻見一位身長八尺,麵容黝黑,豹頭環眼,燕頷虎須的壯士大步邁進殿裏。


    司馬烈赫然,之前他明明找了個由頭,將此人派到疆界鎮守去了……他抬眸,狐疑地看了司馬一眼,隻見司馬雙目放光,似乎就在等這一刻的到來。


    此人正是尚書台六尚中的最後一位,五兵尚書祖狄。


    祖狄走到殿前,轉頭橫眉瞠目掃身後這些唯唯諾諾的官員,最後定眼看了一下李執,一臉不屑的模樣,李執一個哆嗦,低下了頭,明明自己是高位,他卻不敢與祖狄對眼。


    祖狄是太皇帝欽定的“鎮國大將軍”,人雖粗莽,不拘禮節,但也是粗中有細,脾氣暴戾,卻對自己手下的士兵重情重義,尊敬士大夫,不過也厭惡文官之間,為了官階的嘴皮子的模樣,自身也不醉心於官場權術。多藩並起時,他正留守在西域魯克沁府,帶著自己少數的精兵匆匆趕迴洛京,卻被賈章等叛賊扣上謀反的罪名,他若進城便要殺,一氣之下,祖狄率兵返迴西域,從此不問中原世事。


    半年前,先帝駕崩,祖狄迴京祭拜,司馬烈忽然想起大豫還有這一員猛將,十分忌憚,雖一心想收歸麾下,但又顧慮到司馬的副將羊洄曾先手與祖狄有過交情,所以祖狄還沒待滿兩個月,就又被司馬烈攆迴西域,祖狄不屑於皇室宗族之間的勾心鬥角,便再次離開。


    祖狄向兩位高堂之人拱手致禮,直言不諱地說道:


    “祖狄聽聞司馬霽殿下迴朝,特來覲見,敢問殿下身在何處?”


    此語一出,大殿嘩然。


    司馬烈斜眼看著司馬,雙手置於身後,昂首挺立,頓了頓,對下麵的官員說:


    “我不曾耳聞,各位大人可有親自見過的?”


    司馬烈的聲音穿雲裂石般響徹整個大堂,眾臣默言,左如晦等人神色如常,李執麵露難色,鄭蠡則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朝盧仲使了個眼色,盧仲心中忐忑不安,低著頭。


    司馬赫見狀,也趕忙站出來幫腔,大唿道:


    “我也沒見過,有誰見過嗎?”


    祖狄聽聞,困惑地抬起頭,神色不禁閃過一絲慌張,他大臂一甩,“哼”了一聲,接著憤憤不平地說了句:


    “不知是不是已經被烈王爺藏起來了。”


    估計朝堂之上烏央眾人,也隻有祖狄能毫不忌諱地說出這番話了。


    司馬烈的臉色驟然一變,怒目圓睜,嘴角抽動,總算忍住了一時的火氣。


    但司馬赫一聽,勃然大怒,立刻反駁道:


    “祖狄,你是不是在胡人堆裏呆久了,竟敢在大殿是口出狂言。”


    “赫王爺,我說的又不是您……您這般激動,莫非是您藏起來了?”祖狄轉頭,眼露兇光,聲音也更低了。


    “你說什麽,怎麽……怎麽……會是我!”司馬赫像被踩到尾巴的貓,急的直跳腳,說話都變得不利索了。


    祖狄輕蔑地看了司馬赫一眼,見他副膽小的模樣,便不再和他糾纏,轉頭向朝司馬烈拱手,說:


    “祖狄隻是隨口一說,還請王爺不要怪罪。”


    司馬烈沒有說話,祖狄抬眸,眼裏露出一絲狡黠,接著問:


    “但敢問烈王爺,若是霽殿下真的迴京,烈王爺打算如何處置霽殿下呢?”


    此話一出,大殿裏眾人的心好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屏息凝神,等著司馬烈迴答。


    祖狄看似隻是隨口一問,實則是要讓司馬烈在文武百官麵前做出承諾,保證自己不會傷害司馬霽,若有他一日違背誓言,祖狄便有了討伐司馬烈的理由。


    祖狄已經厭倦了大豫日日紛爭的日子,他知道自己隻會打仗,不善權術,拚接一己之力無法還大豫一片太平,所以司馬烈讓他迴西域時他也就迴去了,他寧可在西域偃旗息鼓,也隻希望出現一個符合禮法、不為私欲,值得他效忠的人,而這時,羊洄的信從千裏之外送到了他的手上,他便千裏迢迢趕來,與司馬裏應外合,保霽殿下安寧。


    司馬烈看出了祖狄的意圖,今天他已經做好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的準備,但想不到半路殺出個戰神,破天荒地跟他玩起了文字遊戲,此刻他又不能避而不談,司馬烈不經意眯起了眼睛,若是不能明著不能除掉他,那就暗地裏動手。


    司馬烈露出了邪惡的笑容,對祖狄說:


    “大豫以孝為先,司馬霽也是我的侄兒,他若真的還在這世上,我一定會厚待他,也算是報答太皇帝的恩情。”


    “包括這大豫的江山嗎?”祖狄幽幽地問道。


    司馬烈愣了一下,故作輕鬆的模樣:


    “祖大人在說笑嗎?我隻是太皇弟,因為太子病榻纏身,願自降身份,我才不得不和太尉協理朝政,你說是吧,皇兄。”


    “司徒大人所言甚是,若霽殿下迴宮,我等一定盡心輔佐殿下,助我大豫江山永世太平。”司馬直接替司馬烈做了決斷。


    台下的司馬赫急了,這不是明擺著讓他們不能傷害司馬霽嗎?那之前他和司馬烈的計劃不就都……


    司馬赫在台下急紅了眼,台上的司馬烈收起了笑容,麵部緊繃,毫無表情。


    祖大人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麵向群臣說道:


    “祖某年初離京時就聽說過‘霽殿下姐弟’流落民間的消息,昨日又得到消息,說太後娘娘迴宮時,身邊還帶了一位少年,那少年十六七歲的模樣,與霽殿下相仿,所以祖某才跑死了幾匹好馬,連夜迴京,想親眼確認這一事實,不知各位大人有什麽意見。”


    祖狄言閉,眾臣議論紛紛,不曾言語的左民尚書王沽站了出來說:


    “這事都傳到了西域祖將軍的耳朵裏,可見在京城,定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此事光關乎皇族血脈,我認為前朝理應向太後娘娘確認此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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