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8年歲末,江南下相。


    紅河為那。禦河邊,宮燈彩照,一個背影年輕玉立的女子,來到岸邊,低放了,雙手捧著的一隻精巧的河燈,看它慢慢融進匯在河中央的燈群,便緩緩地站起,一襲精製紅裝裏麵,如蛇妖嬈的身形透出幾分纖薄的氣質,那副樣子妲己之姿也不過如此了。


    可她不是妲己。她,迴轉身,卻是六月荷露一般清純的美人兒?同樣如此這般不經意的迴眸,沒想驚人,未料竟超過那個商代妖精的本事,不費吹灰之力便傾了國,可是,她並不是故意的啊?女子禁不住微微歎息:上天注定,偏要我做這個罪人嗎?


    一個黃衫小丫頭,手捧一柄燃著的燭台,站在她旁邊,默默看著她放走了河燈,便就走上前來。


    女子拂衫,輕輕挽袖,從懷中取出一卷帛書,展開,這是一篇檄籍,白色書衣的包頭上小篆提成“孫、子、兵、法”幾個字,那紅紅的朱砂跡,好像處子的鮮血,分外紮眼。


    女子接過丫頭遞來的一根魚油帛棉,將書衣的一角浸濕,再放到燭火下麵,細密的魚油助著火勢,瞬間將那幾個紅字吞沒,女子彎下身去,把帛書擱在地上,看著它很快付之一炬。


    女子婉約起身,如釋重負,似乎立刻就忘記了所做的這一切,唇邊淡然一絲苦笑,卻是百媚頓生:區區一卷兵書,難道還能燒盡他亡國之痛和她刻骨的仇恨嗎?燒了,也就了了,過去曾經所有的情?


    她輕輕轉迴身來,再向河中望去。


    河心逐漸聚齊了那片扶搖飄蕩的絹罩花燈,多數是三寸見方,有形若蟠螭,有狀如睡蓮,此時燈燃起來,透著人魚膏的光亮,燈身顯露如活物的景狀,鱗甲皆動,跳躍閃爍,恍然隔世一般。


    放河燈原本是先秦時期開始流傳在民間的習俗,後來也為六國王族所愛,秦統一後,也就逐漸形成了大秦的國風。


    她忽然想起來,鹹陽宮外的璧金河岸邊,每年這個時候也當是絢麗多姿、熱鬧非凡的良辰,城裏那些衣著彩裝、尚未出閣的年輕姑娘,一定會打起同樣的燈籠拿到河邊去放流,為的是許下心願,來年給自己求上一個好歸宿。隻是鹹陽河裏的水冰冷異常,青銅兵刃一般毫無暖意,不似這江東的水裏麵,透著一股潤心的熱暖。t7sh。


    他,還會在這個本該團聚的時候想起她嗎?也許,他以為她早就死了。青銅美玉一般的暴君,盡管他冷得就像鹹陽冰河的水,但不知怎地,總會在她心裏開出一朵熱蓮,讓他們之間的這份前世冤仇化不盡,也解不了,更傷人的,是讓彼此那般思念。


    他是她孩兒的父親,他們那個可愛體弱的政兒沒有了娘親,怎過得了這個孤單清冷的春節呢?


    娘親,你在天上還好嗎?你也會依然想著藝兒嗎?伯藝抬起頭,向夜空望去,隻見得一穹空空落落。


    “藝妹,來,大家都在等著你呢。”身邊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伯藝覺得自己又迴到現實裏,現在她已經不再是大秦帝國的皇後了,而將成為眼前這個西楚霸王的後,嬴胡亥,為什麽就讓我成為了你敵國的女主?大秦的女人,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難道上蒼注定,我們隻是有緣無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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